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南十字星下的神跡 > 附錄一:畢肖普,挑戰海爾達爾的第一人 >

附錄一:畢肖普,挑戰海爾達爾的第一人

在索爾‧海爾達爾成功地完成了他的孤筏橫渡太平洋這一壯舉之後,並不是所有人都在向他表示祝賀的同時承認他的論點:即波利尼西亞人是南美土著居民的移民,尤其是一些專業人士。他們認為海爾達爾的壯舉最多證明了古代人有能力從秘魯架輕質木筏到達波利尼西亞群島,此外則什麼也不能證明。但這些人也只是說說而已。只有少數人想到要以自己的行動來證明自己的觀點。著名的法國航海家埃裡克‧德‧畢肖普就是其中之一。他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來證明自己不同於索爾‧海爾達爾的論點。

他說:「波利尼西亞的文明絕對是自發成長的,它產生於太平洋,然後向東西兩方面發展。我要證明人們可以乘木筏從東西兩方橫渡太平洋。我要從波利尼西亞到南美,然後再回到出發地點。」

畢肖普對於這個可能是十分艱難的航程作了補充說明:

「像『康鐵基』號那樣憑借順風、順流乘木筏橫渡太平洋是輕而易舉的,這只能說明『康鐵基』號不過是個隨風漂流的工具。我現在要證明人們可以乘木筏逆風逆流遠航,只有這樣才可以稱得上是真正的遠洋木筏。」

這位堅強果敢的人在準備實現他的計劃時,已經64歲了。

從他過去的經歷來看,他是有資格在航海方面進行某種大膽的嘗試,甚至進行任何冒險的。他曾經是耶穌會的學生,在遠洋帆船上當過見習水手和大副,還當過掃雷艇艇長、海軍航空兵駕駛員、普羅旺斯省的園藝家、一位中國將軍的私人顧問、帆船船長和法國領事。又在波利尼西亞沿海航行的船上當過海員。

在過去30年間,埃裡克‧德‧畢肖普曾乘波利尼西亞式雙聯獨木舟從檀香山經澳大利亞和好望角到達戛納。他像著名的孤身航海家斯洛克姆一樣,也不會游泳。

「我從來都不想學游泳,我肯定自己不久就會淹死的。」

他的這些話不知是出自迷信,還是對海洋的挑戰,但我們可以看到這位航海家與眾不同的某些特點。當人們問及他為什麼要乘木筏而不乘他使用過的雙聯獨木舟時,他簡單地回答說:

「古代移民沒有使用過獨木舟,也沒用過大船,因為只有木筏才能運載婦孺、牲畜以及大量食品和淡水。」

他本人曾在各種不同噸位的船上遠航過,卻從未乘過木筏。對於木筏,特別是對於「康鐵基」號木筏,他有自己的看法,認為那簡直是可笑的。

「只要不把『康鐵基』號叫做遠航木筏,叫它什麼都可以。因為『康鐵基』號上沒有加拉,所以不能稱為木筏。」

如果不是波利尼西亞人,誰也不知道「加拉」是什麼東西。原來這是一塊長6.5米,寬10厘米的垂直木條,放在筏底,用來防止傾斜。加拉上鑿有許多洞,可以按需要的長度把許多加拉用木棍橫穿起來。整個木筏從前到後都有加拉。畢肖普對加拉的作用有如下說明:

「加拉是防傾斜的木板,又是舵。逆風航行時,將前面的加拉伸入水中,如果轉換方向,則需將前面的加拉提起;順風航行時,則將後邊的加拉伸入水中。如操縱得法,便可保持一定的航向。總之,這種木筏不用尾舵而用加拉來掌握方向。」

實驗的結果,使「塔希提‧努依」號竹筏上的乘員們對他的這種說法產生了不同的意見。「塔希提‧努依」號竹筏是畢肖普於1956年秋季派人在塔希提島上建造的。這只竹筏按照古代波利尼西亞人所造木筏的樣子,完全用竹子造成。竹筏用的大竹子,有些比人高出六七倍。連接竹竿用的是木釘和椰子纖維繩,不使用任何金屬。在筏面中間,從前到後有一條「通道」,以便隨時操縱加拉。除了這些名為加拉的木板之外,別無尾舵等設備,而筏帆則是用露兜樹的纖維編織而成。

畢肖普招收的船員有:

弗朗西斯‧科爾萬,30歲,出身於塔希提島上一個最受尊敬的家庭。他原籍是蘇格蘭人,母親為法國血統。他是一個優秀的水手,善於捕捉海龜和鯊魚。

米歇爾‧布倫是一位航海家。曾任大洋洲磷肥公司三桅縱帆船「鳥島」號大副,幾天之前剛剛與一位年輕美貌的姑娘結了婚。

阿蘭‧布倫是米歇爾‧布倫的弟弟,從17歲就開始航海,曾乘雙桅縱帆船從非洲到達塔希提島,在他邀他一同航海時,他是南太平洋上以產磷肥著稱的馬卡特阿島的港口調度員。

胡安‧尼托是一位勇敢的智利青年,愛好探險活動。

「塔希提‧努依」號竹筏長12米,寬4.2米,有兩根桅桿和一面堅固的帆。筏上有一個艙室,但卻不是原始式的,而是一個密封甚嚴、設備齊全的房間,它既是臥室又是食品貯藏室,裡面備有無線電發報機、攝影機和其他儀器,還有航海和氣象工作的各種工具。

1956年11月8日,晴空萬里,微風送爽,海面平靜無波,這只竹筏從帕皮提停泊場起航出發。竹筏上,除了船長畢肖普身體欠安之外,一切都很正常。這位65歲的航海家正患有肺氣腫病,並且已發展為慢性支氣管炎。幾個月前,經醫生確診,他患的是一種惡性肺炎。急躁的性格使得他對於健康問題並不放在心上。他在1958年發表的《東方海角》一書中也充分表現出他的這種性格特點。

「塔希提‧努依」號頭5個月的航行,簡直沒有值得記述之事,緩慢的時光流逝令人難以忍受。竹筏的航速為每小時3海里,在風平浪靜時還要慢些,完全無風時則停止前進。畢肖普對於航行緩慢倒不在意,使他惱火的是那些瑣事。例如米歇爾‧布倫不斷用無線電報話機與遠方的妻子通話。畢肖普的沉悶不語使竹筏上的氣氛非常緊張,直到太平洋上降臨了持續一周之久的暴風雨,才沖淡了這種緊張氣氛。

畢肖普與米歇爾的爭吵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在暴風雨咆哮聲中,這種爭吵也就自然平息了。「塔希提‧努依」號竹筏忽而登上山峰般的浪尖,忽而跌進浪谷。筏上的人非常擔心桅桿、帆和艙室被海浪捲走。幸而這些設備在竹筏上捆得很牢固,雖然受到大浪沖擊,還是安然不動。經過一夜的風暴衝擊之後,人們發現做竹筏基礎的一些大竹竿已開始鬆動,從裂開的竹筒中發現,有的竹竿已被蛀蟲咬壞,究竟還能使用多久,誰也無法斷定。

1957年5月18日,畢肖普確認這些被蛀壞的竹竿不能再繼續使用時,便發電報給一位擔任行政長官的智利朋友,說他要在胡安‧費爾南德斯群島靠岸,換一部分竹子,因為竹筏很難接近胡安‧費爾南德斯群島,所以請他派一條拖船前來拖竹筏,並指明竹筏所在的位置。

一個業餘電報愛好者收到了畢肖普的來電,在轉發來電時,還熱心地誇大了畢肖普電報的內容,因而使得智利政府認為「塔希提‧努依」號遇難了,而不是發生了什麼困難。

當時,智利沿海的暴風雨,比「塔希提‧努依」號在太平洋上所遇到的暴風雨更為猛烈,根據海洋法規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援救遇難船舶。於是智利的一艘護衛艦「巴克達諾」號冒著暴風雨,從瓦爾帕萊索起航前去援救「塔希提‧努依」號。

5月21日,在「塔希提‧努依」號搖搖晃晃的艙室裡,米歇爾‧布倫收到了「巴克達諾」號發來的電報說:「我艦正向你們開去,望告所在方位。」布倫立即發報:「南緯34度28分,西經89度7分。」第二天凌晨,瓦爾帕萊索時間4點42分,「巴克達諾」號出現在已經恢復平靜的海面上。竹筏上的人們望著「巴克達諾」號逐漸駛近。為了不激起巨浪,「巴克達諾」號放慢速度緩緩接近竹筏,來到竹筏附近時,放下了一隻小船,小船上的人划槳靠到竹筏邊。

這時,畢肖普在竹筏上一直注意地望著這一切。

「那個穿白衣服的傢伙是幹什麼的?」

這是一位護士。收到智利電台告警電報的巴黎電台發報說「塔希提‧努依」號上有一名傷員。畢肖普為此十分惱火。經過身體檢查之後,全體乘員都被送到「巴克達諾」號上休息。休息片刻之後,畢肖普提出:

「我要求把竹筏拖到胡安‧費爾南德斯群島。」

「我已接到了指示。」智利艦長回答說。

然後,「塔希提‧努依」號的全體乘員又回到竹筏上,護衛艦用繩子拖著竹筏,並給竹筏繫了一條安全帶。「巴克達諾」號在不適於航行的氣候條件下拖著竹筏緩慢前進。「巴克達諾」號的巡航速度為每小時13海里,如果把航速降到每小時6海里,軍艦雖可平穩前進,但「塔希提‧努依」號竹筏的頭部便要沉入水下3米,艙室也將被淹沒一半。

為了不惜一切代價挽救竹筏,智利艦長把航速降到每小時3海里。以這種速度航行,護衛艦的尾舵幾乎不起作用。「巴克達諾」號艦長將情況用無線電報告了智利海軍部。因為以每小時3海里的速度拖航,到達胡安‧費爾南德斯群島大約需要一個星期。如果竹筏和拖船都不出別的問題,軍艦上的燃料是足夠使用的。智利海軍部回電說,這種做法太危險,拖航付出的代價太大,應扔掉竹筏,將全體乘員接到軍艦上。與此同時,智利海軍部也向巴黎發了電報,詢問法國政府是否同意承擔這種毫無實際意義的拖航費用。法國政府回答說:不付這筆費用。

畢肖普得知這一情況後,立即派人通知艦長,說他本人願付這筆費用,在到達目的地以前拋棄竹筏他是絕對不能同意的。

「那好吧。」智利艦長這樣回答。

艦長不願被人說成是懼怕危險而放棄拖航。於是,這種不合理的拖航又繼續下去。5月24日上午10時,拖竹筏的纜繩斷了。

這裡需要加以說明的是,關於拖航的情況有兩種不同的說法,一是畢肖普本人的敘述,二是米歇爾‧布倫1959年在巴黎出版的《「塔希提‧努依」號的悲慘命運》一書中的敘述。

據畢肖普說,「巴克達諾」號在更換新纜繩時,過於靠近竹筏,因而撞在竹筏上,嚴重損壞了纜繩和竹筏的筏面。竹竿被撞裂,一根根被海水沖走。從這時開始,竹筏就處於逐漸解體的狀態中,因此才考慮放棄竹筏的。他把航行失敗的原因歸之於「巴克達諾」號的駕駛不良。

米歇爾‧布倫的記述則完全不同。他說實際上不是拖竹筏的纜繩斷了,而是繫纜繩的滑輪脫節,纜繩還由竹筏上的安全帶拉著。「巴克達諾」號看到竹筏上發出停止的信號時立即停止了前進,竹筏上的人們重新拴牢了拖纜,並在竹筏下面又捆上一道繩子,以防竹竿散失。5月24日12時,即事故發生之後兩小時,拖航又繼續進行。

除了畢肖普之外,根本沒有人說過「巴克達諾」號撞上了竹筏。

5月25日,海上狂風大作,波濤洶湧,以每小時2.5海里的速度拖航已顯得十分荒唐。「塔希提‧努依」號竹筏上大大小小的竹竿一根根相繼散失。5月26日上午8時25分,拖竹筏的纜繩又斷了,此時海上風浪很大,已無法再繫纜繩拖航了。

「巴克達諾」號的水手們表現了無比的勇敢和機智,把竹筏上的人和食品完全轉移到護衛艦上。這項工作用了7個多小時才算完成。從此「巴克達諾」號就以正常速度開始航行。下午3點30分,「塔希提‧努依」號的殘骸已遠遠離開「巴克達諾」號護衛艦。

畢肖普等人在瓦爾帕萊索作為凱旋歸來的英雄受到熱烈歡迎,人們沒有把他們當做死裡逃生的遇難者。性情急躁的畢肖普此時也激動得熱淚盈眶。他說:「20年前,我在戛納也曾受到過這樣的歡迎。」那時,他是和布列塔尼的朋友塔蒂布埃乘雙聯獨木舟「卡米洛阿」號從塔希提到達戛納的。

勝利的歡呼聲過後,畢肖普住進了醫院。他為自己的身體不佳惱火,因為他正在寫「塔希提‧努依」號橫渡太平洋的故事,而醫生卻診斷他患了急性肺炎。

他的隊員們常來看望這位竹筏航海隊長。一天,他們興奮地告訴他一個好消息。

「康塞普西翁造船廠要送給我們一隻船,供我們返回塔希提島之用,這是他們無償贈送給您的。」

康塞普西翁位於瓦爾帕萊索以南,是一個以造船業著稱的小海港。畢肖普一聽到「船」這個字,立即從病床上坐起來,問道:「是什麼樣的船?」

「一條木帆船。造這種船是他們的專長。」

「那麼,你們是同意乘這隻船返回塔希提的了?莫非你們瘋了?還是有意識地想敗壞我的名聲?」

畢肖普需要的是竹筏,而不是什麼船。他的太平洋航行以竹筏開始,也一定要用竹筏來結束。如果康塞普西翁造船廠不願為他造竹筏,他就不去理睬他們。

造船廠的工程師和工人們堅持要幫助這些橫渡太平洋的勇士們,同意為他們造一隻木筏。這第二隻木筏命名為「塔希提‧努依」2號。阿蘭‧布倫主管造筏事宜,而畢肖普則出院著書。

若不是智利不產竹子,畢肖普一定會要求造竹筏的。雖然有「塔希提‧努依」號在海上解體之鑒,但他並未吸取這次失敗的教訓。在沒有竹子的情況下,這次造筏只好改用木料。索爾‧海爾達爾造的「康鐵基」號,用的是古代印第安人造木筏時使用的輕木,這種木材浮力大。現在,如果再派人到亦道山區去砍伐粗大的輕木,不但困難重重,而且又曠日持久,耗資太大,並且畢肖普也不想模仿海爾達爾。這只「塔希提‧努依」2號的筏面使用了柏樹的樹幹。柏木密度大,浮力比其他木材小,但它卻有組織緊密、不易被水浸透的優點。

「塔希提‧努依」2號的筏面與「塔希提‧努依」號無大差別,長12米,寬4.2米。筏面有兩個桅桿,桅桿上掛有一個三角前帆、一個主帆和一個輔帆。像「塔希提‧努依」號一樣,筏面上也有一個供航海者休息用的艙室。在造筏過程中,畢肖普曾舉行過一次記者招待會,他說:

「這是一隻沒有尾舵的木筏,用加拉可以完全代替尾舵。」

木筏前部有6塊板,後部有14塊板,而在木筏造成之後,他還是加了一個尾舵。畢肖普解釋說:

「雖然如此,我們也只是在到達目的地時才使用尾舵,因為那時需要快速前進,沒有尾舵便會完全沉入水中。」

其實,尾舵還是經常使用的,因為加拉的作用遠不如尾舵大。

「塔希提‧努依」2號重新北上時,和當年的「康鐵基」號一樣,在沒有趕上順風之前,必須先利用順流,即秘魯海流。米歇爾‧布倫未參加這次航行,因為他忍受不了與妻子的長期別離,他乘上一艘遠洋輪船返回塔希提島去了。他的弟弟阿蘭‧布倫代替他當了報務員兼大副。參加這次航行的人,除了阿蘭‧布倫之外,還有法國海洋學家讓‧佩利西埃,德籍智利人漢斯‧費希爾,以及智利廚師胡安‧尼托。畢肖普的健康情況一直不好。

1958年4月13日,「塔希提‧努依」2號從卡亞俄揚帆起航。木筏上裝有一台收發報機,起航後第二天,阿蘭‧布倫試用這台收發報機時,發現機器失靈,發報之後收不到回音。無線電聯繫雖然不通,木筏上的人卻並未因此而不安,相反,畢肖普倒很高興,因為上次航行時,米歇爾‧布倫與其妻的經常通話曾使他大為惱火。

這次航行時,天空晴朗無雲,海面頗為平靜,微風吹送著木筏平穩地前進。唯一令人不快的事是柏木密度大,筏面低於水面,海水淹沒了艙室的地板。

「這是最不順利的事,」畢肖普說,「這樣情況會越來越糟的。我們先到馬克薩斯群島靠岸,然後找船把我們護送到塔希提島去。」

這樣,原定計劃略有刪減,但對畢肖普證明乘木筏可從東、西兩方橫渡太平洋的論點,則沒有多大影響。

從5月26日開始,天氣日益惡劣,風速每小時40多海裡,最後達到50海里。儘管筏帆能起一些作用,但木筏的重量卻並未減輕。到6月中旬,木筏的前部總是沉在水下50厘米,木筏尾部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這時,木筏已無法操縱,人也不能站在木筏上了。

「我們都到艙室頂上去!」畢肖普說。

除此之外,也確實沒有其他辦法,而且畢肖普的健康狀況又每況愈下。於是,木筏上的人專為他在艙室頂上又搭了一個板棚,把儀器、海圖和食品也放在裡面。畢肖普把航行指揮權交給阿蘭‧布倫,自己在板棚裡臥床休息。

到6月底,「塔希提‧努依」2號簡直成了一隻半沉在水中的潛水船,誰都無法使它浮出水面。木筏的艙室現在成了水下障礙物,艙室裡的水位不斷上升,使木筏無法保持平衡,因而必須拆除它的艙壁以減少阻力。幾天以後,又必須砍斷桅桿,否則「塔希提‧努依」2號就有翻沉的危險。阿蘭‧布倫是一個優秀的航海家,他觀測太陽起落方位用以判斷木筏的航向,但由於不能準確掌握航線,因而錯過了馬克薩斯群島。

木筏每天都在下沉,無法保持穩定,因為隨時都有翻沉的危險,所以不得不再砍倒前桅桿。這樣一來,木筏上既無桅桿又無帆,成了一個沒有活動能力的漂流物。在這沒有船舶往來的海面上,沒有人發現露在水面上的小板棚,又怎能指望有人來援救「塔希提‧努依」2號呢?阿蘭‧布倫整夜都在修理他的收發報機,不斷地向他哥哥發出求救信號。在塔希提島上的米歇爾‧布倫每夜3點鐘都起來收聽「塔希提‧努依」2號的電報,但是什麼也沒收到。阿蘭‧布倫既未收到哥哥的回電,也未收到任何地方的回音,但是他並不氣餒。他說:

「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繼續航行。」

現在除了刮東風之外再沒有能使木筏西進的力量了。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情況下,木筏上的航海者們又用一根小桅桿掛起了一塊帆。

7月20日,這只潛水木筏在隨時都有翻沉危險的情況下,又緩慢地向西航行了。為了免於翻沉,航海者們又想出了使用平衡臂的辦法,這就是用大洋洲獨木舟常用的浮子來防止木筏傾翻。

他們把五個容量50公升的小酒桶綁在四根木桿上,然後用砍斷的桅桿作支臂把浮子連接在木筏上。大家泡在水中忙了幾天之後,終於做成了這個平衡臂。於是,這只半沉半浮的潛水木筏靠風力又向西緩慢前進了。

「我們直奔薩瑪阿群島前進,這樣就可以到達其中的一個島。」

「塔希提‧努依」2號已不再有傾斜的危險,但卻慢慢地日益下沉。這是因為柏木已經浸透了水而失去浮力嗎?不是。這是因為海洋裡的藻類、貝殼類等軟體動物越來越多地附著在木筏上,使得木筏的重量逐漸增加。如果是輕木木筏,它可以承受這種負擔,但是柏木木筏卻無法承受這個重量。那麼,這樣日益下沉又該怎麼辦呢?航海者們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了。

航海者都知道,有的船舶遇難後,破船和活著的船員被海水沖到沙灘上,於是,遇難者們就用大船的殘骸改造成小船,乘小船脫離險境駛走。「塔希提‧努依2」號木筏上的航海者們也利用了這個經驗,用木筏上的材料,在逐漸下沉的木筏上造出了另一隻木筏,最後他們乘這隻小木筏繼續航行,終於脫離了險境。這在航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一個實例。「塔希提‧努依」2號的航海者們制訂了一個計劃,交給一直在板棚中臥病休息的畢肖普。這位疾病纏身但頭腦清醒的領導人同意了這個計劃。於是,從1958年8月1日起,木筏上的航海者們便在太平洋海面上開始了這項造筏工作。

他們設計的木筏利用一個中心浮子和兩個平衡臂來保持木筏的浮力。筏面上有一個小艙棚,它的作用和「塔希提‧努依」2號的艙室一樣,讓臥病的畢肖普住在裡面,儀器和糧食也都放在裡面。以前盛淡水的那5個空酒桶便成了中心浮子。浮子製成後就拖在「塔希提‧努依」2號的後面,因為這是首先要完成的基礎工作。第三隻木筏的建造就從這個中心浮子開始,也就是說,造新筏的工作要在水中進行。

他們用幾個小酒桶做成平衡臂的浮子,用長桿連接在新木筏的筏面上,大木筏上的柏木一根也沒使用,只用了被砍斷的桅桿。大木筏上的繩索都成了捆綁小木筏的工具,大木筏上拆下來的木枝則做了小木筏的筏面。

在那種令人難以想像的條件下,「塔希提‧努依」2號上的航海者們工作了將近兩個星期,而這時的大木筏已經全部沉在1米深的水中,而且還在繼續下沉,使得那些水中造船者每天從小筏上工作完畢回到大木筏時,身上的衣服仍然無法晾乾。這些航海者們就是這樣日以繼夜地泡在水裡,每到夜晚和風大浪高的時候,他們只好停止工作。對於他們來說,這種無事可幹的時刻是最難忍受的。往往在這時會出現各種憂慮,假如拖小筏的纜繩斷了,救命的小筏一失蹤,那麼這個大部分已被拆掉,而且還在不斷下沉的大木筏將會怎樣呢?

只要天晴,大家便立即開始工作。他們在小木筏上豎起了一根向前傾斜的桅桿,上面掛起一面三角帆。

「還要有一個舵。」阿蘭‧布倫說。

建造新木筏的工作都是在大木筏上站在齊胸的水裡進行的。

鯊魚會不會來進攻他們呢?

這個問題誰也不能回答,因為鯊魚沒有回游規律,無法預料鯊魚將在什麼時候出現。他們隨時都有被鯊魚吞掉的危險,不過,總算萬幸,鯊魚始終沒有出現。

8月12日,「塔希提‧努依」3號終於製成。造筏人並不想把它叫做「塔希提‧努依」3號,一直稱它為小木筏。從大木筏上看,小木筏簡直是個奇怪的小東西,但對於海上漂流者來說,它卻是個無價之寶。

8月13日,大家又一次從大木筏來到小木筏上,這將是最後一次的遷移了。大家拉住拖纜,使小筏靠近大筏,讓畢肖普上了小筏,把他和儀器都安置在小艙棚裡,然後又把食品和淡水運到小筏上,8月14日,全都轉移到小木筏上的航海者們,解開了連接大小筏的拖纜,他們看到「塔希提‧努依」2號的艙棚這時已像醉鬼似的在水上搖搖晃晃,後來便被海浪吞沒了。

天氣未見好轉,只要海上有大浪,小木筏的筏面便會受到海浪沖擊。儘管如此,小木筏卻不下沉了,它一直平穩地浮在水面上。

小筏已經獨立航行了兩周。在這艱難的兩周中,不僅天氣惡劣,人們也疲憊不堪,他們都煩躁地忍受著飢渴。在暴風雨中,大家貯存了一些淡水,但每次分配食品時,仍然要發生爭執。有兩個人顯得比別人更激動,常常由阿蘭‧布倫出面勸解才使他們安靜下來。阿蘭‧布倫每天要向小艙棚中的畢肖普報告航行情況。

「現在我們的航速每小時平均兩海里。風會把我們帶到彭林島,我們可以想辦法在那裡靠岸。」

阿蘭‧布倫同畢肖普一起查看海圖,在他們前方的太平洋上,島嶼密佈,木筏必須通過許多明礁暗險才能到達目的地,誰也說不准木筏靠岸時,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結局。

「彭林島如果不行,」阿蘭‧布倫堅定地說,「我們就到馬尼希基島,再不然就到拉卡杭阿島去。」

一股從北向南的海流又把木筏沖得偏離了馬尼希基島,但是阿蘭‧布倫發現木筏已接近拉卡杭阿島。於是他就一直堅持掌握木筏的前進方向。

「刃海裡就是拉卡杭阿島!」

小木筏還得航行24小時才能到達。8月29日,小木筏離拉卡杭阿島還有10海里。傍晚時分,終於在水面上望見了這個小島。

在浩瀚無際的太平洋上,一個由閃光發亮的沙灘環繞著的綠色小島,就像一塊寶石鑲嵌在平靜的海面上。

但是,在這個陰霾的傍晚,小木筏上的航海者們看到的小島,卻沒有那種詩情畫意的景色。他們知道小島周圍礁石密佈,要在順風的條件下,從礁石空隙中鑽進去,才能靠近陸地,否則又得從島旁錯過。操縱木筏靠岸並非易事,既要在礁石中間找到航路,還要不觸上礁石才行。

天黑了,木筏被波浪推著時快時慢地接近了拉卡杭阿島。阿蘭和胡安‧尼托立即動手做好一個筏錨,準備在木筏一靠岸後,就拋進沙灘將木筏固定住。

木筏臨近岸邊時已是夜晚,人們用手電筒照著前方,探索著前進。他們聽到海浪擊岸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夜裡9點30分,阿蘭‧布倫喊道:「注意礁石!」在手電筒的亮光下,大家看到了礁石激起的白色浪花。這時,胡安‧尼托在掌舵,布倫彎腰站著,用手指著礁石。

「那裡是礁石,你看見了嗎?」

胡安‧尼托在礁石叢中發現了一條黑暗的水路,這就是拉卡杭阿島進出口。木筏從這裡進去,阿蘭‧布倫三次拋錨才把木筏固定住,然後收起了帆。海水沖擊礁石發出巨大響聲。佩利西埃和費希爾兩人扶著畢肖普準備上岸。

—個大浪打來,木筏像電梯一樣升起,然後又成45度斜角落下來,整個翻在水中,撞在一塊高低不平的礁石上。木筏上的人受到強烈震盪,全都跌落在水中,被海浪沖到岸邊。

「船長在哪裡?」

畢肖普卡在木筏下的兩個酒桶中間,要把他立即拉出來並不那麼容易,大家用盡了力氣,總算把他拉出來了,抬到岸邊時,他已經不能動了。

椰子樹環繞著的珊瑚礁海灘,在月光下顯得異常淒涼,渾身水淋淋的航海者們圍著畢肖普,給他進行人工呼吸,一直到第二天清晨。但這一切措施都無濟於事,因為在木筏被打翻時,畢肖普頭上挨了致命的一擊。

畢肖普的悲慘遭遇到此結束,他換了三次木筏,三次都以失敗而告終。他死後先是埋在拉卡杭阿島上,然後又被挖出來和活著的航海者一同來到帕皮提。對於他們這些沒有成效的勇敢行為,只能用一句平凡而又普通的話來稱頌:「向無益的勇敢者致以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