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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龍樓寶殿(6)

    鐵蛋聽完我的話也不猶豫,飛快地從背包中取出我們僅剩的一根蠟燭,用打火機點燃交到我手中。昏黃的燭光雖然照明遠不及狼眼手電筒來得實用,不過仍然給我們心裡帶來一絲溫暖和踏實。人就是這樣,黑暗中待得久了哪怕是一絲微弱的光亮也能帶來心理上巨大的慰藉。
    藉著昏黃的燭光,只見一口巨大的棺材突兀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兩米多長還未上漆的棺木上刻著滿滿噹噹的經文符咒。我頭皮一炸,心中暗罵要是人倒霉喝涼水都能塞牙。剛才還不見這裡有這麼口棺材,可現在它就這麼擺在我們面前,沒人知道它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的。既然想不明白我乾脆就不去想。
    舉著蠟燭環視一圈,卻沒有看到那個襲擊我的魁梧黑影。轉回身卻看見鐵蛋正看著這口棺材雙眼放光,這小子現在養成了個習慣,一看見棺材就忍不住想撬開它然後摸金發財。鐵蛋見我回轉,並沒有找到那個襲擊我們的黑影,又看了一眼棺材道:「咱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升棺發財得了!」鐵蛋話音剛落,棺材中突然發出「砰砰砰」的撞擊聲。
    沉悶的撞擊聲顯得格外的刺耳。我和鐵蛋對視一眼,幾乎同時脫口道:「有粽子!」本來在我的印象當中,佛教的佛塔都是供奉佛祖舍利,再不濟也是供奉得道高僧的遺骨。卻未曾想這魔音喇嘛塔中所見所聞,都大大顛覆了我一直先入為主的主觀印象,想著都頭疼不已,如果冒冒失失地開啟棺木誰知道裡面有沒有粽子?況且這棺材也不合乎常理,棺木的白茬裸露,並沒有上漆,實在是詭異異常。
    短暫的兩聲撞擊過後,塔中又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鐵蛋見我遲遲不做決定道:「還猶豫什麼?再等一會兒黃花菜都涼了,咱們也別磨蹭了,趕緊著點吧!」說罷牛逼哄哄地推開我和封慕晴,拎著工兵鏟子一頓亂撬。
    暈乎乎我們已經完全喪失了方向感,我把蠟燭放在我印象中的東南方,轉身同鐵蛋一起動手撬起棺材來。這口沒上漆的棺材沒有多少釘子,我和鐵蛋同時一較勁,只聽嘎吱嘎吱兩聲棺蓋已經被徹底撬開。
    奇怪的是,隨著棺蓋被我們哥倆撬開,並沒有想像中熏得人要嘔吐的屍臭。好在地上的蠟燭並沒有發生什麼異常,這讓我心情放鬆不少。我拿起地上的蠟燭,往棺材裡一照,一件翠綠的衣缽印入眼簾,昏黃的燭光映襯下竟然發出陣陣流光溢彩。我和鐵蛋看得癡了,一時間竟然忘記動手。
    狸叔湊上來小腦袋硬是從我和鐵蛋中間擠出一條縫隙,見到棺中的翠綠衣缽也是吃了一驚,喃喃自語道:「媽祖奶奶顯靈啦!讓我這輩子也能看到這麼好的東西啦……」說著說著竟然快老淚縱橫。鐵蛋厭惡地一把推開狸叔道:「國際上不是有個什麼規矩嗎?誰先看到的東西就歸誰,這東西就歸我和老胡啦!」說罷就要伸手去拿。
    我一直疑惑,這棺材詭異異常,內裡卻是沒有盛殮屍體,而是一個翠綠色的衣缽是何道理?而且剛才撞擊棺木的聲響又是怎麼回事?紛亂的思緒中我忽然理出一絲危險的味道,趕緊喝止鐵蛋。鐵蛋的手還未伸到棺木中,只見棺木中翠綠色的衣缽裡騰地躥出一條體色泛青的魚來。在昏黃的燭光下落在棺木上,一時間竟然和我們形成對峙的姿態。
    這東西其實長得更像是鯢,圓滾滾的腦袋和細小的身體很不協調,趴在棺木上盯著我們幾個看了半天,腦袋忽然撞擊了兩下棺木發出砰砰砰的聲響。我看見這東西的第一眼就已經認出來,《地脈圖》中有記載,此物名曰:叨頭魚。生性極陰,有藏風納水的能力。
    另外叨頭魚能在恆定的環境下不吃不喝地生存千年之久。不過叨頭魚產自天下龍脈之主崑崙山深處,很是難得,沒想到竟然在此處能碰見。鐵蛋見這個從翠綠色衣缽中蹦出來的傢伙橫在我們面前,不肯做絲毫退讓,當即怒道:「小畜牲,你再不躲開,老子就把你抓回北京給我師傅泡酒喝!」
    叨頭魚趴在棺木上並沒有退讓的意思,相反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狡黠,看著都讓人心寒。鐵蛋手起鏟落一鏟子把叨頭魚拍成了一攤血水。我本來還想制止鐵蛋想要抓個活的,沒想到他出手這麼快,我無奈地看了鐵蛋一眼道:「這東西如果找到買家,賣個十萬八萬的不成問題……」鐵蛋聽我這麼一說,差點腸子都後悔青了,連聲責備我怎麼不早點告訴他。
    後悔了一陣,鐵蛋伸手把翠綠色的衣缽從棺材中捧出來小心翼翼地裝進背包,正在此時,我手中的蠟燭原本昏黃的燭光忽然閃動幾下,亮得刺眼,旋即又變作幽藍色,照在人臉上慘兮兮的。
    我心頭一驚,難道又是鬼吹燈不成?鐵蛋見蠟燭發生變化也是心有餘悸,不過嘴上還安慰自己道:「一定是蠟燭的質量不好,下回一定要讓大背頭花錢買最貴的蠟燭。」他話還沒說完,封慕晴忽然尖聲叫道:「老胡,小心!」我已經感覺到耳根後一陣冷意,沒敢回頭就勢一個扭身,手摸起黑驢蹄子朝身後摁去。一張白皙的毫無血色的乾癟的臉頰在黑暗中顯得尤為人。沒等我黑驢蹄子摁到他臉上,早就作勢朝我撲來,動作敏捷的像只俯衝中的鷹隼。我也不敢以硬碰硬,硬生生地守住手臂的力道,慌忙向後退了兩步躲過這波凌厲的攻擊。
    鐵蛋這邊剛忙活完,抬頭看見我和粽子扭斗在一塊,抄起工兵鏟子衝了上來。這麼會兒工夫我又重重地挨了幾下,胸口憋悶的像壓了塊大石頭一般。這粽子一身黑毛唯獨臉色慘白,動作十分敏捷。鐵蛋雖然幾鏟子都重重地拍在粽子身上,可是絲毫作用都沒有。我從地上一躍而起,拿起黑驢蹄子想要再次尋找合適的機會塞進它的嘴裡,可是這粽子的動作十分連貫,讓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下手。
    我們哥倆玩了命地和粽子廝鬥在一起,逐漸落了下風,可是那大粽子卻好像絲毫不知道疲憊一般,動作依舊凌厲狠辣。毛主席他老人家曾經教導我們,游擊戰對敵人的傷害不亞於一場大規模的正面戰役。我和鐵蛋都圍著粽子跑起來,尋找下手的機會。
    鐵蛋邊跑邊喊道:「老胡,我怕沒把粽子干翻,咱哥倆得先累吐血嘍!」幾圈下來我也累得氣喘吁吁,心想這麼跑下去還真不是個辦法,故技重施地讓鐵蛋引誘粽子,我好暗中下黑手給它來上一記爆炒黑驢蹄子。鐵蛋會意,揮舞著工兵鏟子劈頭蓋臉地猛拍粽子。我作勢揚手剛要上黑驢蹄子,忽然腳下絆到棺材蓋子上,整個人撲在地上。
    粽子也不理會鐵蛋,伸出十根鋼刺一般的利爪朝我猛撲過來。來勢如風,眼看著利爪就要深入我的胸膛。我雙眼一閉,暗道這下被開膛破肚是在所難免。千鈞一髮之際,忽然一陣清脆的槍聲響起,一串搖曳著火紅的子彈猶如絢麗的煙火般盡數沒入粽子腦袋中,我就勢爬起,接連向後退了幾步。
    原來是封慕晴看我危險用AK47救了我一命。我朝封慕晴豎起大拇指道:「打得不錯。」粽子的腦袋被AK47的子彈打得如同開了花一般,流淌出一股股污穢腥臭的液體,樣子更加猙獰無比。揮舞著十根如同鋼刺一般的利爪再度朝我襲來。
    我剛站穩身形,見這粽子又奔我而來,心中不禁懊惱不已。我和你又沒有不共戴天之仇,還淨和我來勁了。被打沒了半個腦袋的粽子速度依舊奇快,帶著一股勁風悄然而至。我哪敢怠慢,虛晃一下從他的胳肢窩閃身而過沒命似地朝眾人這邊跑來。
    粽子雖然速度奇快,不過身體僵硬反應倒是慢了很多,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追蹤我的身形。我剛跑出沒兩步,它忽然扭轉身子猛地朝我撲來,當真是陰魂不散。鐵蛋在一旁急得夠嗆,頓足捶胸地朝我喊道:「快點用你手裡的黑驢蹄子砸他!」我又何嘗不想用黑驢蹄子砸他?不過我現在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根本騰不出手來用黑驢蹄子砸他。而且這個粽子腦袋都被威力巨大的AK47打沒了大半,黑乎乎的一片我哪裡又能分得清嘴在哪裡?
    耳後已經聽到呼呼的破風聲,我暗道一聲「來得好快!」心中約莫著粽子身形已至,猛地一扭身跑出個S形狀的路線來。粽子不比人類,他們根本沒有思維,完全只是一具行屍走肉,暴起傷人之事也完全是因為感受到了活人身上的生物電,特定的磁場才驅使它們追著活人猛撲。大粽子來勢猛如洪水,恐怕它做夢都沒想到我會忽然改變方向,愣是筆直地一頭撞在先前我們看壁畫那堵軟綿綿的牆上。
    出人意料的是,我並沒有聽到轟隆的撞擊聲,粽子撞到牆上發出的聲響更像是布帛撕裂的聲音尖銳刺耳。隨後四五秒鐘的樣子,才傳來一聲轟隆的聲響。我雙手放在膝蓋上,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像一張嘴就能把狂跳不止的心臟吐出來一樣。鐵蛋屁顛屁顛地跑過來,伸手在我身上這摸摸那看看。我推了他一把罵道:「你是不是盼著我受點傷,你才舒服?」鐵蛋一撇嘴道:「我說老胡你這可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這可是純粹的戰友之情啊。」
    我沒工夫和鐵蛋閒扯淡,恢復了均勻的氣息,轉身看著被大粽子活生生撕裂的那堵牆黑咕隆咚的敞開一個口子。大粽子也不見了蹤影,難道是它直接把塔牆撞開掉到塔外去了?
    封慕晴見我沒有受傷也放心下來,和我一起研究起這個黑漆漆的大洞。我舉著蠟燭向前探了一下身子,只感覺這洞中彷彿是個不小的空間,蠟燭放在其中也只能像是星星之火一般,根本起不到照明的作用,怕是走出三兩步就會看不見這點光亮。陰冷的感覺就像擺在我們面前的這個大洞是通往羅剎地獄的通道一樣,沒由來地讓我心中一陣泛寒。
    我看了半天,除了黑暗就是黑暗,轉身大口地喘了兩口粗氣,心情才平復不少。鐵蛋問我道:「老胡,你有沒有看到那個大粽子?」我搖搖頭道:「沒有,裡面黑咕隆咚的什麼也看不清。」封慕晴倒是對軟綿綿的牆面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又伸出手摸摸,表情也是飄忽不定。
    考古這方面,我們這些人裡只有封慕晴和林小小能算得上是專業人士。我憑藉著《地脈圖》領悟了一些青烏堪輿之術,倒斗挖墓自然不在話下,不過一旦涉及到古代文化的方面,我和鐵蛋都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門外漢。林小小渾渾噩噩眼神呆滯,我也只能在封慕晴這裡盡量獲取點關於元代的具體知識,也好為下一步做好鋪墊。我清了清嗓子道:「你看這牆有問題?我看也挺詭異,摸著軟乎乎的不像是石頭做的。」封慕晴抬頭望了我一眼,繼續邊看邊給我說道:「我看這牆多半是密宗的輪迴鏡!」
    密宗是藏傳佛教中的獨特一支,八世紀時由印度高僧傳入中國。在西藏崑崙山的魔國曾經燦爛一時。如今聽封慕晴這麼一說,我心頭彷彿被什麼力量牽動一下,管你是什麼宗,想要我的命我都要和你死磕一下,看看是我的命硬還是你幾千年的道行高深!
    頓了一下我問道:「你怎麼敢肯定這是密宗的輪迴鏡?」封慕晴對我的提問並不厭煩,耐心地講道:「密宗在一些佛教典籍中也只有隻言片語的記載,很是神秘。不過這密宗也只是藏傳佛教的一支,後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沒落衰亡。我也是從一本佛教經書上看到過一些關於藏傳佛教的密宗的記載。其中說過,密宗有件法器可以照出身後千年萬年的因果,喚作輪迴鏡。」
    我也摸了一把被撕裂開的軟綿綿的牆體,非常薄,不過觸手細膩潤滑到一定境界,如同羊脂美玉一般,竟有種愛不釋手的衝動。聽完封慕晴的話我還是一頭霧水,這密宗和成吉思汗墓有什麼關係?輪迴鏡怎麼著也應該是塊鏡子吧?就算是元代還沒有玻璃,再不濟也應該是一面銅鏡什麼的。
    封慕晴見我還是沒有明白繼續講道:「元代大多人都信奉藏傳佛教,其中更是有很多人信仰密宗的修行方式,所以如果成吉思汗墓中出現藏傳佛教中密宗的影子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而且據我所知,輪迴鏡說是一面鏡子,其實就是由九張人皮秘製而成,再由得道的高僧喇嘛開光,這便是密宗輪迴鏡!」
    封慕晴的話聽得我和鐵蛋直咂舌,一直畏畏縮縮的狸叔也不禁點頭稱是道:「封小姐說得很對啦!這個西藏的密宗我研究過啦!」
    見老奸巨猾的狸叔也肯定了這一說法,我也不禁好奇起來,不過一回想起這面牆上的壁畫還會自動更換,我又忍不住一陣感歎。鐵蛋也拍拍腦袋道:「怪不得我看這菩薩佛主都表情詭異,原來是一幫吃飽了撐的閒得無聊的人亂畫的,罪過、罪過。」
    我見鐵蛋一副入定高僧的模樣笑罵道:「你小子別人模狗樣的裝得道高僧了,你這幾斤幾兩擺在這撐死了也就是一花和尚。」鐵蛋對我的話不以為然:「酒肉穿腸過,佛主心中留。」
    輪迴鏡已經被粽子撕裂,鏡後黑咕隆咚的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所在。眾人光在此停留也不是辦法,我和大家商量著是不是點到即止,我們此行的目的也不是探索消失了幾千年的宗教秘密,還是保存革命火種,先活著找到成吉思汗的真正墓室所在方為上策。大家點頭稱是,剛要起身就此折返,忽然腳下一陣猛烈的晃動,緊接著一陣嘎啦啦的響動震耳欲聾。
    黑暗之中鐵蛋扯著嗓子喊道:「這喇嘛塔要倒!咱們快跑。」劇烈的搖晃中,我們五人相互攙扶著朝著石階處步履蹣跚地走過去。就在我們剛要走到石階處,忽然一陣強烈刺鼻的酸味瀰漫開來,原本圓弧形的塔頂忽然落下陣陣液體,這液體一遇見空氣呼啦一聲便熊熊燃燒起來。轉眼之間石階處便成了一處火海,烤得人臉生疼。我暗道不好,是火龍油!這東西在古代多用作古墓的防禦作用,燃點和白磷差不多,沾到身上想要撲滅很難。抬頭望去,圓弧的塔頂還在不斷灑落火龍油,我拉著眾人說了聲:「往回跑!」說罷拉起眾人旋風一樣的速度跑進輪迴鏡後的黑暗之中,也許此時也只有這個黑咕隆咚透著寒意的空間能庇護我們躲過這一劫。
    眾人連滾帶爬地跑到輪迴鏡後面之時,整個喇嘛塔的四層已經化作一片熊熊火海。我擦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冷汗,暗道一聲好險!要是跑得慢了一點,此刻肯定已經被燒成了烤豬頭。
    眾人驚魂未定,狸叔臉色慘白,盯著那片熊熊的火海半天說不出話來。不過奇怪的是,躲在這輪迴鏡後面,我們絲毫沒有感覺到大火的熱氣。相反的是還有絲絲的寒意撲面而來,那一塊密宗法器人皮做的輪迴鏡竟然也沒有燃燒。
    封慕晴擔心地看了我一眼道:「如果這麼燒下去,不出半小時這塔肯定會塌!咱們怎麼辦?」輪迴鏡被撕裂的大口子比之先前又大了不少,照射進來不少的火光,搖曳之下我瞇著眼睛細細打量了一番,心中大喜,這地方原來還不止是個夾層這麼簡單!只見一條寬約半米的石階蜿蜒向下,不知道通往何處。石階上佈滿了厚厚的灰塵,看來此處應該和這座喇嘛塔一樣,自從落成之後便沒有活人進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