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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惡鬼壓床

  聽到這個聲音,有那麼一剎,我覺得我的心臟都已經停止了跳動。呼吸也跟著暫停。腦子裡面一片漿糊。
  我幾乎是出於本能的逃避危險,身子不受我控制的往那顆腦袋的另一邊爬去。沒錯,不是跑,是爬。
  我本來就是蹲在樹幹後面的。前面還抱著張哈子給我的背包,原本是用來擋住前面有可能出現的東西。但是萬萬沒想到。這顆腦袋居然從我的側面伸過來,還立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邊對我說。找到你啦。現在被他這麼一嚇,我只能是本能的往另一邊逃,可是雙腿發軟,根本站不起來,只能往外爬了好幾步。
  可是還沒爬出幾步。我就感覺到後背好像被一個什麼重重的東西給壓住。就算是我現在雙腿有勁。我想站起來,都被壓得站不起來。而且就算是想要再往前爬。也變得十分困難。我想要喊張哈子。卻發現怎麼也張不開嘴,就好像是嘴巴被人給封住了一樣。
  鬼壓床!
  我的腦海裡浮現出這個詞語。
  但是,鬼壓床難道不應該是發生在床上睡覺的時候嗎?
  我很想回頭看一眼,看看到底是什麼壓在我的背上。但我立刻想到要是就這麼回頭的話,肯定會吹滅我肩上的那張明燈,所以我忍著沒敢回頭。
  我嘗試著慢慢的轉動身子,讓自己的身體和月光照射下來的光芒成垂直,這樣我就能看見我身體的影子。這個動作本來是十分簡單的,但是到了現在,我卻發現難如登天,別說是挪動整個身子,就算是挪動一根手指頭,都是困難的要死。
  撐著地面的手掌和膝蓋已經被我磨的生疼,很可能已經出血了。但我還是沒放棄,我還在慢慢的挪動身體。
  終於,我從影子裡看見,在我的背上,有一個圓鼓鼓的東西,正是之前的那顆腦袋,它壓在我背上!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裡來的勇氣,在地上隨便摸到一塊石頭,反手照著那顆腦袋就是一石頭----我的手居然能動了,可是我打在那腦袋上面,我自己的後背卻痛的要命。就好像是,那顆腦袋長在了我的背上!
  我的身體恢復了自由,我翻過身來,躺在地上,學著懶驢打滾,用自己的背使勁兒的在地上磨啊磨,但是越磨我越心驚。不管我怎麼蹭,那顆腦袋都牢牢的定在了我的背上,而且在磨這可腦袋的時候,我還能感受到從它頭頂傳來的痛苦----不僅僅只是長上了,我還能感覺到它的感覺了!
  這就好像一個人背上長了一顆巨大的瘤子一樣,你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它的痛楚。
  我側躺著,手裡拿著之前的那塊石頭,反手過去,一遍又一遍的砸背上的那顆腦袋,「砰砰砰……」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可是我自己都快要痛暈過去了,它依舊長在那裡,紋絲不動!
  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它突然開始動了。而它移動的方向,竟然是朝著我頭的方向!
  我反手越來越夠不著它,只能從後腦勺過去砸它。可他依舊沒有停止往前進,我有一種感覺,我覺得它的目的是把我的頭擠出我的身體!
  我一邊砸一邊喊張哈子,聲音在空曠的山上迴盪著,但是我喊了幾十聲,都沒有聽到一句回答。
  那顆腦袋已經移到了我的脖子上,我已經不能轉動脖子了。我從沒有過這樣的絕望,即便是當初被我爺爺嚇,被那個沒有臉的小女孩兒嚇,跑不出那節21號火車廂,我也沒有這麼絕望過。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遠處有一個人影跑過來,他一邊跑一邊衝著我這邊喊,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你不是講到前面那個岔路口等到我邁?他媽現在這個岔路口是第二個岔路口!老子跑咯兩個來回才找到這裡。
  我想了一下,好像在前面是有一個岔路口,不過那個岔路口另一條路很小,一般不仔細看都看不見,他瞇著眼睛也能看見?
  他跑到這裡之後,看到我脖子後面的那顆腦袋,一下子就收起了那副嘴臉,而是無比嚴肅的對我講,站到莫動,可能有點兒痛。
  講完之後,他就放下他的背包,然後在裡面摸索了一陣,取出來一些東西,有篾刀(此種刀呈竹葉形,器身略往上曲翹,背有脊,斷面呈人字形,兩刃前聚成尖鋒,後部平直,是扎匠用來加工竹子的主要工具之一),瓷碗,磨刀石,青黃相交的竹葉,黃符,毛筆,以及一些瓶瓶罐罐,裡面裝的是什麼,我不知道。
  這些東西他從左至右擺好,擺好了之後,他先是站在我身後看了一眼那顆腦袋,然後在我脖子上綁了一條紅線。在他綁的時候,我聽到他「咦」了一聲。然後他去了那顆大樹旁,將那個還站在那裡沒有腦袋的身子一腳踹到地上,然後丟了一張黃符,一跺腳,「轟」的一聲,那身子就著了,是綠幽幽的光,和王二狗死的那晚屋子裡發出的光一樣。
  處理好了那具屍體之後張哈子走到他那一排東西面前,背對著我講,你是自己下來哈是要我動手?
  我「啊?」了一聲,張哈子卻講,我沒活你講,你站到莫動。
  他沒和我講,那就是和我脖子上面的那顆腦袋在講?
  張哈子拿起篾刀,在磨刀石上面磨了幾下,繼續講,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人死老就乖乖子(好好的、聽話的意思)滴待到土裡面,跑出來害人搞么子?你啷個搞,你就不怕遭雷劈?
  張哈子繼續講,看來你是逼我動粗老。你講我一個文明人,有思想、有抱負、能動嘴滴時候絕不動手,你非要逼我動手,那你就莫怪我老。----老師,麻煩你彎腰低哈頭----對,保持這個姿勢莫動。要是因為你動老,導致我這一刀子砍偏老,小爺事先活你講明白----概不負責!
  他講完之後,我彎著腰,看著地面他的影子,好像先是拿了一張黃符朝著我背後一扔,然後夾著兩片竹葉,插在篾刀刀柄上,篾刀在磨刀石上噌的一刮,轉身手起刀落,那顆腦袋應聲落地。張哈子上去用篾刀刀尖插在他嘴裡,然後用兩片竹葉貼在他眼睛、鼻子、耳朵的位置,然後才扔一張黃符,一把火給燒了。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看起來就好像是武俠小說裡面的武林高手一樣。只是我還沒來得及欣賞,脖子後面就一片冰涼,我伸手一摸,鑽心的痛,手上竟然也是沾滿了血!
  我對張哈子講,血。
  張哈子卻講,忍到起。
  講完之後,他拿起那支毛筆,喊我坐到地上,然後他站在我身後,貼了一張紙到我脖子上,最後用那支毛筆沾著瓶瓶罐罐裡面的東西在我脖子上畫了些什麼。
  大約幾分鐘後,他開始收拾東西。我伸手摸了一下脖子,竟然一點也不痛,也沒有流血了。
  張哈子問,你戴的那個東西是哪個滴?
  我講,我爺爺留給我滴。
  他點點頭,講,一直戴到起,莫搞掉丟老。
  我問他有么子講究不?
  他講,你人長啷個丑,不戴個東西裝點一哈,以後根本就找不到婆娘。
  說真的,要不是看在他剛剛救了我一命,我肯定上去就是兩腳。
  我問,剛剛是啷個回事?
  他講,鬼壓床。那個傢伙想搶你滴身體。
  我講,這個鬼壓床好像和我聽到滴不太一樣。
  他講,你聽到滴那些都是扯幾把蛋滴,鬼壓床就是陰人想上你身,想搶你滴身體,只不過一般滴陰人沒得那個能力,最多就是讓你不能動罷老。
  聽他這麼一說,我想到以前鬼壓床的經歷,原來是真的有陰人在我身上,忍不住的打了一個激靈。
  我問,那為么子這個傢伙啷個厲害?
  張哈子看了我一眼,嘿嘿笑了一聲,講,因為,他已經吃老至少九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