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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上課鈴聲響起了。老師帶著不安的神情各自走出教務室,姜仁浩也拿著點名簿起身。通往教室的走廊悄然無聲。他懷疑自己耳聾了,感覺到一種誇張的恐懼。

「那個人到底是誰?慈愛學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定要去問徐學姐。實在是太離譜了。」他的耳朵聽到的自言自語,證實自己真的聽得見。這番自言自語別人是否聽得見呢?這麼一想,到霧津後感受到的莫名恐懼感再次湧上來。來到這裡之前,他曾經想像過寂靜會像這樣令人抑鬱嗎?

進到教室後民秀正在哭泣,同學們在他四周用手語激烈地交談著。姜仁浩將點名簿放到講桌上,走到民秀身邊。

——發生什麼事了?

他用手語詢問後,雙手不由地顫抖著。民秀的眼睛淤青,臉上到處都是傷痕,脖子附近也有淤血。他抬起民秀的手臂,手臂上到處都是傷。

——你跟誰打架了嗎?

民秀搖搖頭,沒回答。

姓名:全民秀,聽覺障礙二級。

家庭:父,智力障礙一級。母,聽覺障礙二級,智力障礙二級。弟,全永秀,聽覺障礙二級,智力障礙三級。

住址:在外小島。偏僻的小島,放假時也幾乎回不了家。需要另外的特別指導。

他想起了學生名冊上的民秀的資料。現在又新增了一項記錄:

弟弟被火車撞到意外死亡。智力障礙的父母沒有人前來。鐵道廳將慰問金交給父母。

姜仁浩不曉得該說些什麼。這個孩子的存在,是比他父母居住的偏僻小島還要更容易被忽視的。

——被誰打的呢?

他覺得很荒謬,好不容易才說出這句話,然而民秀依然沒有回答。他深深歎了口氣,掀開孩子的襯衫。到處都是黑色的淤青,讓他更觸目驚心的是民秀瘦如柴禾的肋骨。他的肋骨上也有淤血。他放下民秀的襯衫,再次詢問:

——你擦過藥了嗎?

——沒有。

——可以告訴我是誰做的嗎?

……

——好,沒關係。先去保健室吧!

姜仁浩牽著民秀的手,孩子以驚嚇的表情頑強地甩開手。

——怎麼了?要去擦藥啊!

民秀在瞬間發出莫名的喊叫聲,立刻起身掙脫姜仁浩的手跑到教室外面。激烈的肢體動作彷彿是說,要死就死啊!我死也做不到。學生看著正在遲疑要不要追出去的姜仁浩,表情淡漠,露出警告他的目光。

——坐在位置上打開課本。

他鎮定地跟學生說。

——看今天要學習的內容。

他叫了坐在講台前方的妍豆。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見過母親,妍豆的表情相當鎮定。他想問妍豆還好嗎?卻說不出口。他維持身為老師的沉著表情,小心翼翼地詢問:

——你知道民秀為什麼會這樣嗎?

妍豆一句話都不說,眼睛往下看。

——是誰這樣做呢?

妍豆猶疑地看著他,緊咬著嘴唇,再緩慢地用手語回答:

——他有時候會全身淤青地回來,好像在慈愛院被毆打了一整夜。生活輔導老師樸寶賢值班的那天會把民秀帶走,回來之後就變成這樣了。弟弟死前,兄弟兩人偶爾會在晚上被帶走。就算被揍得遍體鱗傷,也沒有人敢替他們抗議。

——樸寶賢?

——對,上次兄弟兩人被揍的第二天,民秀的弟弟永秀就死了。

妍豆定定地看著他比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