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給理想一點時間:精選集 > 李吉明:中國教育應豐富多彩 >

李吉明:中國教育應豐富多彩

昨晚,新加坡國立大學終身教授、美國斯坦福大學哲學博士、訪問學者石毓智在武大作了題為「為什麼中國出不了大師」的講座,批判當今的中國教育就是「死要面子」,老師、家長、學校對學生的期許霸佔了一切,最佳的代表語就是:「今天我以學校為榮,明日學校以我為榮。」(2011年12月22日《武漢晚報》)

應該說,石毓智「死要面子」的論述直接揭示出了中國教育的弊病所在;也正是因為這個「死要面子」,才讓原本是多彩的、幸福的、完整的教育走進了功利主義的怪圈,將學校變成了一個大大的生產車間,將教師變成了工人,將學生變成了產品甚至是道具。然而對於踉蹌而行、飽受詬病的中國教育來說,除了這個「死要面子」以外,「死不要臉」現象更值得重視。

現象一:為了臉面使勁折騰,結果卻丟了臉面。總是害怕跟不上時代的潮流,總是擔心別人說改革的力度不夠大,於是便在「教育改革」的不斷折騰中,上演了一出又一出「你方唱罷我登台」的形式主義。在這期間,基層的教育工作在聲名遠播的「洋思經驗」到成效卓著的「杜郎口」模式、從蔡林森的高效課堂到魏書生的六步教學法、從「探究性學習」到「有效教學」、從「特色課堂」到「五分鐘課堂」、從「分槽餵養」到小組合作學習等等琳琅滿目、目不暇接的學習與借鑒中,陷入了「丟了鞋子找不著路子」的困窘與尷尬。而當我們深入到學校的課堂教學實際去看時,卻發現教師還是那些教師,學生還是那些學生,課堂還是那個課堂;唯一不同的是,教師越來越不像教師,學生越來越不像學生,課堂也越來越不像課堂了。

現象二:打著學術的旗號搞詐騙,沒錢難道就不是好教師?教育的天職就是教書育人,本無關科研。可某些地方卻偏偏出台了諸多規定,比如評高級教師或者教授等必須要有發表的論文或者成果。於是教師們胡亂拼湊、抄襲摘錄,各學術刊物也趁火打劫,規定可以在其刊物上發表文章,但發表人必須出版面費,金額從400元到幾萬元不等。無論你的論文寫得如何,也不管你的作品是否原創,只要有關係加有錢,就可以照登不誤。而到了職稱評審時,好不容易獲得了一個「夠條件」教師,又遭遇「必須得有淘汰」的評審規則。既然誰有關係、誰送禮就讓誰過關,誰無人無錢就被刷掉,那麼不跑不送豈不成了不明事理的傻蛋了?

現象三:掩人耳目玩「貓膩」,教師為何不如「妓女」?曾任耶魯大學校長的小貝諾·施密德特曾在《耶魯大學學報》上公開撰文批判中國的教育者,說,「我們沒有理由尊重他們。因為他們既不為人師表又不教書育人,只是在教育崗位上發自己的財」。一邊是從國家到地方有關部門的禁令不斷、雷聲震天,一邊是教師對治理教育亂收費進行公然反抗、「補課」熱火朝天,而且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地讓學生、家長簽字證明自己是自願的;明明是教師組織學生集體預訂的教輔資料,到頭來學生不得不說是自己在大街或書店裡買的。而到學校評價教師時,學生又被打了招呼:「測評的時候給老師打分高點啊!」;為了評個班長,家長有時候要破點血本;中考或高考時,老師更是「關愛」有加,不是積極傳授作弊的訣竅,就是動用所有關係爭取指標;學生好歹十年寒窗苦讀終於撈得了一個大學生的名分,卻苦於工作無著落不得不浪蕩街頭……

現象四:拿著文件規定當作為,相關部門為何心明眼瞎?關於減負的問題,教育部二十多年連續下發了三十多個文件依然未能「減」下來,許多教育主管部門對補課與亂收費的現象往往是或一罰了之,或避重就輕,或乾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放任自流,甚至就連教育廳門前的學校補課也沒有人查沒有人問,這難道不是「補課之風仍然強勁、學生負擔愈減愈重」的根源所在嗎?可中國的教育管理特色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民不告官不究」,如此「心明眼瞎」的管理特色,何以能杜絕「鼠兒在貓鬚子底下玩把戲」的鬧劇與醜聞不斷上演?

現象五:校長隊伍亂象叢生,領跑教育者啥德行?在這個「一個好校長就是一所好學校」的口號喊得震天動地的時代裡,筆者不敢說所有的校長都是庸庸碌碌之輩,但放眼中國的基礎教育,筆者敢問:有幾個校長是具有學者風度、專家水準、大家風範的?有幾個校長是真正有品行有學識且一心一意想把教育辦好的人?校長的任命有幾個不是按照市場經濟的遊戲規則通過請客送禮、現金交易獲得校長寶座的?他們除了會場、酒場、關係場,平常都在忙些什麼?他們除了追求個人權力和利益,還有更高遠的追求嗎?更為可笑的是,有些校長把自己看作是學校的權威、權貴的象徵,甚至把學生能和自己「共進晚餐」作為對學生天大的恩賜——無怪乎不少教師已經淪陷了師德,出現拉關係、搞鬥爭的齷齪;無怪乎現今學生「拼爹」成風、以「官」為榮,教育事業由這些「死不要臉」的人來統領,豈能不蠅營狗苟、污濁不堪?

現象六:把學生當道具,中國人的「奴性」咋煉成?為了應付上級領導的衛生大檢查,學校趕緊發動全校師生大掃除;為迎接某一級重點中學驗收,要求學生捐出幾本書給學校圖書館以充數;為對付減負工作領導小組的督查,教務處立馬將六天的日程表改成五天的,並責令班主任要求學生用統一的口徑回答督查組的提問;再就是為取悅台上領導,教學生三番五次練習鼓掌,哪怕學生一百個不情願,哪怕手掌鼓得又紅又疼也在所不惜。如此這般下來,奴性因子豈能不深深植根於學生年幼的心中,豈能不從小就練就一身曲己阿人、奉承拍馬的本領?按照魯迅先生的邏輯,這種做戲又與俄國的「虛無黨」大不同,人家的是「這麼想,便這麼說,這麼做;我們的卻是——雖然這麼想,卻是那麼說,在後台這麼做,到前台又那麼做……」這樣的教育與陶行知先生倡導的「千教萬教教人求真,千學萬學學做真人」的教育觀相距何啻霄壤!

一方面是「死要面子」的虛華與浮躁,一方面是「死不要臉」的無畏和無恥。這樣的教育哪裡還有靈魂和真諦?又如何能夠撐起中國的明天和未來?

作者博客:http://blog.ifeng.com/1440678.html

(李吉明,致力於教育發展研究,曾著長篇小說《教誤》,短篇小說《激情無罪》《殘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