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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留學到剛果

在剛果東部這個充滿暴力和厭女情緒的混亂境地裡,為迪娜治療的“醫治非洲”醫院就是座神聖的殿堂。那是個由白色低矮建築組成的建築群,病患在那裡受到尊重。這是援助計劃改變人們生活的一個案例。許多人在那兒幫助像迪娜這類病患,年輕的美國女子哈珀·麥康奈爾(Harper McConnell)就是其中一個。

哈珀留著暗金色的長髮,在熱帶的陽光下,她白皙的皮膚總是曬得褐裡透紅。她穿著隨意,除了脖子上掛著的那串非洲項鏈,她看起來與美國大學校園裡的學生沒什麼兩樣。然而,現在她卻身處被戰爭蹂躪的剛果,說一口流利的斯瓦希里語(Swahili),與那些在剛果叢林中長大的新朋友談天說地。她所踏上的這條路,是更多美國年輕人應該考慮的——旅行至發展中國家,“回饋”急需協助的人。

年輕人經常問我們,他們該如何幫忙解決性販賣或國際貧窮這樣的問題,我們總會先建議他們走出去看看世界。如果實現不了,就在家鄉籌款或提升人們對這些問題的認識,這也是很棒的做法。但是要有效解決問題,你需要深入瞭解,光靠閱讀是不行的。你需要親眼看到,甚至在那裡生活。

哈珀和朋友在剛果“醫治非洲”的醫院中。

(拍攝:尼可拉斯)

我們認為,美國教育體制的一大缺失,就是年輕人即使對國內外的貧窮狀況毫無瞭解,也可以順利畢業。出國留學的學生,往往是到牛津、佛羅倫薩、巴黎深造。我們認為大學應當把花一些時間待在發展中國家的社會實踐作為學生的一項必修課,不管是休學一年還是去那裡留學。如果更多美國人趁暑假到巴基斯坦穆赫塔爾的學校教授英文,或是到剛果的“醫治非洲”醫院工作,我們整個社會就會對週遭世界有更豐富的認識,世界其他地方或許也會對美國人有更正面的看法。

年輕人,尤其是女性,常會擔心到海外當志願者的安全問題。她們擔心會感染疾病或遭受暴力,這當然有道理,但主要障礙還是對於未知情況的過分恐懼,這和非洲人或印度人到美國留學時那種忐忑不安的心情一樣。現實情況是,美國人和歐洲人在發展中國家通常會受到熱情款待,在非洲村莊遇到搶劫的概率,也會比在巴黎或羅馬低很多。通常生活在貧窮國家最危險的事情是開車,因為沒有人系安全帶;而紅綠燈嘛,如果有的話,往往是供參考而已。

美國女性有時候的確會引起多餘的注意,尤其是金髮女性,但是這樣的注意很少有威脅性。女性一旦在目的地安定下來,通常會發現那裡比想像的要安全。西方女性通常不會受到當地人的侮辱和騷擾,原因之一是當地男人覺得西方女性令人生畏。女性志願者通常比男性擁有更多的選擇,比如在保守的文化中,美國男性教導女學生甚至跟女性談話可能都不太妥當,而女性則男女學生都可以教,也能夠與當地的男男女女融洽相處。

民間團體為志願者提供了無數的機會。我們在這本書後面提到的援助計劃,大多也都歡迎志願者,唯一的條件是要能夠待上幾個月,否則不值得大費周章。待在剛果或柬埔寨可能不像待在巴黎那麼舒適愉快,但是這個經驗將會改變你的人生。

哈珀在美國密歇根州和堪薩斯州長大,在明尼蘇達大學攻讀政治學和英文時,她並不確定將來該何去何從。她研究過貧窮與發展的問題,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畢業一天天逼近,她感到焦慮不安。大四那一年的五月,她聽說自己所屬教會和剛果的一所醫院建立了合作關係。這所位於明尼蘇達州伊代納市的馬可樓教會(Upper Room Church)很懂得這個重點:教友不應該只是開支票捐錢,也應該主動積極地做慈善。於是與牧師溝通前往剛果的安排後,哈珀同意前往戈馬市,監管與“醫治非洲”醫院的合作項目。

“我們想讓教友瞭解剛果東部的情況,讓他們有機會過來看看這裡的生活,”她說。“我也會讓教會知道當地的現實情況,這樣一來,在美國的構想才能夠確保符合當地需求。”

哈珀住在戈馬市一棟美麗的西式房子裡,與成立“醫治非洲”醫院的夫婦同住,這對夫婦就是剛果醫生喬·盧西(Jo Lusi)和他的英國籍妻子琳恩。夫妻倆用了其中的一個房間,裡面總是擠滿了訪客。雖然這棟房子是避開剛果亂象的世外桃源,但是發電機依然會在晚上十點停止運作——而且別指望可以沖個熱水澡。至於剛果的鄉間,常讓她覺得比戈馬市落後一兩個世紀。有一天,哈珀迫不及待地報告最新見聞:“我們有個團隊剛去拜訪一座村莊,那裡自從20世紀80年代以後就再沒見過汽車了。村民們都稱車子為會走路的房屋。”

“醫治非洲”是一所大醫院,正式床位有150個,可是通常有250名病患,院方盡量容納了他們。醫院有14位醫生,210位職員,除了琳恩、哈珀和另一個人,其餘全是剛果人。院方盡量讓病患有乾淨的床單可以使用。但是在這個有500萬人口的地方,卻只有兩名婦產科醫生。醫院獲取電力、純淨水和繃帶都很困難,有時簡直是場噩夢。更糟的是當地貪污風氣盛行。2002年,附近一座火山爆發,岩漿流過來,醫院頓時成了火球。這裡的大多數土地都覆蓋了八英尺厚的岩漿,後來在美國捐助者的支持之下,醫院得以在岩漿冷卻後立即重建。

對於一名單身年輕人而言,住在戈馬市這樣的地方,可能會覺得單調乏味。哈珀搬到剛果時,與交往兩年的男友分手了。雖然一群司機常會向她求婚,但是並沒有所謂的約會。有一次她感染瘧疾,自己也成了病患。對於自己終於熬過來她頗為自豪,雖然這個病在非洲是家常便飯。當時她發著高燒躺在病床上打點滴,醒過來後,以為自己看到了影星本·阿弗萊克站在旁邊,然後她很快明白這不是精神錯亂產生的幻象:本·阿弗萊克正好拜訪剛果,順道來祝福她早日康復。

雖然沒有購物中心和在線影片,但也有其他事情作為補償。哈珀所承擔的兩項任務讓她每天早上都迫不及待地跳下床。一是她在醫院裡設立了學校,教那些等待治療的小孩讀書識字。罹患骨科疾病的兒童可能要等好幾個月才能得到醫治,他們通常來自沒有正式學校的鄉村。於是哈珀請來老師,並清理出一間教室。現在,孩子們可以一周上六天學。年僅23歲的哈珀,成了她所創辦學校的校長。

二是哈珀為那些等待手術的婦女開設了技能訓練課程。許多病患就跟迪娜一樣,需要在醫院裡待上好幾個月,現在她們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學習縫紉、閱讀、編織籃子、製作肥皂和烘焙麵包。通常一名婦女會選擇其中一項技能,跟著一名老師開始學習,直到她有自信能夠以此謀生。離開時,“醫治非洲”會給她所需的原始材料——如果她學的是縫紉,甚至會送一台腳踏縫紉機——好讓她日後賺錢養家。職業技能學不來的婦女,至少會得到一大塊鹽,能讓她敲碎分裝成小包在市場賣。因為有了謀生能力,這些婦女的人生被徹底改變。

“這些婦女對哈珀的課程非常感興趣。”妲妲·比雅木古說道,她是哈珀請來教縫紉的老師。我們在講話時,一群婦女圍住哈珀,七嘴八舌地揶揄和感謝她,她聽了開懷大笑,也用斯瓦希里語連珠炮似地回嘴。妲妲在一邊幫我們翻譯:“她們說要把哈珀抬起來,尊她為皇后!”

你要是來我們家吃晚餐,就會看到“醫治非洲”的婦女編織的美麗的蘆葦餐墊。哈珀在醫院裡開了一家小店,出售這些商品,她也嘗試在網絡上和美國百貨公司裡出售。如果你是美國大學生,哈珀做的另一件事可能跟你更有關係:她制訂了留學計劃,讓美國人可以在戈馬市的大湖國自由大學(ULPGL)待一個月。美國人將與剛果學生一起上課,不僅在教室裡學習,也到外頭作田野調查,並且分成小組合力撰寫研究報告。

哈珀也鼓勵美國的捐助者。該醫院的年度預算是140萬美元,超過1/3由個人捐獻(更多信息請參考www.healafrica.org),這裡面只有2%的捐款用於行政花費,其餘則用到改善醫療條件上。醫院甚至接受航空里程數這樣的禮物,讓職員能夠飛來飛去,院方也熱切歡迎志願者和訪客。“我更希望有人過來看看這裡是什麼情況,而不是開一張一兩千美元的支票就了事,因為這一趟來訪,將會改變他們,”哈珀說。“我有幸聽到教友和其他訪客的心得,他們說在‘醫治非洲’醫院的那段時間,顛覆了他們的世界觀,也改變了他們在家裡的生活方式。”

在哈珀用斯瓦希里語和非洲朋友嘰嘰喳喳說話時,看得出來她付出的同時也有了收穫。她說:

的確有那種時候,我想要的只是快速聯機上網、一杯拿鐵咖啡以及一條暢通無阻的公路。但是每天早上同事對我的熱情招呼,就足以讓我留在這裡。我有幸拿著醫院裡等待瘺管手術的婦女所縫製的手提包,看到這些新技能如何讓她整個人變得從容有自信;我的剛果朋友從大學一畢業就找到工作,我有幸跟他一同慶祝;我有幸看到之前沒有機會上學的小孩,現在在學校裡學習;我有幸與一個家庭一起歡欣鼓舞,因為他們的收入增加了;我有幸與同事一起手舞足蹈,慶祝我們的計劃得到了資助。我因身為第一世界的公民而享有各種機會,這是讓我跟這裡的朋友不同的主要原因。我認為我的職責就是讓人人享有這些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