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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叔父從十六歲開始,便遊歷江湖,至今已縱橫天下三十年。一來,他出身世家大族,祖輩、父輩儘是英雄;二來,他本事高強,善惡分明,因此向來都受人敬重,養就一身的乖戾脾性。
    我祖父陳天默與袁洪荒平輩論交,袁重渡、潘清琢和我老爹、叔父自然也是同輩,封從龍年紀雖然不小,可娶得是潘清琢的女兒,論理和我同屬一輩。
    今天當著眾人的面,叔父被後輩封從龍刺了一劍,還險些刺中,實在是平生少有的恥辱,心中之怒,著實是難以言喻,嘴上雖然笑著,眼中已經全是火氣!
    我自幼跟他,最是瞭解他,知道他立時就要對封從龍下狠手,封從龍劍術雖高,卻哪裡能抵擋得住相脈閻羅成名數十載的六相全功?
    情勢危急,我不等叔父發話,當即挺身往前,橫在兩人中間,指著封從龍罵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對我大動手?!你自以為你的劍術很高嗎?剛才如果不是我大自持長輩身份,不跟你一般見識,你的手早就斷了!”
    明面上,我是在罵封從龍,實際上卻是以身子擋在了叔父,免得叔父出手,同時也叫叔父聽見我的話,從而消解怒氣。
    阿羅怔了怔,明瑤連連對她使眼色,她也會了意,知道我是在幫忙,便不吭聲。
    叔父見狀,也是微微“哼”了一聲,礙著我的面子,負手而立,暫且忍耐。
    倒是封從龍和李玉蘭,這一對患難夫妻許多年來都沒有過正常人的生活,於人情世故欠通了許多,也不知道我是為了他們好。封從龍瞪了我一眼,李玉蘭抱著鬼嬰,說道:“龍哥,咱們還回樹洞裡去,不理他們。”
    這一來,叔父再也忍不住了,喝道:“真上樣子!”
    剎那間,我只覺眼前風起影過,叔父早掠動身形,繞過我,與封從龍斗在了一起。
    封從龍劍法凌厲至極,又快如閃電,尋常人一眨眼的時間,他便能刺出八九劍來,而且一劍快似一劍,尋常人看到那劍芒閃爍,目不暇接,早就給晃暈了,哪裡還能瞅的清楚他出劍的招數是什麼。
    所以,即便是袁重渡,堂堂袁家族長,享譽數十年的相脈大師,也傷在他的手中!
    可叔父的六脈全功實在已經修煉至化境,耳、目、口、鼻、身、心六相,無不迥異於常人!
    我曾經瞧見叔父練目法,徒手捉空中飛蠅,兩手伸出,瞬時縮回,指間能夾一十六隻,當真是神乎其技!
    族中有老人說道:陳漢琪的相功全天下估計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即便是五行六極中的“不死老道”天祐公,現今高齡,精力衰竭,恐怕也未必是陳漢琪的敵手!
    封從龍劍法雖然快,可叔父的眼睛卻連眨都不眨,封從龍一瞬間刺出了九劍,叔父的手指便在那劍身上彈了九下!
    用的正是六相全功“一線穿”的手法,只聽得“噹噹噹噹……”聆聆作響,霎是清脆,如暴雨擊在空心鋼管上一樣,密集之極!
    突然間,劍光止住,清脆的響聲也沒有了,叔父和封從龍都停了手,眾人急忙去看,不由得都倒抽一口冷氣——封從龍的劍尖被叔父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劍身從中間彎曲了下去,出現一個幅度很大的圓弧,卻無法復原!
    要知道封從龍那把劍可是十分鋒銳的上好寶劍,材質似是精鋼卻又像是令有特殊的輔料,千錘百煉足足有餘!
    尋常情況下,就算是用鐵錘或石頭去砸,也未必能把這劍身給砸出一個弧度,可叔父竟然僅僅只憑著指頭上的彈動,就把那劍身給彈的彎曲了,功力之深,真是令人駭然!
    我不由得心中砰砰亂響,暗暗忖道:我什麼時候才能練到叔父這樣高的本事?
    封從龍看見劍成了那種模樣,也吃了一驚,當即握著劍柄奮力往後拽,叔父兩指卻順勢往封從龍的懷裡一送,借力打力,那劍柄登時磕在封從龍的胸口,封從龍悶哼一聲,臉色登時大變。
    李玉蘭和阿羅都忍不住驚呼一聲,我急忙叫道:“大,他是我的好朋友!”
    老爹也說道:“手下留情!”
    叔父本來還要再下厲手,聽見我和老爹的話,便收了力,道:“你認輸吧!”
    這一句話本來是要給彼此一個台階下,好都罷手,可封從龍早已經不是當年世事洞明的封從龍了,又憤世嫉俗又執拗頑固,一咬牙,猛地雙手握住劍柄,奮力扭轉,竟是要以那劍鋒螺旋的勢道削去我叔父的兩根手指頭!
    “哎唷!”
    我見這招數兇猛,雖然料到叔父必然能夠化解,可仍舊是忍不住驚聲而呼。同時也十分惱怒,怎麼封從龍這麼不知好歹?
    只見封從龍大力扭轉劍柄,把劍身幾乎扭成了麻花,叔父那兩根指頭卻紋絲不動——兩指夾著又薄又窄的劍尖,卻能輕鬆對抗來自劍柄部位封從龍雙手轉動劍身的大力,叔父的功力之強,真是驚世駭俗!
    驀然間,叔父“嘿”的冷笑一聲,兩指陡然鬆開,只聽“噹啷啷”一聲響,劍身螺旋顫動,叔父卻猛然欺身而進,右手劈面從封從龍手中奪走了劍,左手一探,早把封從龍背上的劍鞘取下!
    這一招真是快的無與倫比——鬆手、進身、奪劍、取鞘一氣呵成,毫無凝滯!眾人還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時,劍和劍鞘便都已經落入了叔父的手中,而且那劍身的抖動至此尚沒有結束!
    封從龍兩手空空,已是呆了。
    即便是他再不通情理,也知道自己是一敗塗地,無可轉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