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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唉……真是好冷好冷的夜,陳大哥,你要是不出來的話,我去找陳二哥,叫他來陪我咯。」
  「你敢!」我登時焦躁起來。
  「你瞧我敢不敢?」阿羅嬉笑起來。
  到了這種時候,也顧不得許多了。
  我解開褲帶,提起傢伙,當門而溺!
  「哎呀!陳大哥,你好不知羞!」阿羅果然是在窺伺我的一舉一動,這兩句話喊得我差點尿出不來。
  「你這樣也是沒用的,只要你喝了我的茶——」
  阿羅的話音中途而斷,因為屋子消失了。
  我的尿,起作用了!
  我沒有喝她的茶!
  我只是沾了沾嘴唇!
  現在想來,真的是好險!
  屋子消失,眼前變成了院子,可是卻瞧不見阿羅的蹤影了。
  「出來!」我大喝一聲。
  無人響應。
  我環顧四周,見主屋仍在,也不知道是鬼遮眼的障眼法還是真的有那屋子。
  心裡頭一琢磨,阿羅既然不是人,那她的爹,她的娘,又豈會是良善之輩?必定也都是鬼東西!
  阿羅雖然跑了,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我氣沖沖的朝她爹娘所在的主屋奔去,到了門前,湊上耳朵,仔細聽聽,裡面悄無聲息,死一般的沉寂。
  「出來啊!」我又是大喝一聲。
  仍舊還是無人響應。
  「滾出來!」我使勁推了一把那屋門,卻紋絲不動,而且觸手之處,一片冰涼。
  「嘿嘿嘿嘿……」
  一陣低沉的嘲笑聲傳進我的耳中,彷彿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一樣,詭異而刺耳,聽得我分外難受。
  「惡鬼!」這笑聲把我激怒的更甚,我奮起一腳,大力踹在那屋門上,只聽「砰」的一聲悶響,我腳尖一陣生疼。
  我急忙撤回來腳,仔細一看,那門不是門,房也不是房,光影錯亂,恍恍惚惚中,原來矗立在眼前的房子,竟變成了一處荒草叢生的塚子!
  定睛一看,我剛才一腳踢中的堅硬東西是矗立在墳頭前面的石碑!
  湊近了去看石碑上的字,只見上面模模糊糊,已然什麼都看不清了。
  這讓我越發的心驚。
  我茫然四顧,只見老二正躺在一個墳頭上,懷裡抱著一堆亂草樹葉,還「呼呼」大睡,滿嘴流涎呢。
  我跑過去,把他提了起來,他還是睡得跟死豬一樣,打呼聲連停都不停。
  「老二!醒醒!」我捏著他的鼻子,衝著他的耳朵大聲喊道。
  他「哼」了幾聲之後,才慢慢睜開眼睛。
  「哥啊,弄啥哩啊,睡覺、睡覺!」老二隻睡眼惺忪的瞥了我一眼,就又閉上了眼睛,嘴裡嘟囔著說:「困得慌……」
  「豬!你睡到墳頭上了!」
  「大半夜的,別鬧,別鬧……」老二也不看看,胡亂的揮揮手,還要睡。
  「起來!」我一把把他摔到地上,又踢了一腳。
  老二這才算是吃了痛,「哎呀」叫喚了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朝我怒目而視:「你弄啥哩?!發神經了不是?!我剛剛做了個好夢,你把我弄醒幹啥裡?!我剛夢到阿羅——」
  「閉嘴吧!」我上前揪住了他的耳朵,老二疼的「哎呀、哎呀」叫喚。
  我把他腦袋轉了一圈,讓他看向四周,說:「你瞧瞧這是什麼地方?!」
  老二揉著眼睛去看周圍。
  「我的親娘!墳地!」老二像是迷瞪了過來,一下子也變得清醒了許多,睡意全無一樣,瞪大了眼睛,茫然的看著我,問道:「哥,大半夜,你把我弄到墳地幹啥?」
  我登時哭笑不得:「咱們中了鬼遮眼的障眼法!」
  「哎?」老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哥,你是不是夢遊了?如果是夢遊的話,你就快點醒過來吧!」
  老二也真是長了膽子,嘴裡說著,就動手了,巴掌抖起,就準備朝我臉上掄。
  「你這個個蠢貨!」我氣憤的把他手給打開,說:「我告訴你,阿羅她不是人!她全家都不是人!咱們兩個著了她的鬼道!鬼遮眼的障眼法!房子、院子、床都是假的!」
  「啥?!」老二驚愕地張大了嘴。
  「阿羅是鬼!」我大聲的說道。
  「你,你胡說!」老二難以置信的瞪著眼:「阿羅怎麼會是鬼?!」
  「你就是個豬!」我說:「你被她給迷住了!」
  我把剛才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老二的牙齒就開始打顫了,「咯崩咯崩」亂響,像是在爆豆。
  「怪,怪不得那個船老大說這裡有鬼,讓咱們小心點……原來是真的有鬼啊!」老二舔了舔嚇得發白的嘴唇,又古怪的看了我一眼。
  我被他的眼神看的微微發毛,說:「你還是清醒的吧?」
  「我當然清醒了!」老二的眼神依舊古怪,說:「哥,我仔細想了想,你剛才說的話裡,有兩點讓我很是琢磨。」
  老二從來都是不喜歡琢磨事兒的人,我不禁詫異道:「你琢磨什麼?」
  「第一點,阿羅為啥勾引你,不勾引我?」老二問我。
  「啊?」我一愣,繼而慍怒:「原來你琢磨的是這個?!」
  「這事兒古怪啊。」老二撓撓頭:「阿羅為啥不勾引我呢?」
  我不想搭理他了,轉身就準備走,老二連忙拉住我,說:「算了,算了,這個問題就不再說了——第二個古怪處,大哥,你得老實交代,你跟阿羅那啥了沒有?」
  「那啥了什麼?」我瞪著他。
  「就是她勾引你,你上鉤了沒有?跟她那啥了沒有?」老二還伸出倆指頭,做勾搭狀。
  我氣的一記暴栗打在他頭上,打的他捂著頭兩眼流淚:「我就是問問,你愛說就說,不愛說就別說,也不用惱羞成怒……」
  「我告訴你,現在不是扯這些亂七八糟事情的時候!」我嚴肅的說:「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自己走了!」
  「中,中,不說了!」
  老二最怕我不管他,連忙改口:「哥啊,其實我不是想說這些的,我是奇怪,既然阿羅是鬼,他們一家都是鬼,怎麼也沒咋害咱們呢?」
  「沒咋害咱們?」我突然在地上瞥見了一些東西——那是幾隻破茶碗,破罐子。
  「你看這些瓦罐……」
  我彎腰從地上撿起來了一隻,看見裡面黏糊糊的,湊到鼻端略微一嗅,便有一股濃郁古怪的水腥味撲面而來!
  那腥味沖的我霎時胸悶,我急忙把瓦罐從鼻端移開。
  細看之下,裡面黃黃綠綠的一團,像是一條條死了的蟲子擰在了一起。
  我胃裡一陣噁心,把那破罐子丟到老二跟前,說:「還說沒害咱們,你瞧瞧!」
  「這,這是啥東西?」老二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啥東西?」我恨恨道:「剛才她給咱們喝的茶水,估計就是用這種東西裝的!水是太湖的水,茶葉是太湖的水草!就你說的太湖毛尖!」
  「別說了——嘔!」老二瞥了一眼,就彎下腰就噦了開來,不過卻是干噦,什麼東西都沒出來。
  我也倍感不適,肚子裡還一陣隱隱作痛,但我當時只是抿了嘴唇,沒有喝下去,所以應該只是心理作用。
  不過想起來,心有餘悸的一陣後怕!
  要是我也喝了茶水,鬼遮眼這關都過不了!
  「你當時饞嘴,還喝了一大杯子!」我憤憤的指責老二。
  「這,這鬼沏的茶水,人喝了之後會有啥後果?」老二臉色煞白,驚慌失措的說:「會,會不會死呀?」
  「會不會死還不知道,但是丁蘭尺、陰陽羅盤、相筆被這茶水給污染之後,靈力就沒了。」
  我說:「而且如果我也喝了這水,撒出來的尿就破不了這鬼遮眼。」
  「那我怎麼辦?」老二越發的恐懼:「你沒喝,我喝了啊!死了咋弄?哎,呸呸呸!」
  老二自己給自己咒騷氣話,又趕緊反悔。
  「都怪你色迷心竅!」我恨鐵不成鋼的說:「看見漂亮女人,就算是灌你屎尿,你也能喝下去!還說要把人娶回老家去,現在怎麼樣?」
  「不中了,我不中了……」老二又彎下腰,開始干噦。
  我去拍他的背,他又直起腰來,捂著肚子,說:「哥呀,我肚子疼,疼死了!」
  「啊?」我緊張的問:「是哪種疼法?你怎麼一直干噦,吐不出來東西?要不我用些力氣,試試看能不能把那些髒水給你逼出來?」
  「噦是噦不出來了!我得去屙!」老二巴巴的看著我:「哥,你跟我一塊!」
  「滾!」我現在的心情極其不好,罵他說:「屙屎還要我跟著?自己去!」
  「黑燈瞎火的不是……」老二吭哧著,張望著四周,說:「哥,這邊都是墳頭,你還要待在這裡啊。」
  「我要找到他們一家三口的墳,非要掘出他們的屍骨不可!」我憤憤的說。
  我和老二初來乍到,跟這一窩無冤無仇,也沒有做什麼壞事,卻著了他們的道兒,我倒要看他們為什麼要害我們!
  「哥啊,依我看,還是等天明了再說吧!忍一時風平浪靜!」
  老二使勁拉著我,讓我走,嘴裡絮絮叨叨的說:「他們是鬼,咱們是人,墳地是他們的主場,人家可是佔了天時地利人和,咱們要吃虧!快別站這邊了,都是晦氣!」
  開始我還不耐煩,但是聽下來又覺得老二說的有道理。
  這個時候,正值夜半時分,陰盛陽衰,對鬼祟有利,於我不利。
  這個地方,又是墳頭遍佈,穢氣滿野,也是對鬼祟有利,便於它們擺弄出各種障眼法的局勢,地利也在它們那邊。
  我和老二兩人,一個法器被鬼茶給污了,一個幾乎沒有任何本事,人和上也不佔便宜。
  這麼一算計,他們確實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老二又一個勁兒的說肚子疼,於是我便聽了他的勸,遠離墳地往別處走去。
  走了約摸幾十步遠,突然間,老二停住了腳步,說:「哥,你瞧那邊有片小樹林子,頭兒前有棵大樹,我去那兒屙,哥你就站一邊中不中?我不叫你聞見味兒……」
  聽老二說得可憐巴巴的,我便往他指的方向一看——那是片蔥蔥鬱郁的樹林子,前面有塊低窪處,裡頭確實長著棵大樹。
  「走吧。」我說。
  又走了幾步,我打眼仔細一瞧,那樹後面影影綽綽的似乎還蹲伏著個人!
  「好啊!原來是在那兒!」
  我以為是阿羅她那一家子裡的誰藏在那裡,又驚又喜又怒的喊了一聲,然後就健步如飛的衝了過去!
  「哥啊!你等等我!」
  老二在後面嚇得大呼小叫:「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啊……兄弟連心,其利斷金啊……你自己雙拳難敵四手啊……」
  「你跟緊我!快點!」我朝老二喊了一聲,繼續往那大樹下面衝去。
  這次絕不能讓它再跑了!
  剛剛踏進那片低窪處,我便能察覺得到陰風陣陣,寒意重重,隱隱襲來。
  這讓我的心中更是篤定——我確信是阿羅一家中的誰在此,否則陰氣怎麼會這樣的濃郁厚重?
  但是,我走近了一看,卻是個女人歪著身子靠在樹後面,垂著腦袋,頭髮披散開來,似乎是睡著了一樣。
  不過我知道,她絕不會是睡著了,因為她的姿勢太過怪異,倒像是暈過去了一樣。
  陰風裹著她,亂吹,樹枝樹葉來回搖擺,「嘩嘩」亂響,就像是有人在拍手,又像是有人在暗中吃吃的笑,地上的陰影也頻頻晃動,光怪陸離。
  她不是阿羅。
  因為我看見月光打在她身上,淺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
  一股人才有的生氣,我也完全可以感受的到。
  而且還有種莫名熟悉的親切感覺。
  什麼人會在這裡昏睡?
  「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周圍一陣竊竊私語,但是我循聲去看,卻一個人影都沒有,看不見是誰在說話。
  又是一群髒東西在搗鬼!
  「麻衣陳弘道在此,諸邪退避!」我厲聲呵斥。
  「嘻嘻……」
  「嘿嘿……」
  「什麼東西?!」
  「圍住他!」
  「……」
  陰風朝我捲了過來,涼意逼人,恍惚中,像是有很多張嘴都在朝我的臉上、脖頸、後腦勺吹冷氣,吹得我渾身刺冷,遍體生寒,暗中不知道有多少邪祟在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