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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長夜(四)

  「富大春。今天抓來的那兩個人,給我往死裡打。是今天在周家搗亂的江湖人士吧。林東,明天多派點人上街面上巡邏。」李談心一臉不高興,今晚弄到現在還沒有入睡,這兩個人還自稱認識蘇壽庭。李談心的胸中怒火不撒向富大海。
  「總探長。林東不能動。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他就是猴王。沒有人看到。」富大海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蔡老九跟他說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李談心。
  「祖師爺!!」李談心多少接觸過西方的一些知識,也知道西方有吸血鬼一樣的東西存在。愣是如此,他還是沒有反應過來。斧頭幫快兩百年的歷史,忽然跳出了一個十八歲的祖師爺。這不是天下奇談是什麼?李談心驚訝了一會,還是冷靜了下來,天下奇談不知有多少。黃金榮不是沒見識的人,不然不會認林東為祖師爺的。
  富大海的意思很簡單,如果真的要跟斧頭幫作對,也犯不著巡捕房出面,讓蘇壽庭的自己搞。李談心揮揮手,讓富大海出去,心思重重,在沒有直接證據之前,對林東出手,是不應該的。對於李談心而言,這一夜似乎有點漫長。
  富大海將皮鞭解下來,看著方彪和謝保平兩人,笑道:「二位真的認識蘇老爺。姍」
  「這個還有假。」方彪叫道。謝保平倒瞧著有些不對勁,富大海的眼神有點怨恨,道:「這位兄弟,我和這個周家也認識的。麻煩你通融一下……」
  噗……謝保平忍不住肚子,屁股一股惡氣衝了出來。富大海皮帶打了過來,罵道:「小赤佬,敢騙你大爺。周家鬼先生說了,隨我怎麼處置。蘇老闆也沒說認識你們兩個。」
  方彪和謝保平兩人一陣發涼,這上海人那一個個都是沒道義的人,那天給自己送了一箱黃金,轉眼就說不認識自己了。謝保平劈頭就是一鞭,當即嗷嗷叫起來,原本頭上頭髮就很少,這下子可好,額頭都看得到皮鞭的印記了娣。
  「別打,我是江西督帥盧應羚的幕僚,我叫謝保平。他是盧督帥的副官,叫做方彪。」謝保平忍著痛叫道。
  「你媽怎麼不說玉皇大帝是你兒子得了!」富大海這皮鞭落得更頻繁。
  「兄弟啊。別光打臉啊!」謝保平一肚子的委屈,現在也只能委屈求全,希望這小子少打點臉,打臉看得見,打別的地方看不見面子也好過一點。
  「丫!你靠臉吃飯的啊!看你狗樣。找打!」富大海叫道……謝保平傳來一陣哀嚎的聲音,聲音消散在夜晚的漫長之中。李談心從辦公室出來,坐上回家的小車,迷迷糊糊中,卻看到了明花的面目,不由地歎道:「原本是個天生麗質的佳人,卻被蘇壽庭給殺了。林東要報仇,其實也不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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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保平和方彪兩人被綁在凳子上,先是挨了一頓皮鞭。可憐的蘇壽庭還在等著這兩人動手。
  砸完大舞台之後。林東和魏豹兩人快速分散躲入租界之中,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做了一個分別,短時間之內不再露面。
  「魏豹。我在大舞台說的那些話,很快就會傳到蘇壽庭耳中去的。斧頭幫如果你想加入的話,我可以幫你說一句。如果不想加,暫時先離開租界,躲到租界外面也可以。」林東問道。
  魏豹想了一會,道:「我入斧頭幫。」林東頗有些不忍,加入幫派之中,雖然有很大的便利,但實質上也有很多束縛。
  一入幫派之中,將終生是幫派的人。若要從中抽身,是何等艱難。武開和白毅、灌厚和宋達四人皆是經歷了風雨,漸漸有了不俗的氣魄,立在林東身邊。
  「萬國雜貨店還是會開起來的。你們要走哪一條路我不攔你。只要我在一天,就沒有人敢動你們。跟著我受了很多苦吧。」林東不善於言情,今晚所做的一切,也是被逼出來的,上海灘信奉暴力。
  「大哥。別再說了,說多了人就要流眼淚的。」宋達說道。林東忍不住笑道:「當初喜歡流淚的人,變成鐵血男兒。好啊!好啊!」
  林東隨即臉色一拉,道:「過三日,我和日本人有一場比拚。日本人會作出什麼樣的動作我不知道。我希望你們都要好好的。今天在這裡,我看著你們一個個出租界。記住,三天之後,如果我還活著,那場較量我贏了。你們再回來。」
  「大哥,你這是一個人留在龍潭虎穴之中。姓蘇的那個還不得咬死你。我留下來保護你。」魏豹沒料到林東之前說那麼多,原來是安排兄弟們的出路,當即就是眼前一熱,熱淚就要流出來。
  「大哥。大舞台我們也進了好幾回,我就不信我們保護不了你們。」白毅排行老二,他的話一說出來,其餘幾人跟著著急地點頭。
  「走。這是我的命令。滾出租界,隨便你們怎麼躲。如果我死了,也不要給我報仇。」林東忽然一發狠,一雙拳頭打在桌子上。桌子搖晃晃地轟然碎了一地。林東身上湧起了騰騰的怒氣,一時之間無人再敢說話。魏豹也是哆嗦了一下,大哥這回是要做大事,自己留在這裡,是牽絆,是繩子。
  「走。」魏豹朝林東一抱拳,身後幾個江西老兵各自將槍藏好,順著道路悄然出了租借。白毅、武開、灌厚和宋達四人也跟著走了出去,不在多說話。說再多話就顯得生分,走出小屋,幾人一一回首。又走出了上百米,才失聲痛哭了起來。
  林東必須送他們走。斧頭幫人多,卻擋住日本人。
  男兒的淚水,流出來了就永遠收不回,有人寧願流血而死,卻不願流淚,那是因為他們太過驕傲,也太義氣了。
  林東坐在椅子上,看著四處散落的木屑,心中多少有些寂寞的味道。
  「林東。既然你要一人承擔所有的事情,你又何必害怕寂寞啊。寂寞,不就是你的朋友嗎?」林東心中苦笑道。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從眼角流下的一滴淚水,不經意間落在地上了。
  他為何而流淚,是為了明花,還是為了自己。「林殺,這裡安全嗎?」林東問道。沉默不語的林殺點點頭道:「這裡原本就是我住的地方,乾爸……那人被我殺死後……這裡沒有人知道……」
  「你一定會奇怪。為什麼我弄出這麼大動靜,又把他們趕走?」林東寂寞的臉上,有些沒有知己的感覺。
  「我懂!」林殺說了兩個林東有些意外的話。
  「你懂!?」林東有些詫異也有些不敢相信。
  「第一。你要證明,你可以打蘇壽庭一巴掌;第二,你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舒緩一些魏豹他們心中的怒火,因為你知道,明花姐姐被殺,店舖被砸,連他們自己也被人追殺,如果不幫他們瀉火的話,他們很可能會出更大的事情,所以你才砸了大舞台;第三,只砸了大舞台,根本無法消解你心中的怒火。」林殺只有十三歲,比林東小五歲,但是他卻是唯一一個完全可以說出此刻林東內心想法的人。
  林東沒有再問過去,因為林殺說的幾點完全正確,他擔憂魏豹他們會因為憋著的怒火而魯莽,所以才有了今晚的舉動。
  對於自己而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林東完全可以做到。
  「大哥。這裡還有一鍋米,我煮出來,我們一起吃了。」林殺說完話,也沒等林東答應,就生火煮飯去了。這樣的夜晚,食物往往給人一種滿足感和歸依感,林殺是清楚這一切的。
  不出半個小時,飯已經煮好,兩個白瓷碗添得滿滿的,一碗是給林東,一碗是給林殺,這點米原本是林殺一個星期的食物。桌子被打粉碎,用了一張小凳子,中間放了一疊鹹菜。
  在凳子下面,還可以看到一攤血跡。這血跡是林殺的乾爸爸的,那個男人被刀刺中心臟的時候,還掙扎了一下。
  「所有時候,都不要對生活失去信心。即便一切灰暗,都要默默忍受。但對於黑暗罪惡的事物,你要用盡一切辦法解決。」林東對著林殺說道。
  這個殺人現場,林殺絲毫都不覺害怕,因為他心中藏著一束光芒,也藏著一朵火紅的花朵。
  這花朵是希望,他只是擦掉了希望旁邊的黑泥罷了。
  「這米飯真香……」林殺露出了兩顆虎牙,從未有今日這般高興。
  門縫處,一直鐵線一樣的蟲子,扭動著身子,探頭探腦,似乎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