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鎮墓獸 > 第十三章 決戰鼓樓之巔(三) >

第十三章 決戰鼓樓之巔(三)

    歐陽安娜猶豫片刻,咬著嘴唇點頭。
    “真是一段孽緣!”葉克難長吁短歎,再看小九色,卻又喜上眉梢,“我能抱抱這孩子嗎?”
    “當然!”
    安娜將孩子交到名偵探手中,他用手指頭逗了逗小姑娘。想不到,九色竟很喜歡這個大男人,反而伸出雪白粉嫩的小說,觸摸了他黑黑的鬍子。
    某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就像電流貫穿葉克難的身體,讓他親了親九色的臉蛋。
    與此同時,九色在他的懷裡撒了泡尿。
    名偵探感覺身上一片熱流,警服完全被童女尿濕透了。他不但不生氣,還嘻嘻笑著將孩子還給安娜,就當炎炎夏日消暑了。
    “這是好兆頭啊!今天抓住了十二年前的兇犯,又被九色尿了一泡,簡直運交華蓋!”
    大車頂上的黑貓,怔怔地凝視葉克難的雙眼,讓他總有些不舒服。
    這一夜,齊遠山與歐陽安娜帶著孩子,在陝西督軍衙門旁的客棧盤桓一日。
    安娜還是分外小心,每次住在外頭,都會格外注意門窗。枕頭底下放把小刀,免得被歹人或妖怪竊走心愛的寶貝。
    窗外,月光明亮,還能聞得到羊肉泡饃的香味。她哄著孩子入睡,想起數個月前的除夕夜,女兒失而復得的欣喜若狂。那一夜,轉眼間,竟然重新見到秦北洋,她又是肝腸寸斷!她好想撲倒秦北洋的懷裡,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可她做不到!秦北洋也做不到。
    他走了,不知去向,生死兩茫茫。
    秦北洋,他從出生之日起,就在顛沛流離,即便活動今天,不是住在墓穴,就是被人追殺,或者在大漠與深山中流浪,他根本無法勝任父親的責任。
    儘管,錯不在他,錯在命運!
    如果現在,她帶著女兒回到秦北洋身邊,真的不敢想像會是怎樣的人生?女兒又會有一個怎樣的童年?像他一樣在地宮裡長大?每天抱著一隻小鎮墓獸?小學只讀到三年級?同時全家被殺光?
    不!
    九色是秦北洋的女兒,但也是歐陽安娜的寶貝,上天恩賜給她的禮物,或者說,是維京人陵墓中的奧丁大神恩賜給她的禮物!
    相比較於秦北洋的人生,女兒擁有一個像齊遠山這樣的父親會更好。他雖是個軍人,卻無需上陣打仗,還有一份穩定的俸祿,會帶給九色一個完整的童年。他也很愛這個孩子,視若己出,滿滿的父愛。有時候,讓她也心生感動。
    安娜已做了個決定,等到九色長大吧,當她年滿十八歲,再告訴她親生父親的秘密,認祖歸宗。
    此刻,她還做了一個決定。
    她要去隔壁的督軍衙門,去找京城名偵探葉克難,一同審問刺客阿海。她把女兒托付給了齊遠山,讓他今晚好生照看。萬一刺客去隔壁劫獄,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黑夜獨行的女子,彷彿回到當年的夜上海,回到東海達摩山,跟著秦北洋肆意汪洋,鮮衣怒馬,奪寶歷險……督軍衙門口,安娜與衛兵糾纏許久,葉克難才露了臉,將她帶入一座戒備森嚴的小樓。根據這裡的老規矩,有個健婦搜了她的身體上下,確認沒有攜帶武器。
    這是個單人房間,沒有窗戶,只有一張病床。刺客阿海渾身包紮繃帶,右腿打著石膏,手上插著輸液管,外國大夫已給他看過病,驚訝於這個男人野獸般強壯的身體。數條鎖鏈捆綁著阿海,以免他輕舉妄動。
    安娜看到他右臉的傷疤,眉頭不禁一跳,厲聲道:“四年前,上海虹口,海上達摩山,就是你殺了我的父親?”
    “是。”
    阿海淡淡地點頭,目光有股若有若無的輕蔑,彷彿他殺死的只是一條蟲子。
    歐陽安娜向他吐了一口唾沫,立即被葉克難攔在後面:“冷靜!”
    “對不起,葉探長……”
    “審問還沒開始呢。”
    “葉克難。”
    被綁在病床上,渾身是傷的阿海,說話依然中氣十足,果然有練家子的風範。
    “你知道我的名字,也算是我的榮幸了。”
    “葉探長,你是京城六扇門的傳人,自康熙朝就在刑部衙門當差。你的祖父葉行客,在英法聯軍入侵北京之時,戰死於正陽門前;庚子年,八國聯軍入侵,你的父親同樣戰死於正陽門。你可謂是忠良之後,只可惜,你家世代效忠的卻是個腐敗無能妖魔當道的朝廷!”
    “你知道的挺多啊。”
    葉克難耐住性子,準備套出阿海更多的話。
    “呵呵!我還知道,戊戌變法,是你父親抓獲了六君子,也是你父親押送他們上了刑場。”
    “住嘴……”說到了葉家的痛處,名偵探幾乎扇他耳光了,“在六扇門當差,免不了要做這種齷齪事。父親跟我說過,他心裡頭很窩囊,六君子之一的劉光第,還是刑部候補主事,父親的頂頭上司,也是他最敬佩之人。行刑當日,父親暗自買通了劊子手,劉光第受的那一刀,乾淨利落,最為痛快!”
    “光緒三十一年,你子承父業,考入了北京的高等巡警學堂,教官是日本浪人川島浪速,你接受全套的日本警察教育,三年後以全國第一名的成績畢業。”
    “第二年,我就奉攝政王之命,調查皇家工匠秦海關丟失的幼子,結果在天津德租界發現了這孩子——當時叫仇小庚,本名秦北洋。”
    “我臉上的這道疤,也是這孩子送給我的。”阿海停頓片刻,葉克難看他口乾舌燥,竟然給他餵了一小杯水,“多謝!葉探長,我還知道您很多事。比如,您結婚多年,卻尚無子嗣,問題出在女方身上。但你並不納妾,與夫人相敬如賓。”
    “這你也知道!”葉克難倒吸一口冷氣,“既然如此,那麼多年來,你為何不來取我性命?”
    “我們刺客只聽主人之號令,決不擅自行動。”
    “不說這些了,你怎會躲藏在西安鼓樓,你的右腿又怎會受傷的?”
    這個關鍵問題,卻讓阿海閉上眼睛。右臉的刀疤如同蜈蚣八腳,在燈光下蜿蜒爬行。安娜剛要催問,卻被葉克難攔住,不准她接近犯人。
    三天前,太白山叛亂失敗,在秦北洋的逼迫之下,刺客阿海從山崖頂上墜落……儘管有秘密武器鐵骨傘,但落差高度遠遠超出極限,強大的重力加速度,即便在有輕功護體之下,依然摔壞了他的右腳。
    地獄谷。
    果然是片地獄,白骨纍纍,佈滿幾萬年來的人類與動物殘骸,甚至還有古時候的衣服、書冊、刀劍……阿海發現一頭剛摔死的大貓熊,便用匕首割下貓熊的生肉,便塞入自己口中,補充體力與熱量。他知道,太白山上忠於阿幽的人們,很快會下來搜索他的。
    他拖著一條傷腿,逃出了地獄谷和太白山。
    曉行夜宿兩日,阿海秘密潛入西安。原本在破敗的鼓樓之上,藏有他的據點。埋藏在西安的線人,會給他送來食物和藥,還有骨傷的夾板,還準備找外國大夫來給他治療。
    但沒想到,就是這個線人,出賣了他。
    看阿海保持沉默,葉克難索性跳過前面的問題,繼續審訊:“阿海,請你告訴我——太白山刺客教團,究竟是什麼來歷?”
    “天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