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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移花接木

  我問,什麼叫地煞沖月?
  張哈子一邊搬弄那些竹人骨架,一邊講。地煞沖月。我一時半會兒也跟你講不清楚,你只要曉得,一定不能讓整個月亮都變成紅色。不然,不僅我們要死。附近滴村子估計都要死人。
  我講,沒得這麼誇張吧。附近的村裡離我們這裡都好幾十里路遠。
  張哈子回頭衝著我嘿嘿一笑,講,當年山西長平。幾十萬人滴隊伍,莫僅僅只是幾十里範圍?哈不是講死就死,莫有半點商量滴餘地?
  山西長平?又是山西長平!
  我記得當初陳先生就提到過一次山西長平,我講,那不是白起煉活屍。才讓那些人死的嗎?
  張哈子講。你個瓜娃子。這個你都曉得老?是哪個給你講滴?哦,肯定是陳恩義那個瓜娃子。不過他肯定沒給你講。在那四十五萬人死之前。出現了么子徵兆。
  我講,不會就是天上出現了紅色的月亮吧?
  張哈子點點頭,講,史書上記得有,徵兆只有八個字,萬鼠拜墳,天現赤月。瓜娃子,你曉得赤月是么子不?
  我肯定曉得赤月是么子,不就是紅月的意思麼?可問題是,我是學國文的,對於中國的歷史我還是比較瞭解的,我怎麼沒有在史書上看到過這句話?難道是我以前忽略了?
  我問張哈子,你看的是哪本史書,我怎麼沒看到過這方面的記載?
  張哈子講,你要是看得到就見鬼老。這些東西可能會放到課本裡面講不?你是不是哈(蠢)?
  聽了張哈子的話,我竟然無言以對。
  張哈子也不再和我講話,而是把所有的竹人骨架按照三乘十的隊列擺好了之後,開始在每一個骨架上面貼紙,就這樣,一個個紙人出現在我面前。他的動作很快,可以看出他對這件事情十分熟練。
  三十個紙人製作完成之後,他又用毛筆在每個紙人的臉上點點畫畫,蒼白的臉,圓鼓鼓的眼睛,還有臉頰的紅暈----怎麼看怎麼嚇人,更何況還是在滿是靈位的王家祠堂?
  當最後一筆落下後,張哈子就走到堂屋裡頭的祭台前,這裡看看那裡摸摸,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我問他,張哈子,你在找么子?
  張哈子講,你們王家村的族譜放到哪裡滴?
  我講,我從來沒進來過,我啷個曉得族譜到哪裡?
  張哈子默默地歎息一身,小聲嘀咕了一句,不怕神一般的對手,就怕豬一般的隊友。
  然後他就一直在祭台桌上摸索,我不敢去那些靈位的下方亂翻,怕驚擾了他們,所以我就站到堂屋中間四處張望,看著看著不知道為什麼,我抬頭看了一眼屋頂,然後看到有一條繩子懸掛在房梁的中央,在繩子的下方,掛了一個東西,我以為這是別人自尋短見的時候用的繩子,嚇得趕緊招呼張哈子,講房樑上有東西。張哈子抬頭看了一眼,講,你個瓜娃子,居然還真被你找到老。
  我講,那是族譜?你啷個一眼就曉得了?
  張哈子講,族譜這種東西,記載了一個大家族所遇成員滴名字,自然會有庇佑在它身上滴。你沒看到它周圍都散發著一種和祥的黃色光芒邁?
  我仔細看了幾眼,然後搖了搖頭講,我沒看到。
  他講,那就對咯,因為我也沒看到。
  我看到他那張賤賤的嘴臉,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然後在心裡對自己默念,這是我自己請回來的,這是我自己請回來的……
  在我默念這些話的時候,我看到他從口袋裡取出一片竹葉,這片竹葉和之前青黃相交的竹葉不一樣,這一片是全部青色的。他用食指和中指夾著竹葉,手腕一抖,就聽到嗖的一聲,竹葉旋轉著飛上去,竟然把尾指粗的繩子劃斷了。繩子下面的東西掉下來,張哈子伸手接住,打開一看,果然是兩個用一種沒見過的文字寫的「族譜」兩個字(文字雖然沒見過,但是字形差不多,還是能認出來)。
  張哈子一把將族譜扔到我手裡,然後對我講,爬到滴那二十八個人,你都曉得名字不?
  我講我曉得。
  他講,道族譜裡找到那些人,然後把名字和他滴生辰八字一起念給我聽。
  族譜裡面記載的有村子裡每個人的名字,還有出生時候的生辰八字。我根據記憶找到那些人,然後念給他聽,我看到他從背包裡取出一把小小的銼刀,然後走到那些竹人骨架的身後,我念一個,他就用銼刀在骨架後面最粗的那根篾條上面刻一個。最後還剩下兩個,他也刻了字,但是我不曉得他刻的是誰。
  做完這一切之後,張哈子遞給我一根毛筆,毛筆的筆尖上面有紅紅的液體,這種顏色我見過陳先生用過,應該是硃砂。張哈子講,找到那些人的爹老子或者爺爺,用毛筆在這些名字上畫一個圈。
  如果放在平時,要在族譜上畫圈圈,我肯定是不敢的,但是現在顧不了那麼多,所以沒幾下就弄好了。
  在我畫圈圈的同時,張哈子已經跑到堂屋兩邊的房間裡面搬來了兩三把長椅子,然後他又找來了一個臉盆,還在裡面打了一些井水。最後在之前燒過的紙錢灰抓三把扔了進去,原本乾淨的一盆水瞬間變得渾濁不堪。張哈子再把這盆水放在那三把椅子下面。
  做完這個之後,張哈子拍了拍手,講,把族譜給我。
  他拿著族譜,把我畫圈圈的人名字全部看了一遍,然後又把族譜扔給我,剩下的事情就是他一個人滴表演了。
  我看到他從兜裡面取出一條紅線,和陳先生之前用過的差不多。他在每一條長椅上都放了一節紅線,然後從背包裡又取出一把銅錢裝在口袋裡面,之後左手一直在不斷的捏著各種不同的手勢,嘴裡還一直碎碎念的念著什麼,右手適時的在紅線的兩邊放置銅錢。
  我沒有去打擾他,但是我看出來這三條板凳和紅線銅錢的擺法,有些像陳先生之前「引魂渡河」和「奈河橋」。唯一不同的是,陳先生當時只擺出了一條椅子,而他擺出了三條,並且在紅線的兩邊,陳先生只能做到各放置八枚銅錢,但是張哈子卻一邊擺了十二顆!
  等到他把三座橋都擺完了之後,我看到,張哈子滿頭大汗,而他的臉都已經沒有半點血色了。
  但是張哈子並沒有停止,而是從背包裡面拿出一個瓷碗,往裡面倒了一些白花花的大米,在大米上面,他插了三根香,沒有點燃的香。
  我還發現,他做這一切的時候,他的腳始終沒有離開之前用竹船圍成的那個半圈。
  張哈子對我講,你站到門口那裡去,背對著祠堂沒喊你回頭,你千萬莫回頭。
  我雖然不曉得他要搞么子,但是還是照做。
  我背著祠堂,看不見接下來張哈子搞了些什麼的,但是還是能聽到他的聲音,一請王大發先人王功權,再請王昌國先人王長興,三請……
  就這樣,他一直請了三十次。
  最後,我聽到他噗通一聲跪在堂屋裡面,大聲喊道,王家列祖列宗,重慶扎匠第十代傳人張破虜,恭請先人降臨!
  黑夜裡,忽然一陣陰冷的風過,冷的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手裡就被張哈子塞了一盞馬燈,然後聽到他有氣無力的講,走,往剛剛那座墳那邊走,千萬莫回頭。
  我按照他的話開始往前走,可是當我走第一步的時候,我就聽到,在我的身後,先後傳來了三十個腳步聲!
  不過還好一路上並沒有發生什麼異常,很順利的走到了爺爺的墳地。我看見陳先生和他師叔神情緊張的站在路口,還不時的往我這邊張望。當我出現的時候,我看見他們臉上都閃過一絲驚詫。
  我聽見陳先生激動地講,師叔,是移花接木!真滴是移花接木!張哈子這小娃娃年紀不大,膽子倒大,連移花接木這種匠術都敢用,他難道就不怕……
  陳先生的話還沒講完,我就聽到身後遠遠的傳來張哈子的聲音,陳恩義、劉桑禕(yi),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哈不來幫忙,老子快扛不住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