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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 阿曼達

離開馬爾科夫醫生的診所,手機就響了。是傑夫打過來的。「嗨。」我說。

「過生日的女孩,今天過得怎麼樣?」

「我去看了一個催眠大師,他把我催得迷迷糊糊的。」有個男的從我旁邊走過,看著我笑了。我是不是說話聲音大了點兒?

「不過,我不覺得這一套管用。」我壓低嗓門說。

「也許你現在還在迷迷糊糊呢,只不過你不知道罷了。」

「因為我現在正赤身裸體地走在大街上?」

傑夫笑了。「不,我錯了,聽起來還是像平常的你。」

「挺好笑吧。」但這就是平常的我,和他通話,假裝對一切事情都處之泰然。

「今天晚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傑夫說。

除非我能振作起來。告訴傑夫我今天情緒不好?馬爾科夫醫生說過什麼?你知道答案。「沒問題。」讓自己聽從心靈的呼喚。「我都等不及了。」

「晚上八點鐘。我等會兒發短信告訴你餐廳。生日快樂。」

我掛斷電話。外面陽光刺眼,我戴上墨鏡,等他發來的短信。這時候,我收到了一條莫莉發來的消息:生日快樂!馬爾科夫醫生怎麼樣?想聽到你的回復。親親抱抱[8]。莫莉。

我想給她打電話,但決定還是先回家再說。莫莉已經接受了一個療程的診斷,我希望自己在和她說起醫生的時候能樂觀開朗一些。等會兒放鬆以後,我或許會感覺好很多。也許催眠療法真的管用,那麼我明天早上就能告訴莫莉一個美好的成功故事。

一分鐘後,我收到了傑夫的短信。麥迪遜公園11號餐廳——紐約最難訂到位子的餐廳之一。餐廳在麥迪遜廣場公園對面,位於一棟有著絕美裝飾藝術的摩天大樓的一樓,這座大樓還和大都會大廈相連。

我和傑夫都深深迷戀紐約這座城市和它的歷史。作為建築師,傑夫總是會情不自禁向我指出那些標誌性建築和一些建築裡的細節,讓我也不知不覺變成了這方面的專家。我收藏了許多有關曼哈頓的書,好些都是傑夫給我的。這些書有些是古董書,有些不是,但幾乎都已絕版。我有口述歷史資料、傳記、圖片、各個時代的遊客指南,還有堅尼街還是條小運河時的歷史記載。我能在店裡攤開身子,一連幾個小時翻閱這些資料——看到更多的歷史圖片,心裡會更加高興。

我沿著華盛頓廣場公園旁那條路往下走,到了一處重要的城市地標建築,紐約三角內衣廠火災就發生在這棟樓裡,由於火勢只蔓延到最上面的幾層,大樓倖存了下來。街角的告示板提醒了我事發的年份:1911年。奧莉芙當時可能和城裡的其他人一樣,被這樣一場大災難嚇呆了。有的時候,從這裡走過,我忍不住會想像那可怕的火災場景。我從書裡瞭解到,火災是紡織品自燃引起的。女工們被迫從窗戶跳下來,摔死在人行道上,就在我現在站立的地方。在飛機撞毀世貿大樓之前,歷史學家認為這次事故是紐約有史以來最大的災難。

現在這棟大樓屬於紐約大學。學生們可能都不知道,距今一百多年前,在這棟樓的最上面幾層發生過什麼。我很好奇,他們是否會在教室裡感覺到不散的陰魂?我不相信有鬼魂存在,但我喜歡瞎想曾和我們在同一個空間裡的逝去的人會做些什麼。

我自己的家庭和這場災難並沒有直接聯繫。我的祖母喜歡告訴我她的母親踏上美洲大陸那一天的故事。離開埃利斯島[9]的時候,曾祖母簽了一份工作協議,讓她直接進入了工廠。她甚至還沒找到住的地方,就開始工作了。也就是在這家位於美世街的手套工廠裡,她遇到了自己未來的丈夫,命運讓我們的家庭在紐約紮下根來。

我轉過百老匯,準備去第四大街。紅燈讓我停在了鮑裡街,這裡的格林尼治村現在已正式變成了東村。艷陽高照,待在街角很熱,沒有車輛來往,我穿過馬路。奧莉芙肯定從未冒險到這一帶來。在她那個時代,一個中產階級的女孩要避免去第八大街以南。下東區在20世紀50年代以前一直相當髒亂,名聲不好,直到反傳統的「垮掉的一代」出現,這裡才慢慢變得好起來。到了60年代,人們開始把休斯敦大街以北的地區稱為東村,房地產商把這裡和浪漫奇特的格林尼治村聯繫起來,用來吸引人們的眼球。鮑裡街上現在擁有華麗的藝術博物館和奢華的公寓大樓,這些房子貴得只有外國人願意買。

我到了我的店舖所在的那條街,在綠樹成蔭的秀美街區之中。我的阿斯特坊古董衣店開在我住的那棟樓的一樓。阿斯特廣場並不在這裡,它在朝北的幾個街區外,但我覺得小店的名字可以讓人聯想起約翰·雅克布·阿斯特——曼哈頓第一個千萬大富豪,倒也不壞。

在這條簡樸的街道上,還有一些小店,食物合作社、女士內衣定制店、理髮店、一家只有五張桌子的小咖啡屋,兩家百老匯流行戲劇小劇場,讓這裡充滿生機。2002年,我住的樓下,靠街的二手唱片店關門了,我就決定把這個門面租過來。經營的知識我已經學了很多,管理過莫特街上的店舖,有機會做自己的生意,為什麼不把握住,過過老闆癮呢?自從世貿災難後,東村的租金已經大幅下滑,這使我以合理的價格,很容易就敲定了五年的租賃合同。聯邦政府給我貸了一小筆款,幫助我把店面運營起來。

開店一年後,我發現收入狀況要比我在莫特街的那家店差,沒賺到錢,反而有點兒虧損。我的會計告訴我,店面有破產的危險。我的父母沒有閒錢支持我,於是傑夫提議說,他每月給我點兒錢,彌補我開店的損失。保留這家小店,在我看來比自尊心更重要,我接受了他的提議。

到了第二年,店面的名聲開始在街區樹立起來。我換了一家供應商,能給我更好的商品價格,我還建了網站,在eBay網上在線銷售。會計告訴我,現在收入漸長。傑夫還在經濟上繼續支持我,我不反對他這樣做,更有安全感讓人感覺更好。我想,我以後會連本帶利一起還給他的。

小店經營的第三年,我開始接受心理治療,醫保不能支付這筆費用,所以我每個月繼續拿傑夫給的支票。諷刺的是,如果我和這位已婚男士斷絕關係,失眠症就不會困擾我,我也就用不著接受心理治療了。

去年,我的生意越做越好,速達財務軟件(QuickBooks)就可以幫我分析總結財務狀況,不用再請昂貴的會計了,我自己就精通財務軟件的知識。我仍然每月接受傑夫的資助。這已經變成了一種心理安慰,而不是經濟需要。我喜歡被他照顧的感覺,即使我知道,他是有婦之夫。

有時候,我倆的這種關係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妓女。

另外,掛在店門口的招牌讓我充滿自豪:藏藍的底色上面是白色的字母,阿斯特坊古董衣店。我現在從經濟上和感情上都可以和傑夫一刀兩斷了。我會這樣做的,很快就會的。

打開前門,我從門口的郵箱裡取出幾封郵件。又查看了身後辦公室外的桌子,郵差會把包裹放在那上面。運氣不錯!應該祝自己生日快樂。居然有三個盒子:一個是媽媽發來的,一個爸爸送的,特別重的那一個來自亞拉巴馬州,可能是幾周前我一時衝動從eBay上買的東西。我分兩趟把東西搬上樓,開著門,把包裹都堆在大廳地板上。

通常,我住的地方總是亂糟糟的。太多的二手傢俱,從跳蚤市場淘來的各種收藏品,各式針線活,需要縫縫補補、大包小包店裡的衣服。我把空調打開,好奇那些沒有空調的人在這麼熱的天是怎麼活下來的。想想看,一百多年前,一大家子人得擠在小小的單間公寓裡。我讀過19、20世紀之交漂洋過海來美國的移民被迫求活的故事,去果園街看過移民公寓博物館,看了劉易斯·海恩和雅克布·裡斯當年拍攝的下東區照片:父親坐在縫紉機前,母親和孩子在做手工花,寄宿者躺在地板上睡覺,更多的人擠在逃生梯上。我從來沒去過自家的逃生梯,窗戶門很難打開,現在的逃生梯如果有人站在上面,很可能會垮掉。

我一屁股倒在綠色的駝峰背式沙發上,打開檯燈,開始讀電子郵件。我掛在eBay上的兩筆拍賣,都拍出了相當不錯的價錢。我需要提高小店網絡銷售的熱度,但是虛擬世界裡的銷售總是不給力。而且,我討厭網上賣東西的一些苦差事,比如要給衣服拍照片,要做精確的尺碼描述,要附上言簡意賅的文字介紹。

我中學時認識的兩位老朋友卡琳和帕特裡夏,也給我發來了生日祝福。卡琳希望週日大家一起去格林尼治餐廳聚餐,那是特裡貝克區的一家壽司店。帕特裡夏則有另外的提議,她想去一家位於第十四大街的新餐廳。她說,那家叫作「家常烹飪」的餐廳做的炸雞和香酪餅乾相當美味可口。

這聽起來不錯,但「家常烹飪」的店名讓我想要抗議,我回郵件說贊成去吃壽司。接著,我打開媽媽發來的郵件。

親愛的:

回想你來到這個世界的美好一天,我第一次看到你可愛的小臉的那一瞬間。你收到我送來的生日禮物了嗎?我真想看到你拆開它。愛你,親親抱抱。

媽媽

媽媽曾在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擔任公關工作,這是紐約市政府提供的一份工作,工作環境怡人,同事風趣,但收入低得讓你不時要掙扎在財源危機的邊緣。退休後,她住在伍德斯托克的一棟小別墅裡,那房子是我還是嬰孩時父母買下的,就是為了可以逃避大城市的喧囂。和我一樣,媽媽並沒有很多鄉下的朋友,但她不在乎各種不便,反而覺得伍德斯托克很舒服,因為這裡有很多從紐約過來的滿腹牢騷的人,當地的餐廳味道也不錯,而且還有許多庭院舊貨拍賣會和跳蚤市場可以逛。

我還是孩子的時候,在最美好的時光裡,常和母親開著車四處逛著去找物美價廉的好東西砍價。媽媽教我在價格合適的時候如何壯起膽來和賣家攀談,假裝自己口袋裡的錢不多,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問賣家:這該怎麼辦呢?後來,當我們攢了太多的東西後,我們也會舉行一次庭院拍賣會。

爸爸喜歡伍德斯托克,因為這裡的精神氣質充滿了嬉皮士的光彩。他深深迷戀那些超自然的冥想、瑜伽,甚至是通姦。他和那個教他靈療的女人發生了婚外情,他和媽媽的婚姻破碎了。在和媽媽大吵一架的幾個月後,他和女朋友搬到加拿大北部的一個嬉皮群居村裡。兩年後,他們正式離婚,伍德斯托克的房子歸媽媽所有。

看完了電子郵件,我翻開寄來的信件,發現有一封我這棟房子代管人的信——可能是續訂租約的事情。我把信放到一邊,他已經告訴過我要漲百分之六的租金。不用急著去看這書面的數字,特別是我還有驚喜的包裹要拆開來看呢。

我先拆了eBay的包裹,我知道裡面是什麼,我買了一個昂貴的東西送給自己做生日禮物。取掉外包裝上的氣泡膜,我欣賞起這一套40年代的嶄新的荷馬勞克林廚房餐具。花缽上紅色鬱金香和藍色三色堇的圖案惟妙惟肖,看著就讓人賞心悅目。其實,我不應該買這套餐具,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八人餐具。我的富美家餐桌只能坐四個人,縫紉機放在上面,就佔了一半空間,也許只能等哪一天結婚了,搬到大一點的房間,才能用上這套餐具。

接著,我開始拆媽媽送的禮物,我猜又是一個頭像花瓶。過去幾年裡,她送了我半打這類花瓶,花瓶是人頭的模樣,上面還有小洞,可以塞東西。有些人喜歡收藏這種花瓶,嬰兒的頭像、小丑的頭像、麥當娜的頭像……20世紀四五十年代很流行。我有的這種花瓶,上面都是漂亮的女人,穿著各種各樣的服飾,比如戴著人造的珍珠項鏈,掛著耳環,戴著筒狀女帽等。媽媽還經常會附上紀念卡,寫上幾句警語,比如說:出人頭地很不錯,頭頭是道更是妙。[10]

我打開盒子,果然是頭像花瓶。我搖了搖頭,笑著看看這個新花瓶。花瓶上的人戴著一頂淺藍色的帽子,帽子的軟邊上有個大大的黃色蝴蝶節。她戴著白色的手套,雙手托著面頰。紀念卡上寫著:生日快樂,但不要忘了心頭所愛。

現在是拆開爸爸送的禮物的時候了。他和他的靈療導師的故事已成了過去的風流韻事。他現在住在哥斯達黎加一處四十人左右的生態村社區裡。他們吃自己種的食物,在小瀑布裡洗澡,想要為了人類的未來全心全意照顧我們生活的星球。這樣做挺好,可是爸爸沒有在我身邊給我哪怕一點點的照顧,沒有照顧他自己的後代。

包裹裡是一個紅色和綠色石頭做成的手鐲,還有一封印刷的隨函。

戴上這件寶物,可釐清內心能量,回歸樂觀,消除怨恨,重獲希望。佩戴十天,效果最佳。

要戴十天?我一個小時都不想戴。他真的以為過了這麼多年,還能把我變成一個禪道的殭屍?爸爸還寫了一張便條,用的是一張白色的卡片紙,這絕對是人們丟掉的廢紙。

親愛的阿曼達:

四次靜修便可喚起心靈的澄空一片。紅色的石英石能療愈情感的傷痛,而綠色的玉石是智慧之石。這串石頭充滿能量,有著極好的治療效果。此外,晚上取下它也不礙事。

你為什麼不來看看我呢?我這邊景色很漂亮、很迷人。你真的應該來看看。生日快樂。念你,愛你。

爸爸

哥斯達黎加也許真的景色旖旎,但我不想大老遠飛到赤道另一邊,還得租一輛吉普車在顛簸的小路上跋涉半天,到群山之中的一個小鄉村裡。如果他真的想我,應該過來看我。

我把那個頭像花瓶放在楓木辦公桌上。過一會兒再把它拿到店舖裡去,和我收藏的其他頭像花瓶放在一塊。它們是很好的談資。至於靜修手鐲,我掛在花瓶上了。也許這手鐲能給花瓶上的女郎帶來好運氣。

現在,我要清理禮物的包裝紙了,可就在此時,我聽到身後的聲響,就像是一個女人在哭。我轉過頭來,什麼人也沒看到。頭像花瓶上的女郎衝著我怪異地咧嘴大笑。好奇怪。有時候,我能聽到街道上的聲音,但現在窗子關著啊。或許是從鄰居那邊傳來的,或許只是幻聽。

我把泡沫包裝捲起來留待以後用,想到給媽媽打個電話感謝她,她肯定會問我準備怎麼慶祝生日,我可不想告訴她我要和傑夫一起。於是,我打開筆記本電腦,回復她的郵件。

親愛的媽媽:

謝謝您送來的花瓶。我喜歡那個帶蝴蝶節的軟帽!我正想著星期天晚上露個面,去看您呢。我真的好想出去找個公園,坐著曬曬太陽。您是怎麼想的呢?告訴我吧。愛您吻您。

您的女兒

寫完這封信後,我決定趁熱打鐵,再給莫莉也發一封郵件,表示感謝。

嗨,我去看了馬爾科夫醫生,正兒八經地被催眠了一回。太奇妙了。離開了他的診所,我一點兒都不想吸煙了!說正經的,他很了不起,如果這真能幫助我改善睡眠的話,我還會去看他的。謝謝你把他介紹給我。親親抱抱。

阿曼達

信寫得都很順,我想接下來也給爸爸寫一封。我說,我很想去哥斯達黎加看他,但現在太忙了,只好克制了誘惑。我寫了封很漂亮客氣的電子郵件,點擊發送,喘了口氣。

想到晚上要和傑夫約會,我得試試那件沙漏裙。我打開新月包,拿出從凱利夫人那裡獲得的這件藏品,藍色的裙子看起來漂亮極了。絕對是瑪麗蓮·夢露范兒的。傑夫肯定會覺得我穿上它性感極了——如果裙子合身的話。一定要合身啊。

不合身。太緊了,特別是胸部……還有肚子、臀部,都太緊了。我好不容易才把裙子脫了下來。哎呀。我希望這只是因為我身體發胖了。但最近我的例假推遲了。至少遲了一個星期,或許是兩個星期。我可不能懷孕。我和傑夫每次都會用避孕套的。

如果真的懷孕了,某種意義上說,這是一件讓人興奮的事情。可能會不方便,但在我這樣的年齡……不,肯定是壓力讓我例假紊亂的,肯定是這樣的。

我打開衣櫥。穿什麼好呢?得找一件傑夫沒見過的合意的好衣服。我的衣服一件件貼得那麼緊,看起來就好像沒有用衣架而懸在半空裡。衣櫃後部的黑影裡——我覺得那裡就像我意識的背面——掛著一件衣服,我還想哪一天有空縫紉一下:一件40年代的黑色塔夫綢裙,裙邊有著金色的荷葉邊,雞心領口向右開裂。唯一的問題是腰部太鬆了。在裙子上做幾道衣褶就能像變魔術一樣讓它看起來緊一點,這樣我就可以穿上它了。離去餐廳和傑夫見面還有幾個小時,時間剛剛好。

把裙子從裡翻到外,我開始用針縫衣褶。將裙子舉過頭頂,小心翼翼,不讓針扎到自己。

我趴在我那台老舊但足可信賴的勝家縫紉機上,慢慢地不再擔心。我一邊用手握著縫紉機上的金屬輪來控制針的方位,一邊踩著腳踏板,還是奶奶教我怎麼做針線活的。開始是枕套,接著是圍裙,後來我還學會了如何做有簡單花紋圖案的衣服,衣料是我們在第二十三大街的伍爾沃斯商場裡買的——那家商場早已倒閉了,像風一樣飄過。我記得在商場裡買這些衣料時的快樂,要在一大堆商品目錄表裡找一個圖案,再挑選織物材料,還得找到顏色合適的線頭和拉鏈來匹配衣服。回家後,把這些小零碎都攤在客廳裡,開始做衣服。我喜歡縫紉針飛快掠過針腳的感覺,就好像賽車狂飆著奔向終點線。把一塊平平的布料變成三維立體的衣服,就像變魔術一樣。

在裙子上做了兩個衣褶後,我在衣櫃鏡前試了試衣服。現在非常合身了。它需要熨平,但用熱熨斗去熨塔夫綢絕不是一個好主意。我先洗個熱水澡再來熨它吧。剛進浴室,我突然靈機一動:傑夫送我的一條鑽石項鏈可能最配這件塔夫綢裙。

我走到廚房洗碗池前,從櫥櫃最上層的清潔用品背後取出那個鞋盒。這兒是我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鞋盒裡裝著半打左右的高檔珠寶,都是傑夫過去幾年裡送我的禮物。我很少有機會戴上它們,不久前我還告訴他不要送我這些東西了。一方面,我喜歡自己去挑珠寶首飾;另一方面,接受這些珠寶讓我感覺自己像是那種典型的「花錢包養」的女人。但是傑夫說送我東西讓他很開心,他喜歡這樣做。

我找到了剛才想的那條項鏈——合金的項圈,鏈條的每一個接口處都鑲簇著鑽石——戴著它走到鏡子前。項鏈看起來異常名貴,和裙子搭配起來漂亮極了。可就在解開項鏈掛鉤時,我覺得身後有什麼東西一晃而過,模模糊糊的一個黑影。我轉過身。

什麼也沒有。很明顯,缺乏睡眠讓我大腦短路了。我把項鏈放在辦公桌上,將鞋盒又藏回以前的地方。

[8] 原文為XOXO,常用於書信或短信結尾,表示愛的溫暖問候。「X」的含義是Kiss,因為「X」的發音和「Kiss(吻)」相似。「O」的含義是Hug(擁抱),因為擁抱姿勢就是把手臂圈成「O」的形狀。——譯者注

[9] 紐約曼哈頓島西南的一個小島。——譯者注

[10] 原文為:It』s good to get aHEAD…Two HEADS are better than one…因為「get ahead(成功,進步)」一詞中有「頭(head)」這個詞,巧妙借用,一語雙關。——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