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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是怨氣消散了還是怎麼回事,月亮竟然露出了半邊,夜色也稍微明亮了些。
  老爹看看蔣書傑,問:「今天夜裡的事兒,回去知道不知道咋說?」
  「知道,知道,我也是副隊長裡。」蔣書傑一把抱起何氏,說:「我嫂子死了,我哥受不了這打擊,就也跳河了,我得跟上面申請申請,扶個正,讓我接替隊長一職,繼續搞革命工作,抓生產建設,不能叫我哥白死……」
  蔣書傑話音未落,何氏的腦袋突然一偏,拐入蔣書傑懷中,那張臉,正好對著蔣書傑的臉,何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蔣書傑怪叫一聲,手一哆嗦,就要拋屍,幸好我在旁邊看著,見勢不妙,立即扶了一把,這才沒有讓蔣書傑把何氏丟到地上。
  「廢物啊你!」蔣赫地忍不住踹了蔣書傑一腳:「想死呢不是?」
  「不是,我嫂子她她突然睜開眼了!」蔣書傑驚慌失措的說。
  「注意你的嘴,別亂說話。」老爹陰瘆瘆的說:「你嫂子還沒死透,你哥也剛沉水不久,你再這樣沒心沒肺的胡說,他們會叫你跟上一起走!」
  蔣書傑面如死灰的打了個寒噤,當即閉了嘴,再不敢多說一句廢話。
  到了蔣書豪的家裡,蔣書傑把何氏往床上一放,畏畏縮縮的就要開溜,我一把抓住他,提溜了回來,說:「你急什麼?我們都還沒走,你就想先開溜?」
  「小鱉孫,老子還背著你娘呢!」蔣赫地也給了他一暴栗,打的蔣書傑捂著頭淚流滿面:「不是想開溜,是撒泡尿,撒泡尿!」
  「還編瞎話!?」蔣赫地又打。
  「別打了,別打了,叔,親叔!」蔣書傑腦袋上腫了倆包,跟長出來的犄角一樣,捂都摀不住,嘴裡亂喊:「我錯了,錯了!」
  蔣赫地這才住手,說:「聽神斷先生吩咐!再亂跑亂說,信不信老子真他娘的揍死你?!」
  「信,我信!」蔣書傑忙不迭的應聲:「神斷先生,請你吩咐!」
  老爹說:「等你娘醒了以後,告訴你娘,叫她看好了你嫂子。切記,我下面要說的話非常重要,關乎你們全家人的性命!」
  「您說!」蔣書傑立即豎起了耳朵。
  老爹說:「你嫂子所在的臥室,在白天,窗簾要拉上,屋門要閉好,被子要蓋好,三日之內,不能見光,不能見火,不能見血,尤其是不能讓公雞、公狗進這屋裡,最最要緊的是不可叫貓靠近!每天都用毛巾蘸上涼水覆面,三日之後,這孩子就該生了。記好了沒有?」
  「記好了,記好了!」蔣書傑連連點頭。
  老爹不放心的說:「你再給我講一遍!」
  蔣書傑結結巴巴的又說了一遍,雖然生疏,好在沒有差錯,老爹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神斷先生,這現在的天兒也不涼了,我,我嫂子的屍體放三天在屋裡,還得用被子捂著,會不會腐爛變臭啊?」蔣書傑看看何氏,又瞅瞅我爹,心有憂慮。
  「不會的。」老爹說:「由於這胎兒的緣故,她還沒有真正死透,尚有一息存在,會護著腹中胎兒,直到胎兒生下來。三天之後,我會再來!」
  「哇哇……」
  老爹的話音剛落,一陣小兒啼叫聲突然傳來,我們全都悚然,蔣書傑面如死灰:「生,生出來了?」
  老爹臉色大變:「時間不對,鬼胎絕不可能現在就生出來!」
  我們一起衝入屋中,卻瞧見何氏躺在床上好好的,動都沒動,更沒有嬰兒生下來。
  「咦?」蔣赫地狐疑道:「明明聽見屋子裡有娃娃的哭聲,難不成咱們全都幻聽了?」
  「哇哇……」
  又是一陣啼哭,盤旋在屋子裡面。
  我的心「砰砰」亂跳,目不轉睛的盯著何氏,暗忖:難道鬼胎在她肚子裡就會哭了嗎?
  蔣赫地喃喃道:「鬧鬼了,鬧鬼了,真他娘的晦氣!」
  「不對!」老爹突然說:「哭聲不是從屋裡傳出來了,是房頂上!」
  「啊?!」我和蔣赫地面面相覷,老爹已經衝了出去。
  「老陳,你憨了?」蔣赫地跟著出去,嘴裡喊道:「房頂上咋會有娃娃哭聲?」
  蔣書傑正蹲在門口瑟瑟發抖,看見我們都出來,忍不住問道:「生了沒有?」
  「生恁大了個蛋!」蔣赫地罵他(恁,中原官話,意指你的;大,意指父親或者叔伯;蛋,意指男人胯下那玩意兒)。
  老爹攀著牆已經爬上了房頂,與此同時,一陣「撲簌簌」的怪響突然從頭頂傳來。
  我急忙仰望時,只見一隻青黑色的影子從房頂之上騰起,越過圍牆,飛出院子,轉瞬之間,便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哇哇……」
  那嬰兒啼哭的聲音從遠處夜空中傳來,漸行漸遠。
  我與蔣赫地相顧駭然:「那是鳥叫聲?」
  「你們快上來!」老爹在屋頂上招呼我和蔣赫地。
  我和蔣赫地連忙也爬上屋頂,只見老爹臉色凝重的蹲在屋脊一處,指著一片瓦,說:「瞅瞅。」
  藉著毛月亮的光,我打眼看時,只見那裡有兩滴血,鮮紅的血,粘稠濃郁,只看了一眼,我便覺得腦子有些暈眩。
  「乖乖!」蔣赫地訝然道:「是怨母鳥?!」
  「嗯。」老爹點了點頭:「到底是畜生頭子,識貨。」
  「你才是畜生頭子!」蔣赫地憤憤道:「嘴咋這麼損?老蔣我是養畜生的,不是畜生頭子!啊呸,啥畜生不畜生的,是靈物,這靈物……」
  蔣赫地話匣子一打開,就沒完沒了,我趕緊打斷他:「蔣伯伯,怨母鳥是什麼鳥?」
  「就是剛才從咱們頭頂上飛過去的那隻大賴鳥。」
  蔣赫地說:「以前有種說法,那些難產而死孕婦的怨氣,聚在一起,時間久了,就會化成一種怪鳥,長的又醜又大,能有十幾隻翅膀,晝伏夜出,在夜裡模仿娃娃啼哭,不知道底細的人會以為是真的有娃娃在哭,要是有孕婦好奇,出去看了,就會被這鳥給啄死!魂魄被吸走,也化成一隻翅膀。」
  我打了個寒噤:「這麼惡毒?」
  「可不是?」蔣赫地說:「你瞧瞧這兩滴血,就是那扁毛畜牲吐出來的。」
  我嫌噁心,不敢再看那血,只是問:「這吐血又是什麼意思?」
  「是怨母鳥做的記號。」蔣赫地說:「怨母鳥是孕婦難產死後變的邪鳥,最喜歡娃娃了,它在夜裡跑出來,到處溜躂,要是發現誰家媳婦快生了,或者是哪戶人家外面掛的有娃娃的小衣服,就會吐兩口血做個記號,然後找機會把娃娃給叼走。這血裡有股怪味,只有怨母鳥自己能嗅到,所以它們再來的時候不會摸錯地方。」
  「它們叼走嬰兒幹什麼?」
  「玩啊!」蔣赫地說:「先把娃娃給玩死,然後再吃了。」
  「嘶……」我聽得一身雞皮疙瘩,倒抽冷氣,難以置信道:「真的有這種鳥嗎?」
  「是真的。」老爹說:「早先難產死的孕婦多,怨母鳥也多,這兩年倒是很少見了。今兒個夜裡,咱們是走運了,遇見一隻衝著鬼胎來的!」
  「那咱們趕緊把這兩口血給擦了吧。」我說:「免得三天後嬰兒生出來了,它跑來叼走。」
  「擦什麼擦?」老爹一笑:「正好留著,等它來。這種邪鳥,不超度了它,還等著它害別的人?」
  我登時恍然,老爹說得對。
  蔣赫地也笑:「這鳥的羽毛可是好東西,織成的衣服,水火不侵,喚作『子午衣』。」
  我「嘖嘖」稱奇:「那怨母鳥好抓住嗎?」
  「不好。」老爹說:「怨母鳥翅膀多,飛的又急又快,一般情況下根本捉不到,而且又不怕水火,有人的靈性,不進陷阱,很難抓住。」
  「那要怎麼辦?」
  「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怨母鳥什麼都不怕,唯獨怕一樣。」老爹看著蔣赫地說:「狗!」
  蔣赫地大怒:「你才是狗!」
  「我說的是怨母鳥怕狗!你個二百五!」
  「我知道你說的是怨母鳥怕狗,那你為啥盯著我說?你個信球!」
  我:「……」
  「叔,神斷先生!」蔣書傑在下面忍不住喊了:「你們仨都股醉房頂上說啥哩?我獨個兒嚇得慌啊!」(股醉:中原官話,意指蹲)
  老爹和蔣赫地這才不叨叨了,老爹說:「把你的狗牽來一個,要有靈性的,能埋伏在房頂上,等怨母鳥靠近了,再撲下去咬。」
  「用你說?」蔣赫地得意道:「我的狗個個有靈性。不過事先說好了,用我的狗逮鳥,逮住了以後,羽毛歸我。」
  「中啊。」老爹說:「狗立了功,羽毛當然歸狗。」
  「老東西又罵我?」
  「沒有沒有,你的狗現在在哪兒養著呢?」
  「怕被這群鱉孫給逮住吃了,我把狗都散到城西郊的山裡了。只留了一條在地下密室裡養著看家。正好拿來逮鳥!」
  我狐疑道:「狗能逮住怨母鳥嗎?」
  「孕婦養狗容易流產,所以怨母鳥也最怕狗。」蔣赫地說:「只要狗出其不意的一叫,就算沒逮住怨母鳥,怨母鳥也會嚇蒙。它不是有十七八隻翅膀嗎?平時是好處,能飛得快,但嚇蒙的時候,就壞了!每隻翅膀都是一股孕婦的怨氣,被狗嚇到之後,就覺得大難臨頭,要各自飛了。十幾隻翅膀,朝著不同的方向去飛,能飛跑嗎?那時候我再出手,打下來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