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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剛一踹開值班室內的門,一股臭味迎面撲來,大拿連忙摀住口鼻,差點被臭氣熏得暈厥。

  值班室內,放置了不少他用來練功的啤酒瓶,而剛才的聲響,正是有誰踢動了啤酒瓶發出的聲音。

  屋內的臭味,類似於腐屍的味道,難道這值班室裡,竟然死了人?但為什麼,又有啤酒瓶被踢的聲響呢?

  大拿站在門口朝裡打量,室內昏暗,走廊的燈光從鏤花的玻璃透射進去,可以依稀看見地上一片狼藉,紙張到處散落,有幾個啤酒瓶轱轆滾動,撞擊到其它的啤酒瓶,好幾隻老鼠,悉悉索索的竄來竄去。

  角落裡,一團濃黑的暗影正在一縮一漲,發出呼吸聲。

  大拿按亮了牆上的燈開關。

  角落裡的那團黑影發出一聲哀叫,似是被亮光刺激。

  大拿一驚,看清那團黑影,竟是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非常熟悉的人。

  「二子?」儘管二子把臉藏住半邊,但大拿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二子被人用手銬拷在床架上,聽到聲音,緩緩抬起頭來。

  「大拿。。。。。。李隊。。。。。。」二子咳了兩聲,口乾舌燥,嘴唇上因為許久沒有喝水,翻起些死皮。

  大拿朝二子走過去,看到二子的一條腿,出現了腐爛的跡象,就算被褲腿包裹住,黃白色的體液,滲了出來,黏在地上。屋內腐臭的源頭,就是出自這裡。

  二子努力的挪移了一下,虛弱的又叫了一聲大拿。

  「誰把你銬在這裡了。。。。。。」大拿輕聲問,是多久之前見過二子,他記不清了,二子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

  「老胡。。。」二子淒然一笑,目光掃了掃自己的腿,「他把我打昏了。。。我在這裡被關了好多天。」

  大拿聽到二子的聲音非常沙啞,可能,當他醒來之後,曾經喊過救命,可是沒有人聽到過。這段時間,正是耶律乞努從地底出來鬧騰的時候,誰也沒顧得上鋼廠,更不知道值班室裡,還被關著一個半邊身子都在逐漸腐爛的年輕人!

  大拿找來鋼釬將床架撬斷,讓二子不再被銬住,可是卻沒辦法挪動二子,因為他的半邊爛腿,和地面緊緊相連,一扯,就會被扯斷!

  大拿猶豫不決,他知道,二子的這條腿,肯定是保不住了,別說腿,可能命也懸了。

  正當大拿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二子挪動了一下,下半身那條腐爛的腿,從身體上完全脫離。

  二子連叫都沒叫一聲,掃了一眼自己的身軀後望向大拿,反而露出幾分尷尬。

  「怎麼會這樣。。。。」大拿摸著頭髮站在二子身邊,手足無措的喃喃自語。儘管知道二子是守陵人派進鋼廠的,畢竟朝夕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不可能毫無感情。

  「李隊。。。。。。。」二子虛弱的說,「這都是我該得的。。。。。」

  「你到底做錯什麼了!」大拿忍不住咆哮,「你就算做了天大的錯事,也不該有這樣的下場!」

  「守陵人曾被告誡,不能靠近鋼廠。。。。」二子說,「可我們又不得不靠近。。。。。。。」

  大拿早就猜測,二子跟黑小是守陵人派到鋼廠裡來的人,他們跟冬生,還有這些年來在鋼廠死掉的那些人一樣,被守陵人偷偷安置到了鋼廠裡,作為內應。

  至於守陵人派了多少人來,保安裡又有多少是守陵人,大拿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數量上絕對不會少,而且整個鋼廠的落敗,跟這些人不無關係。

  現在二子說出這種話來,大拿的猜測得到印證,心裡頭頓時五味雜陳。

  「咱們不說這些。。。。」大拿忍住想要嘔吐的心思,去攙扶渾身散發惡臭的二子,「我先送你去醫院。。。。。」

  二子身體搖晃,「李隊,救不活了。。。。。」

  「怎麼救不活,你不要說混賬話!」大拿雙手伸到二子肋下,想把他拖動。

  二子噗得吐了一口,綠黃色的體液,從口裡吐了出來,他伸出手用衣袖擦了擦,臉上帶著無奈,「你看,都爛了。。。。」

  大拿不願意放棄,用力把二子從地上抱起,還沒離開地面,就聽到噗嗤的聲音,他的兩條手臂,把二子的身軀擠得變了形,二子又開始咳嗽,往外吐腥臭的體液。

  大拿不得不鬆開,站在一旁不知道怎麼下手,二子還活著,但身體,其實已經爛透了,腐爛了多日。

  「怎麼會這樣。。。」大拿頹然的坐在二子身側的空地上,用手抓捏頭髮,全身的力氣彷彿在一瞬間都被抽空。

  「把你帶去黑林子,跟我們村子扯上關係。。。。都是族長的主意。」二子說,「我們不敢違背。。。。。當初,進鋼廠的時候,從來沒想過,我們會要對付你。。。。。。」

  「不用說了。」大拿說,「沒事,都過去了。」

  不管出於什麼用意,韓族長,死在了天橋洞裡,而黑小住了院,眼前的二子,成了瀕死之人。對他們而言,都是前塵往事了。

  「從小,我們就被訓練。」二子說,「成為一名戰士,族長告訴我們,有守衛祖先陵墓的重任。沒有什麼事情,比這件事更重要,甚至,時刻準備為它付出生命。。。。」

  「你和黑小。。。。」大拿想起了在深山練功的日子,「吃過很多苦?」

  二子說:「我們的父輩們,有很多人都死在鋼廠裡了。還有的死在附近的山裡,我們後山有很寬的墳地,但沒有棺材裡面有屍首,守陵人的後裔不可能安穩的睡棺材。。。很多人,都橫死,連屍體都找不到。。。。」

  大拿不再接話,他知道二子已經沒辦法跟他交流,而只是自己在說,所以,他乾脆就靜靜的聽。

  「我們還被要求殺人。」二子繼續說,「為了破壞壓制祖先陵墓的風水陵,我們不僅用自己的族人來祭祀,還用了很多外族人。我每晚都夢到他們,他們來找我索命。。。。」

  大拿側過頭望向二子。

  這些事,是大拿所不瞭解的。二子年紀不大,才二十來歲,可他做的事情,遠遠超出了大拿的想像。

  「不要。。。。。」二子痛苦的呻吟,開始胡言亂語,「不要逼我。。。。好多血,好多血啊!」

  二子陷入回憶,用手拍打頭部,把臉上的肉都抓爛,整個人變得癲狂。

  大拿伸出手,朝二子的脖子抓去。

  大拿閉著眼睛,用力的抓住二子的脖子。二子這幅模樣,身不如死。

  隨著大拿的力道越來越大,二子脖頸處的骨骼發出裂響,他逐漸安靜了下來,不再掙扎。

  大拿再次流淚,滾燙的淚珠滑落,當他睜開眼,二子卻還沒完全斷氣,雙眼直直的盯著大拿,大拿手上的勁道慢慢散掉。

  「李隊。。。。。」二子的意識似乎清醒了,「我想喝酒。。。。。」

  「酒?」大拿問。

  「酒。」二子微微點頭,「我想嘗嘗。。。。。」

  「我去拿,你等我。」大拿站起來,往宿舍跑去拿白酒,那是為了輔助治療,他自己做草藥酒,但還有些沒有摻草藥的原酒可以用。

  他才記起來,二子跟黑小,兩個人從來是滴酒不沾,就連大夏天保安們喝點啤酒消暑,他們也都推脫不喝,現在想來,應該是跟兩人自小進行訓練有關係。這兩個人外表看起來唯唯諾諾,膽小如鼠,其實是訓練有素的戰士,是具有特殊本事的守陵人!

  沒想到,二子到死的時候,惦記的不是別的,卻是想嘗酒的味道。

  大拿走得飛快,很快跑到宿舍,一通翻箱倒櫃之後,找到了小半瓶白酒回來。

  回到值班室,大拿看到二子原來躺的地方,聚集滿了黑壓壓的一群老鼠,大拿上前拚命驅趕,老鼠卻不怕人,圍著二子啃噬,大拿叫喊,用腳猛踢猛踩,不知道過了多久,老鼠才散去。

  地上只剩下一副鬆散的骷髏骨架,破碎的衣衫散爛成破布。

  大拿氣喘吁吁的站定,手中的白酒瓶子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這一夜,對大拿來說,無比的漫長,在宿舍的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他乾脆來到走廊裡,走來走去。他仔細的回憶,二十多年來的點點滴滴,自小體弱多病,連活命都困難,遇到神秘高人,帶到深山老林裡的苦修,最後身體素質竟然高過普通人,甚至在全軍區的格鬥賽上,差點拿到冠軍,但也就在這人生的巔峰時刻,打傷人之後轉業,淪落到當保安的地步。。。。。

  雖然,這一段人生軌跡,看起來已經夠失控了,但真正失控的,卻是在最近不到半月的時間裡發生的事情。

  大拿忽然意識到,讓事情變得失控的源頭,正是他自己。

  「我太急於去證明自己了。。。。。。」他抬起頭,正好看到東方,有一輪紅日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