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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我心中不由得悚然,這個不起眼的地方,居然有這麼多的鬼祟!
  「哆!」
  我以龍吟大喝一聲,陰風稍稍一止,風中的鬼祟嬉笑也銷聲匿跡。
  嚇跑了?
  我剛剛出了一口氣,那大樹卻猛的「簌簌」亂響起來,如同疾風驟雨裹卷而來,又像是天降冰雹,樹葉子亂落亂砸,劈頭蓋臉的落了一地!
  我不由得吃了一驚,仰面去看那大樹,只見是它的枝幹在劇烈的搖晃。
  「嗚嗚……」
  「纏住他!」
  「抓他!」
  「吹他!」
  「……」
  隨著樹幹的搖晃,陰風又呼嘯而起,暗中的鬼哭狼嚎也淒厲起來。
  我立即醒悟了過來:這棵樹有問題!
  老爹曾經不止一次說過:萬物皆有靈性,不過是高低、多少、深淺程度不同罷了!但是,量變引起質變,質變則是反常,而物反常即為妖!
  時間,就是最能堆積量變,也最能產生質變的要素!
  天長地久中,無數生靈反常而為妖!
  這話中所說的「妖」,並不是傳說中那種被人們無邊無際神而化之的妖怪。
  就如同額頭上顯現「王」字的老貓,又譬如能蠱惑人心的狐狸,還有那吃了人之後又穿上人的衣服去迷惑人的水獺……
  這些東西都可以稱之為「妖」,或者是「精」、「怪」!
  它們的能力超越了同類,甚至超越了普通的人類,智慧不下於萬物靈長,狡詐、邪魅、詭異!
  它們常常能做出一些駭人聽聞,匪夷所思的詭事!
  樹,當然也是萬物生靈中的一種,秉承天地之氣,表裡為陰陽,如果久經歲月,多歷風霜,自然也會生出詭異可怕的本事來。
  眼下,這個女人似坐非坐,似臥非臥的在樹下,生死不明,顯然也是受了這樹的殘害。
  而陰風中的那些祟物,應該是被這樹害死的人所化!
  跟之前我除水獺時候所遭遇的情況一模一樣,又是「為虎作倀」!
  只不過是心中亂想的這片刻時間,我的衣領、衣擺、胳膊、腿……都像是被人抓住了一樣,向四面八方亂扯亂拽。
  嬉笑怒罵聲不絕於耳。
  我勃然大怒,道:「你們都是被這大樹害死的人!為什麼還要殘害同類?!」
  「嘿嘿……」
  「就是要害你!」
  「你能怎麼著?!」
  「蠢貨!」
  「……」
  我大罵道:「你們這群不知死活的祟物!看我斷了樹幹,拔了樹根,叫你們無家可歸!全都去當喪家之犬!」
  罵歸罵,恐嚇歸恐嚇,卻似乎不起什麼作用。
  這群祟物不比之前遇到水獺那次,好像更難纏一些。
  這棵大樹,仰面觀望,樹幹筆直,望不到盡頭,也不知道有多少丈的高低,粗細大約有十六、七尺,得我和老二合圍才能抱攏!
  上下墨綠氤氳,枝繁葉茂,遮空蔽月,濃郁的幾乎要往下滴綠水兒來!
  這樣一棵大樹,想要弄斷樹幹,拔掉樹根,談何容易?
  除非是用燒!
  但是沒有足夠的乾柴,也無法去燒。
  隨身攜帶的法器,又都被阿羅那鬼丫頭給污染了,想來一陣怒火沖肝!
  「哥!」老二就在此時踉踉蹌蹌的跑了過來。
  「這裡陰氣很重,小鬼難纏,你別靠近。」我衝他擺了擺手。
  「啥?!」老二吃了一驚。
  「有陰風,風裡有鬼祟。」我沉聲說道:「等我含氣念訣,試試看能不能把它們給攆走。」
  「好!」老二往後退了退,說:「哥,你念!」
  ……
  「正氣訣是什麼東西?」
  「哈哈,念!快來念!」
  「明明不是和尚,卻要唸經,明明不是道士,卻要唸咒!呸!」
  「……」
  風中又是一陣笑罵,氣的我臉色鐵青!
  我抬起手來,一記「太虛掌」,劈空亂打!
  太虛掌力,是六相全功中極為厲害的內家掌法,幾乎全是陰力,正是以柔克剛的大手法。
  我小時候見過二叔演練這掌法,打到性起處,二叔一掌拍在院子裡的青石板上,看上去落勢極快又極其凌厲,卻偏偏連個聲響都沒有,彷彿是摸了那石頭一把。
  我看的奇怪,過去摩挲石頭,卻不料剛剛伸出手觸碰了一下,那青石板便斷了。
  當中「簌簌」的往下落石沫,就像是粉塵一樣!
  原來,青石板的內中,早就被二叔的太虛掌力給震碎了!
  這掌力的陰毒,可見一斑!
  但是這太虛掌雖然陰毒,卻只能來打實,這樣才有以柔克剛的效用,祟物,本就是虛無縹緲的,用這掌力卻是錯了路數。
  我胡亂打了好幾掌,卻沒有聽見一聲呻吟慘叫,心中愈發惱怒。
  「哎唷!」
  老二在我身旁也叫了起來:「誰他娘的打老子的臉!哎呀,還揪老子的頭髮!我日你姥姥的,誰脫老子的褲子呢!?」
  我哭笑不得,老二這也被鬼祟給纏住了。
  「老二,這裡有些不妙,咱們先撤吧!」我又看了一眼那樹下的姑娘,覺得於心不忍,可是又無可奈何。
  這些祟物,借助老樹的威勢,是不會退去的。
  除非我能先把那老樹給除掉!
  「娘了個腿的,把老子的褲腰帶都快拽折了!老子不跟他們善罷甘休!」老二罵了一句:「絕戶頭的死鬼們!快看老子照妖鏡的厲害!」
  「你——」
  我本以為老二是在玩笑,卻看見他真的從懷裡內兜掏了個什麼東西出來!
  老二捧著那東西,迎著月光,朝四面亂晃,霎時間,一陣異亮閃過,說時遲,那時快,暗中一陣驚叫,陰風「嗖」的就消散了。
  我詫異的看了老二一眼,道:「你拿的什麼東西?」
  「照妖鏡啊!嘿嘿……咱老二也不是吃素的!」只見老二得意洋洋的走了過來,手裡確實拿了一面鏡子——古式的銅鏡。
  我看著那鏡子熟悉,略一想,不由得罵他道:「信球貨,你把咱家裡大門上的辟邪銅鏡給摳了?!」
  「哎?」老二一驚:「哥你真是好眼力,我擦得這麼乾淨,你都能瞧出來?」
  「廢話!」我揪住老二的耳朵:「你鑽頭不顧屁股是不是?!自己出門,就不管家裡了?!」
  「出門在外,不得拿個寶貝防身?哎呀,疼,疼啊!」老二叫道:「你快放手,肚子抽筋兒了,要拉肚子!你不放手,我拉褲襠裡,臭著你可不怨我!」
  「呸!」
  我啐了一口,鬆開了手。
  老二呲牙咧嘴的跑了幾步,站的遠遠的,然後又揉揉耳朵,吸幾口冷氣,在銅鏡上哈哈,用袖子擦擦,然後又塞進懷裡。
  倒是顯得也怪寶貝珍重,他幽怨的說:「老爹偏心!咱們兩個都出門在外,他光給給你寶貝,不給我!」
  「你要是掙點氣,辦事兒不那麼八成兒,能不給你?!」
  「咋,不給我,還不許我自己找?」老二振振有詞:「咱爹和咱娘的本事那麼大,誰還要這鏡子防身?這鏡子在家門口鑲嵌著,本來就是保護經常留守大後方的我的!我帶出來,合情合理啊!」
  「你等著回去咱爹收拾你!」
  事到如今,也不是埋怨指責他的時候,況且我也說不過他。
  剛才的事情,倒也算是他立了一功。
  我整了整衣服,想了想,還得說他幾句,我問他道:「你既然拿著鏡子,之前怎麼不拿出來?」
  「之前有你在,還用得著我出手?」老二說:「殺雞焉用宰牛刀呀!現在你這雞刀不行了,當然得我牛刀出馬了!」
  「把辟邪鏡拿過來。」我沒好氣的說:「你沒個正形,辟邪鏡放你身上不穩當。」
  「相筆、丁蘭尺和陰陽羅盤不是都在你身上?不是照樣被鬼茶給髒了!」
  我怔了怔,一時倒也無言以對。
  「哥,這個地方鬼多,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還是趕緊戰略轉移吧!」老二見我被他問住了,趕緊轉移話題。
  「是這棵樹有問題。」我仰面又看了看那樹,氣不打一處來,抬腳就朝樹幹上奮力一踹!
  「砰!」
  一聲悶響,樹幹劇烈震顫了一下,不少樹葉子「簌簌」的往下落,我的腿也被樹幹反彈回來的力道弄得生疼發麻。
  「哎呀!」老二豎起大拇指嘖嘖稱讚道:「哥啊,你剛才那一腳,真是力拔山兮氣蓋世!有楚霸王力能扛鼎之勢!」
  「滾!少拍馬屁!」我沒好氣的說:「你見過用腳扛鼎的?」
  「嘿嘿……」老二傻笑。
  「這棵樹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要成精,而且不是好樹,害了不少人。」我說:「怎麼著也得想辦法除掉它……」
  「這樹到底是咋把人給害死的呢?」老二撓撓頭說:「先讓那群小鬼纏著人,然後呢?樹葉子掉下來,把人砸死?」
  「……」
  老二的話雖然可笑,但是仔細一想,還是道出了些要緊的問題,這樹到底是怎麼害死人的?
  我不由得朝昏睡在樹下的那個女人看去,她到底是死是活?
  「哥,她是人還是鬼?」老二也看向了那個女人。
  「你沒瞧見有影子麼?」我一邊往她跟前走去,一邊說:「她是被剛才那群小鬼給纏住了,昏睡不醒。」
  這女人穿著碎花布衣服,袖子有些寬大,腿上是一條勞動布褲子,腳蹬一雙百納底布鞋,看似是尋常人家的姑娘,但是又有些不一樣。
  她的頭髮應該是先用粗皮筋束成了一股,現在卻散亂著,粗皮筋也快要滑落。
  她的腳踝,和露在外面的腕子顯示出的皮膚都很白皙,卻仍舊要比阿羅的黃一些。
  她身上的味道有股淡淡的香甜,似乎在哪裡嗅到過,這不同於阿羅的氣味。
  她的脖子上有些疤痕,咦,這些疤痕怎麼這麼密集,看上去又這麼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
  等看清楚了她的側臉——我的心猛然一跳,突然間緩過神來,我認出這女人是誰了!
  蔣明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