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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大拿摔在蓄水池的邊緣,水花濺起半人多高,撲騰了兩下,在池水裡站起來,踩在水底的淤泥裡,好不容易穩住身體,但全身都被水浸得濕透,頭髮濕漉漉的往下滴水。他腦袋一陣發暈,站了片刻才緩過神來,被踢中的手臂處似乎麻木了,沒什麼知覺。

  那紅臉青年站在蓄水池旁的岸上,雙手叉腰,居高臨下,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面孔,望向大拿,沒說話。周圍那些跟他差不多裝扮的年輕人,都沒有朝他倆望一眼,似乎對這種打鬥提不起一點興趣。

  大拿臉上火辣辣的燒,摸了一把臉,淌著水不聲不響的往岸邊走。

  大拿知道,那紅臉青年,也不過二十多歲,跟他差不多的年紀,但腳底功夫,出神入化,就算狀態最好的時候,也不在一個層次。而這一群人,總共有十六個,估計功夫相差不大,都是很厲害的角色。對付不死鬼兵,應該是游刃有餘。

  大拿到了岸上,站直身體,朝紅臉青年拱了拱手,「好腿法,我心服口服!告辭。。。。」

  劉所長一揚手,把一個東西丟出來,大拿下意識伸手接過,發現是個青瓷瓶子,用紅綢布塞住,他不禁愕然,呆呆的看向劉所長。

  「還給你,別說我貪了。」劉所長說,「你現在還是鋼廠的保安,有義務把這裡看好。。。。。」

  話還沒說完,那邊的青城道士,揚起劍,大喝一聲,蓄水池裡出現無數湛藍色的光流,混亂的對撞,撕扯,發出咕嘟嘟的聲音,蓄水池的水面被煮沸一樣,往上冒起巨大的白色水泡,向上衝起水柱,很快,那些水柱又落下去,整個蓄水池的水位飛速下降,可以很明顯的看到,蓄水池的中央地帶,塌陷出一個圓形的窟窿,圍繞著空洞的邊緣,水流瀑布一樣落下。

  所有蓄水池裡的水全部往中央地帶湧去。

  大拿看得驚心動魄,感到身旁有無數的氣流,要把他往蓄水池中央拉,而那窟窿的規模在繼續擴大,邊緣的土石,朝內裡陷下去。

  風呼呼的刮,把所有人的衣衫吹得獵獵作響,緊緊的貼在身上。

  劉所長和青城道士,走在隊伍之前,率先跳進了奔流的水裡,那些年輕人沒有遲疑,跟著他們跳進去,順著水流,朝窟窿眼主動游去,每個人眼睛的神色都充滿了堅毅。

  直到所有人都從窟窿眼裡消失,蓄水池裡的水也流得乾乾淨淨,大拿才手裡捏住師父留下的那瓶藥丸,一屁股坐在蓄水池旁的石岸上,內心無比失落。

  大拿第一次陷入了迷茫,不知道該幹點什麼,他靜靜的坐在岸邊,望著劉所長他們進入地下的黑窟窿,直到天黑,沒有挪動分毫。

  夜風變得燥熱,一輪圓月掛在天際,灑落下銀暉。周圍靜寂無比,連小蟲的聲音都沒有,忽然,遠處的黑暗中,傳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有什麼東西撞動了鐵絲網。

  大拿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向遠處。在蓄水池的對岸,一個黑色的人影從鐵絲網裡鑽進來,貓起身軀,朝蓄水池的黑窟窿走去。

  大拿暗暗留神,這個人並不是誤闖進來,一定是早有想法,要靠近蓄水池。他不動聲色,仔細的打量,天色不是很暗,雖然看不清那人影的長相,但整體的輪廓能看清一二。

  那行走的動作,大拿覺得有幾分熟悉。

  黑影在窟窿邊緣,朝內裡看了一陣,側過頭,視線朝大拿望來。

  大拿沒有躲避,也沒有遮掩,反而站起身來,那黑影頓了頓,索性朝他走來。

  走得近了,大拿看清黑影臉上戴著一張守陵人村落裡常戴的青面獠牙面具。

  「不要以為戴了面具,我就認不出你。」大拿說,「你還來做什麼!」

  黑影把面具取下來拿在手裡,露出老沙的臉,「來跟你聊聊。」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聊。。。。。」大拿滿臉敵意,「你是不是還想砍我一刀!」

  「發丘一脈的信物是三昧符。你師父把他傳給了你。。。。。」老沙侃侃而談,「說得直白點,你其實就是發丘的掌門,原本你應該瞭解整個發丘的傳承歷史,可惜,你師父什麼都沒跟你說。」

  「我是一派掌門?」大拿感到好笑,反駁說,「你不是也有個三昧符,難道說,發丘有兩個掌門人?」

  「我雖然學了一身發丘的本事,但並不是真正的發丘門人。」老沙說,「而我的三昧符,跟你那個有很大差別,作用也沒有你的大。如果你師父告訴過你發丘的淵源,你就很容易明白。」

  「所以你來,你又來搶我的三昧符。。。。。」大拿冷笑,「你還是不甘心!當初我該一刀劈死你,免得你糾纏。。。。。」

  「你身上的兩個三昧符,都被神偷順走了。」老沙說,「我要拿,你當時在山上休息的時候,我就拿了,等不到現在。」

  大拿意識到,這個老沙原來一直就陰魂不散的在暗地裡監視,把所有事情都收入眼底。

  「我拿了三昧符沒什麼用,只是當時,我不能讓它落到那個人手裡。。。。。。」老沙又說。

  「誰?老任還是耶律乞努?」大拿皺著眉頭問。

  「姑且叫他耶律乞努吧。。。。。」老沙說,「我也不知道,那張面具後面,到底是誰。。。。。。我說我是臨時起意要砍你,而且不是真的要殺你,你信嗎?」

  「我信。」大拿沒有遲疑的回答。

  老沙愣住。

  「這是我最後一次信你。」大拿接著說,「因為我寧願相信這是真相,但以後,我不會再信你的任何話了。」

  老沙頓了頓,說,「信任永遠是建立在相互瞭解的基礎上。你我之間,的確不存在任何的瞭解。不過,我還是懇請你跟我合作一次。」

  「合作?」大拿問。

  「是。。。。」老沙說,「合作的目的,是讓一切,回歸正常。」

  「我沒興趣。。。。。」大拿冷冰冰的回應,不想跟老沙繼續糾纏下去,這個老沙就是個大忽悠,要再信,那就怪不得別人,而是他大拿自己腦子進水。

  老沙站在蓄水池的低窪處,池子裡的水流乾淨之後,地面還有點濕,但沒有多少泥,很乾淨。他把玩手裡青面獠牙的面具,默然一陣,才緩緩抬起頭來。

  「大拿。你這輩子,有什麼非要做到不可的事情嗎?」他長長的吐了口氣,問。

  「你什麼意思?」大拿不知道老沙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句這樣的話。

  老沙不緊不慢的把面具重新戴上扶正。

  他的這個樣子,讓大拿看了覺得很彆扭。

  老沙說:「就是那種自己死都可以,卻一定想要完成的事。」

  大拿頓了下,「這跟你有關係?」

  老沙搖搖頭,「沒關係,我就問問。好了,不多說了,這次合作我不強求,等你再考慮考慮,回頭我再來找你。」說完,他轉身就走。

  神經病!大拿心想,然後扯起嗓子喊:「你死了這條心,我不會考慮再跟你合作。不管你有什麼目的,我勸你放棄,別不知好歹,再把命都丟了。。。。。」

  老沙沒做聲,越走越遠。

  大拿氣得牙癢癢。

  老沙擺明了是不屬於劉所長和老任這兩方的人,肯定想在當前的局勢下渾水摸魚,現在劉所長跟老任實力很強,沒辦法撼動,就又回來找他做幫手。

  大拿決定不再摻合了,什麼鯉魚翻身,什麼不死鬼兵,愛咋咋地,他就是個看鋼廠的小保安,根本沒能力當拯救人民的大英雄。

  大拿慢吞吞的往自己的宿舍走,想好好睡上一覺。

  鋼廠裡沒有任何人影,以前在這裡的保安,走得一個都不剩,鋼廠裡出現那麼多事,沒有誰還願意守在這裡。空寂的廠房林立,在黑夜裡,像是一排排的棺材,唯有風吹過的時候,鐵皮會呼嘯,淒怨無比,彷彿在傾訴。

  大拿雙手插兜,走走停停,想起不久之前,在鋼廠裡教保安們打拳,吹哨子集合隊伍,對他們指手畫腳,擺足了威風,又想到跟黑小、二子等人打鬧,在食堂裡說笑話。。。。。時間明明沒過去多久,卻有種過了好幾十年故地重遊的感覺,很不真實。

  最近發生的事情真是太多了,把以往那種有關平穩生活的記憶,全都沖淡。

  不知不覺間,大拿經過了值班室,就是在這個值班室裡,他跟老沙第一次見面,當時老沙一臉憨厚,看起來就是個老實巴交的中年漢子。。。。

  沒想到的是,冬生,老沙,黑小,二子,劉所長。。。。。一個個都戴著面具,給外人看到的,都不是真正的面目。

  大拿的耳邊,響起了他們的嘲笑聲。

  這些人在跟他說話的時候,心裡是不是都在暗笑他是個傻子?

  「啊!」大拿胸口彷彿壓著一塊石頭,不喊出來,就要窒息,但喊過一聲之後,感覺並沒有好受一點。

  他還想繼續喊,這時,腦袋毫無預兆的疼了起來。

  大拿眼前一黑,再清醒的時候,手已經扶住了牆壁,整個人歪歪斜斜的站不穩。

  大拿很快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從小腦袋裡就長了個東西,原本活不過十二歲,要不是師父帶他回深山醫治,很可能早就死了。師父也曾交代過他,要一直練功夫,不然就有可能復發。

  這麼多年,他不曾鬆懈過一天。而這些天來,他不單沒空練功,還吃了師父給的有副作用的藥丸,身體透支得厲害。

  「匡當。。。。。。」值班室裡傳出聲響。

  那是個啤酒瓶滾動的聲音。

  大拿忍住疼痛,折返回值班室門前,一腳踹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