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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揚威跑馬廳(二)

    突然,即將開跑的賽道之中,幽神開始發飆尥蹶子了……
    這匹烏黑的汗血馬,要麼屁股向後踢腿,要麼兩條前腿高高躍起,遠看像條出水的黑龍。英國騎手被困在馬背上,既不能控制馬,也無法跳下來,應了一句中國成語“騎虎難下”!
    這可是上海跑馬廳從未有過的狀況,騎手與賽馬比賽之前,都會經過嚴格的檢驗,確保不出現任何意外。周圍人想來幫忙控制住幽神,但是無能為力,整個看台一片嘩然,連帶周圍那些馬都開始不聽話了。
    周圍懂馬的都在說,這匹黑色汗血母馬,在上周訓練中表現極佳溫順、沉著、冷靜,具有一切純血馬的優點。現在這副狂暴的樣子,宛如一個不堪受辱的貞潔女子,只想著跟強盜同歸於盡!
    只有秦北洋心裡明白,汗血馬聰明著呢。七天前,幽神被偷馬賊帶走,關在跑馬廳的馬廄,如果不聽話,無非兩種結果a:挨打挨餓,b:被人轉手出賣甚至遠渡重洋,那就再也見不到主人了。
    幽神祇能假裝服從,乖乖地讓人家騎上來,表現得非常聽話和優秀,還能好吃好喝,參加一場比賽。它就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出盡偷馬賊的洋相也許到那時,主人就會看到這個消息,衝到跑馬廳來救它了!
    要是幽神撒開四蹄,衝上賽道,騎手雙腿倒掛在馬鐙上,很可能活活拖死!這也是在西北草原上最常見的騎馬意外。
    如果主人再不出來,偷馬賊就只能死到臨頭了。
    看台上的女人們紛紛閉起眼睛,男人們高聲歡呼,唯恐天下不亂,最好看到跑馬廳拖死人的一幕。跑馬總會的老闆們,馬主們都已成熱鍋上的螞蟻。最後一個緊急預案,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啟用就是一刀刺中馬的心臟,就像鬥牛場上的一劍斃命,才能拯救騎手的性命。
    就當有人背後藏著尖刀,慢慢靠近瘋狂尥蹶子的汗血馬……有個年輕人翻越看台跳下,跟著一條赤色鬃毛的英國獒犬。印度巡捕當即要來阻攔,卻被他用標準的摔跤動作撂倒。他穿越十幾匹受驚的純血馬,攀住上下蹦躂的汗血馬的脖子。
    幽神在半秒鐘內認出了他。
    秦北洋,這身歐洲紳士的打扮,一眼未必能認出來。不過,幽神記得他身體的氣味!
    他一腳撂倒準備刺馬救人的傢伙,尖刀距離幽神祇剩半尺之遙。
    他來救馬,也是來救人的。
    秦北洋利用“刺客道”輕功,飛身騎上馬背。他托起已被驚呆的騎手,將這體重不到100斤的英國人,舉起放下到地面,毫髮無傷。
    汗血馬撒歡地跳了兩下,整個跑馬廳響徹它的嘶鳴聲。秦北洋儘管穿著一身正裝,動作略顯笨拙,但他駕馭這匹黑色母馬的姿態,卻贏得全場雷動的掌聲,毫無爭議地向世界證明他才是汗血馬的主人!
    印度巡捕又衝過來了,要逮捕這個擅闖賽道的傢伙。偽裝成英國獒犬的九色,向著大鬍子紅頭巾的錫克人虎視眈眈,居然裝出兇猛的狗叫聲,讓周圍人等不敢近身這兩年吃了不少鎮墓獸的靈石,也讓九色的本事變大了。
    秦北洋本想駕著幽神,直接衝出跑馬廳,但看大門緊閉,看台上幾萬雙眼睛,九色在艷陽下無法變身,只能改了主意,用日式英語對驚魂未定的騎手說:“喂!請你告訴大家,這匹馬是你偷來的!”
    “你是日本人?”
    “不,我是中國人!”
    如此勇武的騎手,竟是中國人,這位偷馬的英國職業騎手表示驚歎。
    英國騎手羞愧地承認,自己專程來參加上海跑馬廳“賀歲杯”,坐騎卻意外受傷,馬主已投重金,不得不戰,勒令他迅速再覓得一匹良馬。中國境內的純血馬都自英國引進,能用的屈指可數。騎手聽說南京一匹良馬,專程前往相馬,可惜不堪大用。回上海的輪船上,他意外發現一匹汗血馬,想要五千塊大洋賺個便宜買下,卻被秦北洋等人拒絕。
    聖誕節,英國騎手在上海下船,悄悄跟蹤秦北洋到九間樓的客棧。趁著主人出門,夜色已深,他才衝入馬廄盜馬。汗血馬不會服從,但他精通馴馬之道,躲過尥蹶子的幾下,強行將幽神拽出客棧,折騰好久才到跑馬廳,還沒忘清掃雪地上的馬蹄印子。
    上海跑馬廳主席對秦北洋說:“想要自由地離開這裡,而不是被巡捕用手銬帶走,你必須騎著葉卡捷琳娜大帝完成比賽!如果你真是這匹馬的主人的話。”
    看台上觀眾都已對汗血馬下注了,如果退賽,上海跑馬廳非但要賠償,還會影響“賀歲杯”聲譽。
    秦北洋看著四周的英國純血馬與騎手們清一色歐洲人,再看著全場鼓噪的數萬人,決定完成比賽。
    被他拯救性命英國騎手,反過來幫助他更換騎手服裝,告訴他比賽時的各種要領,可是跟普通的騎乘大相逕庭。秦北洋的缺點就是太高,速度賽馬的馬鐙很高,雙腿必須高度蜷曲,長腿者極其難受,還有人認為女人更適合做職業騎手。
    比賽推遲了一個小時。開賽前的小插曲頗為精彩,大家都想看看這匹汗血馬,還有突如其來的闖入者,究竟有多大能耐?又有新觀眾不斷入場,南京路上全是炒馬票的小販。
    秦北洋準備停當,一身歐洲騎手裝扮,似乎世界不復存在,只剩一人一馬。
    小鎮墓獸九色頓感失寵,蹲坐在馬尾巴後面,又色瞇瞇地盯著母馬的屁股。看台上,李隆盛、小郡王、錢科、卡普羅尼、老金、中山都為他們捏了一把汗。
    比賽開始了!
    欄杆打開,十四匹馬狂奔而出。秦北洋按照騎手的指導,幾乎站在馬鐙上,全身前傾,操控幽神撒開四蹄。耳邊全是馬蹄聲,人與馬的喘息聲,觀眾的歡呼與叫罵聲,還有冰冷刺骨的寒風聲聲。
    不行,英國純血馬太快了,汗血馬根本趕不上,剛跑完一段直線,就已落到最後。
    賽道跑完一圈為一英里,若為通常的一英里賽,幽神已敬陪末席。秦北洋畢竟是新手,身高體重都超出職業騎手標準,難以發揮馬兒的最佳速度。他的騎馬經驗來自俄國內戰,作為紅色騎兵揮舞馬刀衝鋒。唯一的優點在於胯下坐騎和他完全信任,人馬結合猶如一體,甚至如人頭馬。
    “賀歲杯”只是表演賽,放寬參賽馬匹的標準,除了英國純血馬,還有幾匹一流的阿拉伯獵馬,需要長途奔襲三圈,介於速度賽與耐力賽之間。
    看台上的觀眾們陷入瘋狂,第二圈已跑到後半程,純血馬的速度明顯減慢,阿拉伯馬與汗血馬慢慢追上。秦北洋汗如雨下,兩條長腿蜷得酸痛難當。跑完第二圈,幽神已到了第七第八名的位置。
    最後一圈。
    觀眾們看著秦北洋駕馭的黑色母馬,正在努力超越幾匹純血馬,可惜前面拉下的距離太遠,再好的馬匹衝刺能力也是有限的,幽神也露出了疲態。
    就當秦北洋望洋興歎,上海跑馬廳響起了槍聲。
    刺耳的槍聲接二連三,雖是從看台上傳來,卻讓心無旁騖奔跑的純血馬,受到了嚴重驚嚇。始終一馬當先的那匹白馬,第一個馬失前蹄,那叫摔得個慘啊,不巧絆倒了第二匹馬。人仰馬翻之下,第三匹馬想要飛身躍過,結果角度沒掌握好,騎手自己也墜落馬下。
    1922年的元旦,遠東第一大的上海跑馬廳,看台上,賽道上,人耶,馬耶,全都亂作了一團!
    賽馬切忌分心,哪怕看台上已殺人如麻血流成河,秦北洋都要駕著幽神跑完最後半圈!
    汗血馬加速了。前頭三匹馬都已折了,第四匹馬雖沒倒地,但被驚嚇得沒了力氣,速度明顯放慢,給了秦北洋超越的機會。
    “主席台上有刺客……”
    儘管秦北洋不去看不去聽,但他那靈敏的聽覺,仍從風中感知到許多人的叫聲。
    刺客?
    心臟微微一揪,但肯定不是從太白山來的!繼續快馬加鞭,追上那匹純血馬,漸漸超過一個馬頭,一個馬脖子,一個馬身……
    汗血馬幽神衝到了第一位。
    在全上海荷爾蒙的中心,觀眾與賭徒再次掌聲雷動,哪怕不斷有流彈擊中倒霉的看客。
    看台最上層的包廂裡,有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身著紅色的小大衣,頭戴絨線帽子,皮膚半透明般的白,同樣歡呼尖叫,用日語的音讀喊出“秦北洋”三個字。
    她是一道光。
    嵯峨光。
    包廂正下方的賽道,最後一百英尺,秦北洋一騎絕塵,宛如一道黑色閃電!
    撞線,這是一根無形的線,代表冠軍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