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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十年之約,相遇夢想

萬米高空之上,飛機正在飛越大西洋。窗外是漫漫白雲,梁紅坐在我身邊沉沉睡去,我卻努力地睜大眼睛,試圖在雲層間尋找到一絲縫隙,可以透過它看到那漫無邊際的汪洋。平靜的,怒吼的,熟悉的,曾與我們日夜相伴的幽藍。

從北京出發,經香港,再在巴黎轉機,飛往布宜諾斯艾利斯,終點是馬爾維納斯群島。這是一趟看望老朋友之旅,也是一次「回家」之旅。「北京號」正靜靜地停靠在馬島的港口裡。

這一別將近一年,在無數個安睡的夜裡,我和梁紅都會不約而同地夢迴太平洋,夢迴「北京號」的船艙和甲板,夢迴那些我們曾一起並肩作戰、劈波斬浪的日子。

2014年3月7日,德雷克海峽,風不平浪不靜,狂風怒號、驟雨傾盆。距離馬爾維納斯群島90海里,「北京號」載著我、梁紅、捷達、老布和球球五個人,在海上搖曳著。船上警報一直在響,各種儀器胡亂閃動,整個「北京號」已經遍體鱗傷了。我們幾個人也是,球球躺在甲板上呻吟著,捷達在艙內趴著報海圖,就剩下我和老布倆人還能站著操舵,梁紅頭上纏著繃帶,倚著艙門給我們鼓勁兒。

渡盡劫波,萬里遠洋拋在身後,終於抵達南極,還在長城站完成了我和梁紅的婚禮。浪漫的餘溫猶在,我們又撲進了怒海波濤裡。抵達南極不是終點,我們要到了南極還能再回來,這趟挑戰才算成功。

看著滿船傷兵,我既心疼又興奮,啞著嗓子給大夥兒鼓勁兒。「哥們兒幾個堅持住,還有90海里咱們就靠岸啦。我們將創造歷史,我們是史上第一批開帆船穿越太平洋到達南極的人。」我興奮於完成挑戰和夢想成真的成就感,我更興奮於能帶著大家抵達目的地,又都活著回去。一起去,一起回,這趟侶行才圓滿。

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後一段海路走得驚心動魄。感覺「北京號」隨時都會被風浪傾覆、撕碎,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被捲進怒海之中,絕跡人間。風雨飄搖之中,我甚至都忘了是怎麼穿過最後那片雨幕迷霧的,一睜眼是豁然開朗,雨中馬島的港口寧靜而平和,彷彿一個安詳的母親正張開雙手,等著我們投入她的懷抱。進港,靠岸,我們幾個人面面相覷,然後跪著抱在了一起,喜極而泣。我們成功了。

兩百三十五個日日夜夜,兩萬海裡的顛簸漂泊。有傷員,有舊人離去,有新人續航,沒有傷亡。

末了,和風細雨中,我靠近桅桿,和「北京號」深情一吻。謝謝你,不拋棄,不放棄。它既是我們在茫茫汪洋中的家,是依靠;又是我們在天塹險途中的夥伴,是戰友。

情深自知,再多戀戀不捨,終究要揮手作別。我們的環球旅行,從南極出來算是完成了結婚之旅,還要在蜜月之旅中回到中國。很遺憾,剩下的路 「北京號」沒法再和我們一起完成了。南半球的冬天海路凶險異常,傷痕纍纍的「北京號」需要大修,也臨近年檢,它只能留在馬島等著我們,球球會留下來和它做伴。

而我們繼續前行,前往一片新的大陸:非洲。

在南非,我和梁紅有一個關於飛翔的夢想——像《飛屋環遊記》一樣,用氣球來一次翱翔天際的體驗。致敬曼德拉,致敬彩虹國度,致敬自由。

離開南非,我們又回到了南美。

出墨西哥,從太平洋經加勒比海地區穿行到大西洋,沿著南半球東海岸線,經巴西直下,經麥哲倫海峽和德雷克海峽,抵達南極。這是我們出行前的計劃航線,後來因為路上船隻檢修和行期延誤,以及停靠補給點哥倫比亞發生了武裝革命,為了不趕上最壞的季節登陸南極,我們只能抄了個近道,走了南美大陸的西海岸線,經厄瓜多爾、智利和阿根廷,渡洋而去。

這次抄近路,讓我們錯過了計劃中深入亞馬孫叢林的一系列探險。所以蜜月之旅,我們選擇了重回巴西。

剛好趕上了巴西人的盛會,世界盃來了,世界各地的球迷也來了。我們有幸參加了桑巴王國的一場大Party。我們親歷了科帕卡巴納海灘的狂歡,也見證了黃衫軍慘敗給德意志戰車後,生性灑脫的巴西人的淚水。盛會以眼淚結束,盛會卻還要繼續,貧民窟裡的足球小將們,他們的綠茵夢想從未止步。而貧民窟裡的罪惡,毒品、暴力、槍戰,也從未遠去。為了近距離感受這一切,我們深入「虎穴」阿萊芒,一探這個「上帝之城」。

計劃中的重中之重,來自瑪瑙斯的嚮導引領我們進入莽莽亞馬孫叢林。遮天蔽日的雨林和曲折蜿蜒的河流,並不能讓人有絲毫美感,因為我們身邊危機四伏。水裡的食人族,岸上的食人族。我們將會和它們以及他們,來一次親密接觸。這些魚,這些族,到底會不會吃人?

還有傳說中英雄也難過的螞蟻關——子彈蟻。在三十多歲的年紀,我將要去挑戰一場機槍掃射般的成人禮。子彈蟻蜇人到底有多疼?我能否通過挑戰成為一個「雨林」裡的男人?

穿過寬闊的莫桑比克海峽,穿過古老的馬達加斯加,穿過美輪美奐的印度洋,穿過孤獨巴瑤人的高腳樓……穿過堅強的台灣甲仙鄉,穿過金門炮火中的歷史……

繞地球一圈,回到起點,這就是我和梁紅的蜜月之旅。浪漫從來都不是走馬觀花,甜蜜就是我們始終在一起攜手浪跡天涯。在有生之年,和最心愛的人在一起,過著我們想過的生活。去所有想去的地方,看一切未曾見過的風景,感受所有陌生的人、物、事。夢想並不虛幻,敢想,能出發,夢想一定會照進現實。

去往南極結婚的路上,我們相扶相攜;瘋狂的蜜月裡,我們看盡遠方。想起婚禮上德國總理默克爾送我們的那句祝福:「愛情不是終日彼此對視,愛情是共同瞭望遠方,攜手旅行。」我們做到了。

在金門,從泥土裡拾起一枚半個世紀前從廈門轟過來的炮彈,我親手將其鍛造成一艘「北京號」的模型。無論走多遠,「北京號」從未曾遠離。

捧著炮彈「北京號」,經過三十七個小時的長途飛行,近了,近了,「北京號」在馬爾維納斯群島的港口,靜靜地等著我們。

和風煦煦,桅桿林立的港口裡,曾經見識過了無數大風大浪的「北京號」,此刻安靜地停在一角,船頭那面五星紅旗,依然迎風飄揚著。我和梁紅相視一笑:「我們的陣地還在。」

「北京號」並不孤單,有海鳥在桅桿上佇立休憩、在甲板上悠閒踱步。

踏上帆船,「北京號」微微晃動了幾下,彷彿是在點頭致意,歡迎我們歸來。我和梁紅相擁在一起,曾經一起和「北京號」廝守的二百三十多個日夜的點滴,一下子又湧上了心頭。它早已是我們生命中不可抹去的一部分。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和梁紅還將去更遠的地方,「北京號」或許不能再與我們朝夕相伴、不能再給我們遮風擋雨,但是它曾護送我們穿越了兩萬海裡,去南極完成了我們的婚禮,見證了我們倆這一生最重要的時刻。「北京號」會像我和梁紅無名指上的婚戒一樣,永不褪色。

七年前,我和梁紅定下了「十年之約」:五年準備,五年遠行。在追尋夢想和遠征的道路上,我們才將將走了一半。更遠的地方,還在等著我們;更漫長的路,在等著我們踏足;更多的陌生人,在等著我們結識;更多的故事,在等著我們經歷。

今天,我們正走在西行穿越阿拉伯世界的路上。茫茫黃沙裡尋找著熟悉又陌生的文明,漫漫絲路上感受著歷史的刻度。

一路遠行,一路侶行。送給自己,感受曾經追夢的歷程;贈給你們,希望你們能一路同行。願我們在追尋夢想的道路上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