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林東的眼淚

  土壤被慢慢地扒開，火把光芒照下來，黑色的灰燼掉下來，落了林東一頭。
  張媽小心翼翼用雙手扇動，將灰燼扇走……
  林東將鋤頭丟到一邊，十指在土裡小心翼翼地翻開。
  一塊散開的足骨，接著又是一塊是白色的骨頭，小巧精緻的骨頭。
  是什麼動物的骨頭嗎？林東眉頭緊蹙。
  右手兩根手指撥動一塊泥頭，一個仙人球大小的骨頭慢慢地浮現出來。
  姬有為長歎一口氣，菩薩前的一炷香最後香灰隨風飛下，斗笠下面的穗子隨風搖擺。手中的兩枚銀針在燈光下發亮。五姨太的臉抽動。
  「妖孽……」姬有為手中銀針針尖劃出一道光芒，破空而出。
  「找到了……「林東叫道，「姬先生，我有辦法了。」林東的叫聲傳來，姬有為的銀針已經刺到五姨太的皮膚上，手上的結印也快要落下，聽到林東的叫聲，手急忙收住，鼻尖的一滴汗水透明發亮……
  仙人球大小的骨頭，不是別的，是一個小孩的頭骨。
  先發現了足骨，然後發現手骨，最後才發現頭骨。
  小孩居然是倒立著埋在這裡的，是那個泯滅人性缺大德的人做的事情。
  「取一塊乾淨的布。」林東叫道。
  桃花樹下，黃土裡面，竟然埋著一個小孩的骨殖……
  姬有為從房間裡面衝出來，整個房間四周火把全部打了起來。林東小心翼翼地從土裡面將骨頭一根根地挑了出來，觸目驚心地每一根發白的骨頭。
  骨頭的大小看來很可能是個未週歲的小孩，桃花香得詭異，紅得詭異，是因為手下埋了一個小孩。
  人肉可以讓花紅得淒艷，如果不是親眼目睹，林東也不敢相信。
  張媽眼睛通紅，忍不住罵道：「是誰這麼沒天理，將小孩埋在這裡……」
  土裡的骨頭全部找了出來，包著小孩的衣服已經完全腐爛看不出小孩是什麼身份，也看不出出身，更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
  姬有為將白布提前，快步地奔往房間裡面，林東快速追了進去。
  涮涮……房間門和窗戶齊齊關上。
  姬有為一句話不說，林東也沒有說話。屋外的胡九道四周走動，胡二在見過小孩頭骨卻消失不見，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小真人進去，現在有救。」張媽握緊拳頭說道。
  大夫是城內的蘇神醫，穩婆已經請來，只等姬有為和林東從裡面走出來。白布撲在地上，姬有為熟練地將骨頭拼好。
  「從骨頭裡面看起來，是個男孩，應該有五到六個月。」姬有為說道
  「小朋友，你不會被埋在樹下了。出來吧！哥哥帶你吃去玩。」林東找了一把椅子坐在五姨太床邊，聲音親近而有感情。
  一個頭慢慢地從五姨太肚子鑽出來，「嚶嚶……」
  「你別哭，我帶你去吃糖，還帶你去玩。」
  「嚶嚶……」
  「你為什麼哭泣……」林東說著。人死而成煞，必定是有很重的怨氣，小孩子鑽到五姨太肚子裡面，說明死前遇到了不平之事，使他枉死了。枉死之後，屍體又被人倒著埋在桃花樹下，正對著五姨太的房間的窗戶。
  「嚶嚶……媽媽，我好冷……」小頭長滿了茂密的頭髮，鑽了出來不安地看著四周。
  林東深吸一口氣，原本要伸手去抓，可是怕他不出來。
  「你別傷心，跟哥哥說一下。」林東說道。
  「媽媽……我只恨她……我不記得……」小頭慢慢地鑽出來。
  林東回頭看一眼姬有為，姬有為將骨殖拼好，一塊骨頭都不少，正是小孩左腳骨頭有點不對，好似天生就是個小瘸子……
  姬有為給了林東一個眼神，示意他看準時機，去把小凶煞拉出來。
  「我帶你去找媽媽。你出來吧。」林東說道，身子靠近了一點，說時遲那時快，林東的手快速飛出，一把抓住小頭。
  「中……」姬有為整個身子彈了起來，左手的封印瞬間扣住了小凶煞的脖子，扣在了牆上。
  「嚶嚶……」小凶煞眼睛忽然看了一眼欺騙自己的林東，嘴中傳出了最為淒慘的哭聲。
  撕心裂肺四個字也無法形容出這種感覺……
  一個天殘的小男孩面臨的命運會是怎樣。林東的心被小凶煞的哭聲一刀一針地刺來。
  姬有為快速制服了小凶煞，將五姨太額頭上的銀針拔了起來。
  五姨太很快就有了陣痛。姬有為將小凶煞的骨殖提了起來，走了出去，叫道：」胡縣長，母子平安，請大夫和穩婆進去。」
  「真是厲害。等孩子生下來，我要重重感謝你。」胡九道悲喜交加，一時找不出話語，此刻沉浸在做父親的喜悅之中，探著腦袋望著房間。
  五姨太有力的叫喊聲傳來，將會迎接一個新生命。
  「小真人，你真厲害……能不能幫我算一算兒子的婚姻……」張媽看來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那種人，誇完了林東之後又忍不住提出了要求。
  蘇神醫提著藥箱跟林東擦肩而過，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驚道：「這小子不是死了嗎？怎麼還在這裡？難道……」
  蘇神醫搖搖頭，不敢多想，自己當初不醫治被個麻衣少女送來的年輕人，必定已經死了，天下這麼多人，面相相似之人不知幾何……
  林東對於一旁的叫好聲一點都沒有聽進去，耳邊迴盪著小凶煞的最後的哭聲。
  「其實是個小男孩的哭聲。他可憐地想找一個媽媽而已……他已經相信我了。可我……」林東坐在地上，絲毫沒有高興的心情，有一股說不出的沮喪縈繞在心頭。
  林東想起自己這麼多年跟著老爹一起長大，只聽說了娘親是病死的，一點娘親的影子都沒有，但小時候看著別的小孩跟著娘一起上集市，一起上山，一起玩耍，心中還是十分羨慕的。
  「小男孩只是想有一個媽媽，和我沒什麼區別……」林東想道這裡。
  眼角的淚水竟忍不住地落了下來。
  倒在地上桃樹落了一地的花，隨風飄起的花瓣四處散開，紛紛揚揚打破了夜晚的清淨，花兒又會飛到哪裡去啊！林東坐在花中，花在林東四周。
  一陣疾風吹來，花又被吹到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