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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黃河水妖(4)

  孟奔問楊方:“六哥,你說這是屠黑虎祖上那口棺材嗎?”
  楊方說:“棺木是清朝的樣式沒錯,至於裡頭棺材瓤子是不是,我可就不知道了。”
  說話的功夫,山裡天都黑了,楊方點上馬燈,再次圍著棺材打量一番,看出棺木上的土沁,與此處土質不同,應該是兩三年前從來老墳中刨出,遷移到此,他瞅準了,對草頭太歲孟奔點了點頭,說道:“錯不了,準是屠家祖上那位清朝武將的棺材,那屠黑虎為了祖墳的事,可真沒少下功夫,這次咱就要他的好看。”
  孟奔聞言大喜,擼胳膊挽袖子,拽出斧頭,照著棺材就砸,這將軍墳埋在山中不封不豎,既沒墳頭也沒石碑,就是怕讓人倒了鬥,可楊方那雙眼太好用了,既知是什麼形勢什麼穴,那就不可能找不著,剿滅捻軍的年頭,時值清朝末年,國力衰落,一個武官的棺材不會講究到哪去,外面也沒有套槨,只是棺材木板很厚,釘得也嚴實,卻架不住孟奔狠砸,三下五除二砸開棺蓋,隨著一股白氣,露出了裡面的死屍。
  楊方孟奔退開兩步,以黑巾罩面,待到淤積在棺內的陰氣散去,放下馬燈,點了跟蠟燭捧在手裡,湊到棺材跟前觀看,那棺中僵臥一人,身材魁偉,裹在錦被當中,頜下留著黑鬚,面容如生,武將披掛,頭頂天王盔,身穿太歲甲,懷中抱著一口七星寶劍,皆是上百年的古物,棺材裡沒有多餘的東西,這也是武人本色。
  孟奔道:“六哥你瞧瞧,這是寶盔、寶甲、寶劍,少了匹寶馬,反正要那死馬無用,只取他的三寶也罷。”
  楊方說:“我看這死屍身上還有一寶,此人死了五六十年,又經遷墳移棺,面目依然如生,要是我沒看走眼,嘴裡一定含有寶珠。”
  孟奔說:“六哥你又幾時看走眼過,我這就摳出來看看是顆什麼樣的珠子……”說著話用麻繩套住死屍脖頸,拽起頭來,左手拇指頂住屍身後腦,右手按兩頰,那死人的嘴巴登時張開,嘴裡果然含著一顆大珠,摳出來一看是顆夜光珠。
  楊方見此珠光照十步,當屬罕見之物,裹好了放進麻袋裡,此時孟奔摘盔取甲,將屍身上值錢的東西盡數剝下,9二Bo0k盔是八門金頂天王盔,甲是鎖子連環太歲甲,那口七星寶劍是鯊魚皮的劍鞘,烏黑沉重的劍身上,刻有七星北斗的圖案,再看棺中那具屍身,被取了寶物之後,突然皮塌肉陷,臉上現出腐壞之狀。
  二人裹上一麻袋東西,放了把火,將棺材連同死屍一併燒掉,然後將封土挖開散在四處,徹底毀去了墳穴,天亮之後離開這片山嶺,整個過程神不知鬼不覺,一路回到洛陽城外的一處客棧,5九2把經過跟崔老道說了,晚上在客棧裡關緊門窗,點上燈燭,把麻袋放到桌上,一件一件的細看。
  崔老道笑道:“准知道我這倆兄弟出手,沒有辦不成的事。”
  楊方說:“頭功還是道長的,要不是道長三言兩語誆倒了母老虎,又怎知屠黑虎的祖墳在雷公嶺,我們到那地方挖墳盜寶,只如探囊取物一般,不費吹灰之力。“
  崔老道點頭道:“屠黑虎那廝怕是做夢也想不到,他家的祖墳已經讓人倒了斗了。”
  孟奔說:“這才解恨呢,辦他娘的屠黑虎,那廝要是知道了準得氣冒了泡兒,道長哥哥你看這些寶貨能值多少錢?”
  崔老道說前清還是有些值錢的東西,可也得分什麼,這天王盔太歲甲不是年頭太古的東西,空得其名,值不得什麼,珠子還行,像是打宮裡傳出來的東西,可能是因戰功得到的賞賜,也可能是從圍剿捻軍的時候劫掠而來,雖是小小物件兒,等閒沒有第二件及得上它,其次是這口寶劍,還有那兩個放燈油的玉碗,別看這玉碗不起眼,也是漢代的物件兒,必是屠黑虎帶部隊盜挖漢代古墓時所獲賊贓,七星寶劍則是北宋年間的東西,也屬難得的古物,眼下的行市不太好,不過這一麻袋東西出了手,盡能得一大筆錢。
  崔老道說到這頓了一頓,又說:“這筆錢咱們兄弟三人各取一份,老道我這輩子就是個餓不死的窮命,不能發大財,發了大財準倒霉,那是發多大財倒多大霉,因此我那一份全用來賑濟黃河災民,剩下兩份,你們哥兒倆一人一份,此乃不義之財,取之無妨。”
  楊方說:“道長哥哥,小弟竊聞,從古以來,富貴如空花,榮華似泡影,能夠萬古傳名的,只有忠臣義士英雄豪傑,隨他負擔小人,也是聞之起敬,我若貪圖些許財物,天底下有得是富戶巨宅,何必去盜屠黑虎的祖墳?咱當初做這個活兒的時候,提前說好了要為善除惡替天行道,所以我那份也和兄長一樣,全部用來救濟災民。”
  孟奔道:“二位別仗義過了,這年頭出門要店錢,吃飯要飯錢,咱好歹留個仨瓜倆棗兒的傍身啊。”
  楊方說:“也對,要不留點兒?”
  崔老道是當大哥的,不好意思上來就說分錢,他知道孟奔準得這麼說,連忙點頭道:“那就留一點兒吧,可不能留多了啊。”
  三人又商量到哪出手這些東西,說到半夜才睡,第二天收拾好了東西啟程上路,崔老道腿腳不便,走不得長路,楊方就買了輛驢車讓他坐著,三個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外頭兵荒馬亂,沿途看不見幾個行人,中午時分,到路邊一個小麵館歇息,要了幾碗麵,正在那吃著,看前頭來了一夥人,用騾車拉著一口贊新的大棺材,看樣子是送亡故不久之人回鄉安葬。
  楊方等人久走江湖,偷眼一瞧車轱轆印痕,知道這棺材裡裝的東西不輕,絕不是一具死屍,再看這夥人一共有四個,三男一女,為首是位五十來歲的老者,年歲也不算太老,但兩鬢已經斑白,穿著土裡土氣,卻是氣宇軒昂,神色和善,老者身邊有個大姑娘,也打扮成村姑的樣子,但怎麼看都是城裡的大小姐,長眉入鬢,一雙杏眼,神如秋水,美得讓人不敢直視,其餘那兩個,一個是個跟班模樣的鍋蓋頭,另一個是端肩膀的鄉下漢子,兩眼賊兮兮的,不像善類。
  楊方等人心裡邊暗暗稱奇,以他們的眼力,竟看不出這夥人是幹什麼的,此時也不想多事,所以並不理會,只顧埋頭吃麵。
  崔老道吃著半截,低聲對楊方和孟奔說:“今天黎明時分,老道我望見天幕間一線如血,徵兆極是反常,只怕是要變天了,若有狂風驟雨,那黃河水位必然暴漲,咱們要趁早趕路,千萬別遇上黃河發大水的巨災。”
  孟奔說:“道長哥哥呀,您頭一天起這麼早啊,哪天不是這樣?”
  崔老道說:“傻兄弟,你哥哥我看不錯,就這一兩天,准出事。”
  楊方說:“黃河剛發過大水,又要連著起災,那還讓不讓老百姓活了?”
  崔老道歎道:“大道即遠,天怒不斷,看著吧,大事兒還在後頭呢。”
  常言道“閉口深藏舌,身安處處牢”,只因崔老道吃麵條時多說了這麼一句,一場殺身之禍可就找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