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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環遊地球三百天

萬里無言,愛在旅途·梁紅篇

回來了,終於回來了,北京依然霧霾天,但空氣裡面滿是熟悉的味道。午後閒暇,睡前時光,北京的陽光和夜色裡,翻看這幾年的照片,我又總會想起路上的時光。驚險和美好並存,還有刺激和浪漫。

我和老張的每一次出門,在別人看來都很瘋狂,甚至有人擔心我們有去無回。但是我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前期的詳盡準備讓人心裡有了底,更重要的原因,是老張始終和我在一起。我們彼此相信,從未給過彼此害怕的印象。多少生死關頭,只要我們的手還攥在一起,就堅信能一起闖過去。

在索馬裡街頭,因為脫群去看非洲山羊,被幾十支槍圍著的時候,遠遠跟老張一個對眼,我就能很快鎮靜下來,沒有一絲慌亂,從容面對,安然脫險。這是我們相交、相知十幾年的信任,無須過多言語,一個眼神足矣。

零下五十多度,極寒之下其實我們的身體早已沒有知覺,只剩下心臟還在跳動。冰天雪地的帳篷裡,隔著睡袋,但是我們的心裡還能感受到彼此的溫度,維持著起搏的動力。天亮,睜開眼,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凜冽刺骨的寒意中,彷彿昨夜在溫暖中睡得愜意安然。

凝固的冷空氣中,老張手裡的戒指寒意森森,眼神卻是那麼的熾熱,他「撲通」一下跪在了雪地裡:「嫁給我吧。」我當時愣掉了,他這是在幹嗎?這個男人是在向我求婚嗎?雖然我們早已確信彼此就是將會攜手此生的另一半,但是作為一個女人,始終在期待著那個有些「俗套」和落於窠臼的儀式。其實我在心裡設想過無數次老張向我求婚的場景,但是沒想到是這裡,在寒極。

眼淚早就繃不住了,我知道在奧伊米亞康不能落淚,否則淚會凍在臉上,但是那會兒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十年同行,一朝求婚;千日往事,儘是溫情。飽含熱淚回答著他的一眼深情:「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

在奧伊米亞康老張曾猶豫過,去其他地方我們只是小心翼翼地遊走在危險的邊緣,但是去烏克蘭,我們是闖進了「死神」的懷抱。在輻射圈裡,對我們身體的危害是無法避免的,而且短期之內不能有孩子。老張提過讓我別進去了,但是我堅定地搖頭。健康或者疾病,我們理當一起。

不苟活,其實並不需要過多的思考,當心愛的那個人不在,我下意識的反應就是生死相隨。當老張在馬魯姆火山裡跟我失聯的時候,當我親手操控升降機拉老張上來的時候,我心裡真的是非常的平靜,波瀾不驚。成功了,完成我們的一個共同心願,擊掌相慶;失敗了,他在這裡,我也會留在這裡,伴著他看火山的熔漿絢爛。

「我們去結婚吧!」從北極歸來,從火山歸來,老張說,咱們開帆船去南極結婚。我笑著點頭,壓根兒就不想路上困苦,只想著終點圓滿。

2013年7月5號,上海灘頭,「北京號」安靜地啟程,開始了我們的結婚之旅。老張對此其實一直耿耿於懷,他說不求鑼鼓喧天,好歹掛串鞭炮響一響,壯行也好喜慶也好,符合他一貫喜歡的調調,熱鬧。

暴風雨很快就來,我也很快就倒下了。我心裡對大風大浪的侵襲有了準備,卻忘了更讓人難受的是海上的顛簸。暈船,暈得天昏地暗,甚至休克。在海上的那一百多天裡,我沒怎麼站起來過。頭暈、噁心、嘔吐,非要我回憶兩萬海裡最深的記憶,這一組詞彙最先湧上心頭。

看著老張帶著小夥伴們一路在船頭跟風雨搏鬥,我卻只能無力地在船艙裡躺著、看著,有那麼幾個瞬間,我覺得內疚,自己是他們的累贅。看著老張給我餵食時的眼神,聽著他安慰我時的聲音,我又很快讓自己Pass掉了這些想法。揚帆出航,風雨路上,我們是一體的;正因為我們都在,還站著的人才能繼續前進,沒有誰是累贅,沒有誰是多餘的。極限的環境之下,心裡互相依靠,這股力量才能讓「北京號」劈波斬浪,繼續前行。

再難受,見到他們的時候我都會揚起笑臉;想嘔吐,我一定會趁著人不注意的時候張嘴。我做不了更多,幫不上許多忙,只能用這種倔強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堅強,傳遞自己的信念。給小夥伴一絲慰藉,笑容裡滿是加油和堅持的吶喊。狂風驟雨之下,內心的風平浪靜才能讓人吹打不倒。沒有人是孤獨的和多餘的,我們彼此相依,才能穿越風雨,抵達彼岸。

也許是為了回報我們的不避風雨,這趟旅程沿途也贈我們一方美景,一路故事。濟州島的「海女」,阿圖島的大馬哈魚,阿拉斯加的冰川,墨西哥的聖井,加拉帕戈斯的象龜……

南極冰蓋終於被我們踩在了腳下,兩萬海裡被拋在了身後。相扶下船的那一刻,我和老張彼此深情相視的眼裡,其實都含著熱淚。不容易,太不容易了。用九死一生來形容絕不誇張,咱倆這一路,就是夫妻共患難的典範——雖然是我們愛折騰「自找的」。老張早就說了,人活著不就是折騰嗎?小打小鬧也是折騰,不如咱去攪起一波驚天巨浪。

在離家幾萬里的南極,穿著潔白的婚紗,融進冰天雪地裡,我和老張結婚了。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不只是那一刻,而是從認識老張那一天開始。我們走進了彼此的人生,也成全了彼此更加不一樣的人生。老張說,孤膽英雄就算能夠開天闢地,其實他也是感受不到喜悅的。成就感、自豪感,是需要分享的,他是草莽英雄,我是知心女俠——女漢子。

企鵝做伴娘,還有同行小夥伴們在冰天雪地赤身跳進水裡的赤誠祝福,以及來自世界各地的祝福,包括那些來自王宮裡的。眼淚這一次沒有任何羈絆地流了出來,滿滿全是幸福。風吹雨打我不會哭,艱難困苦我不會哭。但是關於感動與幸福,眼淚無法抑制。

在南極的婚禮,只是那短短的一刻,雋永而甜蜜。一路的堅持與相扶,肯定要比結婚的那一瞬來得深刻。

停停走走,我們一直在路上。北極求婚,南極結婚,然後是「環球」蜜月。很瘋狂,讓人詫異、讓人艷羨、讓人不解,其實我理解的這一切都非常非常地簡單,就是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去做我們想做的事情而已。沒有緣由,因為相愛;沒有理由,因為夢想。

路有兩種,一種是看得見的踩在腳下的,一種是看不見的生活的。兩條路其實是並行的,選擇了哪種生活的路,就決定了會踏在哪條路上。不一定要劈波斬浪,但一定要為夢前行。平凡也能精彩,平庸不可原諒。

前路漫漫任我闖·張昕宇篇

鐵漢柔情。這是我們在南極結婚的時候,我老婆說的。

在梁紅和很多人眼裡,我是個硬漢,想看到我柔情的一面並不容易,或者說我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柔情的一面?但是梁紅說我一直有,我們兩人一個對眼,她就能感覺得到。那種既堅硬又溫柔的東西。

或許吧,我在周邊朋友圈裡做了個群訪:「270這人你怎麼看?」收集匯總了一下關鍵詞:土豪、死胖子、機械控、瘋狂,還有夢想家、探險家等「成家」的大帽子。包括形容我跟梁紅之間的感情的,都是「霸道總裁愛上我」這個范兒的。

末了,大夥兒讓我自我剖析一下應個景兒,在我張昕宇眼裡,270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夢想家談不上,「生活家」可以有。汶川歸來,我確實抑鬱了,沒有一夜白髮,但是開始世事洞明,不能說涅槃,但確實讓我看明白了一些東西。見慣了生離死別之後,並不會讓人看淡生死,而是會讓人更加珍惜生——生命,生存,生活。生命並不是無價的,體現不了價值談什麼價?生存很容易也很難,看你要選擇怎麼活著;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那才叫生活。

說出來挺繞口,聽著也挺哲學的,簡而言之,生而有涯,但求不虛度,想明白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然後就去實踐。沒別的,Just do it。我的選擇就是在生而有涯裡行者無疆,和愛人,和朋友,去看大千世界,去看山巒疊嶂,去看萬里長雲,去看無際汪洋,去看人間百態。

上天入地開著帆船去南極,槍林彈雨唱著歌兒吃火鍋。

探險家這帽子我以前挺排斥的,但是現在我開始接受了,願意戴上。聽張專家的,探險不是一場猛拍腦袋說走就走的旅行。極限挑戰就一定有危險,我們無法完全過濾,但是能將危險降到最低,真出事兒了能有應對措施。事無鉅細都得提前準備,專業知識、技能,器械道具裝備,一樣都不能少。出門不只是一個人的事情,我還帶著愛人、朋友,我可以自己豁出去,但是我得帶著他們安全到達,活著回來。男人最重要的不是有錢,而是有責任。

說到這兒,再回想一下這趟九死一生的環球結婚和蜜月之旅,我必須得再鐵漢柔情一回,向很多人鞠躬,感謝。一起上船的小夥伴們,後來增補的球球、老布,留在北京沒日沒夜做氣象「岸勤」的煙斗,還有在後方給我們提供種種資訊幫助的小夥伴們。對這一路上遇到的很多陌生人,我也要感謝他們提供的幫助。

還有萬千關注和祝福我們的網友們。當我開始覺察到自己的所作所為,能為別人帶來一些改變和鼓舞的時候,我很欣慰也很自豪;我在按計劃走著自己的人生之路的時候,還能為別人帶去一些力量,善莫大焉,與有榮焉。

看不見的柔情之外,我其實更多的時候是有著滿腔的熱情和豪情。熱情很好解釋,因為喜歡所以熱愛,隨之而來,就有付諸行動和成功完成的激情。豪情來自我個人的一點兒民族情結,我不止一次地說過我有著強烈的愛國主義情懷。我想去世界的盡頭,我想看沒看過的世界,我想征服別人征服不了的事情,我想證明很多事我們中國人不是不行,而是不想。

有點狹隘,但是我很執著。「北京號」的船頭插著國旗,我們的黃皮膚黑頭髮也一直能夠成功地站到終點。

兩萬海裡加上陸地上幾千公里走完,我們得到的遠比付出的多。行萬里路,真的是勝讀萬卷書。立體的感受,淋漓盡致地滌蕩著人的肌膚和感官。在極寒下,你能體驗到自己生命的極限;在火山中,你能感受到造物的雄渾與熾熱;在輻射裡在槍口下,你能覺察到生命脆弱和生之可貴。在大海上風雨教會了我們敬畏和齊心協力,在聖井裡感受到歷史的殘忍與沉澱,在南極收穫一場婚姻和一生所愛……

在彩虹國度有飛上天空的暢快,也有在加冕公園的悲傷。馬達加斯加的狐猴讓人心生憐愛,哭泣的紅木又讓人唏噓不已。足球給足球王國留下一道傷疤,貧民窟裡毒販槍下依然奔跑著足球小將。跳進亞馬孫河食人魚敢不敢咬我?深入食人族子彈蟻讓我再經歷一次成人禮。

在路上,在各個國家和地區,感受不一樣的一方水土一方民生。

是的,是的,不一樣的、沒見過的、新鮮的、別樣的,就是我想去看的去體驗的。這就是我和梁紅生活的方向以及方式,我們想去,我們熱愛。

並且,我們會一直繼續下去。兩萬海裡已在身後,前方是黃沙茫茫。我還有很多疑問和嚮往,促使著我們踏上西行之路。

一千年以後,中國人再次穿過漫漫黃沙。阿拉伯和穆斯林的世界,我們熟悉又陌生的認知。遜尼派和什葉派有哪些淵源?穆斯林為什麼有的穿黑袍有的穿白袍,還有穿綠袍的?麥加和耶路撒冷有著什麼樣的魔力?大馬士革和伊斯坦布爾藏著哪些歷史?幼發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曾孕育的燦爛文明,又是緣何敗落?

接下來的日子,我們會再次啟程,踏上西行征程,用腳步丈量阿拉伯世界,用腳步捋直一個個的問號。

穿過風浪,我們會得到一弧彩虹一抹夕陽;越過山川,我們會得到一片雨林一座村莊。穿過沙漠呢?我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