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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子手來廣告公司之後

熟悉我的朋友們都知道,我與微博上的@穩穩的蝸牛、@騷瑞婆曾一同就職於上海奧美廣告。一晃我們已經在一起工作兩年了。公司浩浩蕩蕩六七百人,在這樣一個大集體裡,充斥著各種白富美與海歸,以及來自大城市的金髮碧眼們。畫風差異太大,導致每次回想起我們三隻國產村姑初來乍到的樣子,總不勝唏噓。在這過去的時光裡,雖談不上改頭換面,卻也有了不小的改變。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一個女人能製造強度等於五百隻鴨子的噪聲。那麼三個女段子手聚在一起,又會出現什麼壯觀的情景?

不如先讓我們按照人物出場順序介紹一下故事背景吧。

騷瑞婆,綜合類轉型母嬰類博主一名。九零後,已婚,上海籍。一米七二的大個兒,為人特別nice。作為一個綜合類的博主阿瑞有不少知名段子流傳在民間,還有超強的購買技能,無論你想上網買啥,先問一下她就對了。

我與阿瑞在網上的身份同屬樓氏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說人話就是在微博上我倆是一個工頭旗下的段子手。平時雖然也不怎麼熱絡,但也算得上是同事之誼。

2014年5月我通過一些七拐八拐的關係加入了奧美廣告,被同事們像參觀外星人一樣研究了個透之後,入職第一天便轟轟烈烈地投入到火熱的工作中去,雖然沒有創造什麼佳績,但對於網絡推廣的行業來說,有一個在網上有一點兒知名度的人加入,還是挺有意思的。

冰雪聰明的創意總監很快意識到「不成,我還得多要幾個像你這樣的人」,然後就下了一個多幾個像我這樣的人過來上班的brief。聽聞此意我當時就蒙逼了,臥槽,這茫茫人海的,段子手又不是小狗,我上哪兒給你弄去?

但機緣巧合,我也不知道在哪兒看到了一項福利:引薦新同事入職有年假十天或獎金一千。我來勁了,看著蒼茫的電腦屏保,彷彿草原與大海就在眼前。為了十天,為了出去浪。不就是段子手嘛,掘地三尺也要弄來!

挖人這種事,當然要從窩邊草挖起。

打著奧美這個宇宙級別光環的公司招牌,我很快想到了同為樓氏傳播旗下又同在上海的阿瑞,雖然互相關注已久也沒說過五句話,我還是毫不猶豫地直接點開了阿瑞的QQ頭像。

「阿瑞,來不來××公司上班?!」

「啊?可是這個活兒沒幹過,我啥也不會啊!」

「沒事兒我也不會!簡歷編一份給我吧!」

「好!」

很快,當時還在職的阿瑞就偷摸著利用上班時間前來面試了。

看到阿瑞的第一眼,她的頭髮還是黑色的,像個良家婦女一樣紮著馬尾辮,穿著低調的開衫。熱情洋溢地擁抱過後,便送她下樓。經過我辦公桌時她兩眼發光看著煙說:「走吧,我們去抽一根!」我心頭一動:「哇,以後有伴兒了!」於是我們頂著午後的狂風,像兩個農民工一樣蹲坐在公司大樓的廣場上一邊說說共同好友的八卦一邊抽起了煙,並很快結束了當天的會晤。

一切都像命中注定一樣那麼順利,入職之後的阿瑞很快舉行了婚禮,順勢休了婚假,一年之後又懷孕休了產假,讓我們這些單身人士羨慕不已。

與阿瑞不同的是,蝸牛卻是朋友圈刷來的。

如果要用三句話形容她,那就是——微博最美段子手,知名笑點低患者,你惹不起的天蠍女。八零後,未婚,東北籍,身材高挑前凸後翹,據說見過她的男網友都追過她。當然,依據我國直男的綜合水平,他們都沒追到她。

我和蝸牛雖然互關已久,卻壓根沒什麼交情。江湖傳言她是白富美,看著她的照片也好像一副很高冷的樣子,這些顧慮讓我即使對她那些俏皮又內涵的段子愛慕不已,也望而卻步不敢開口找她嘮嗑。

緣分有時候就是這麼奇妙,雖然我不敢跟蝸牛說話,但蝸牛有一個特別特別特別好的CP叫阿布。獅子座的阿布是一個非常熱情的好姑娘,我倆時不時就在彼此的評論裡哈哈哈哈哈一通傻笑。偶然間看到那天阿布發了朋友圈:「穩穩的蝸牛找工作啦,有人介紹嗎?」

我當時就來勁了。

萬萬沒想到的是,勾搭蝸牛的過程比阿瑞的還要順利。

在得知我與蝸牛搭上線後,關注蝸牛愛慕其才華已久的老闆龍顏大悅。而當時也渴望換個環境的蝸牛考慮了兩個晚上,便一口答應從北京來上海了。

一周後,她就提著簡單的行李出現在了我們後來灑下許多笑與淚的辦公大樓裡。

一亮相,我便呆住了。哪裡有什麼高冷的白富美,就是一個樸素清秀的大姑娘啊,江湖傳言果然都是騙人的啊!當然,廣告公司也是很殘酷的,當天才坐了通宵火車的蝸牛,馬上就迎接了她職業生涯中的第一次加班。看著這個被成功騙過來的她靜靜地坐在面前,我滿地打滾,高興得上躥下跳。

當天,我們就睡在了一張床上。

幸運的是,蝸牛是一個非常安靜乖巧的好室友,簡直五講四美,襯托得我男子氣概十足。又都是熱衷於接梗的人,我倆的對話時常妙語連珠,每天不斷地逗樂彼此是最常見的畫面。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人與人之間可以這麼默契!人生,真的很不可思議哦!

托阿瑞和蝸牛的福,很快完成指標的我,一邊幻想著要去哪兒好好浪一番,一邊興沖沖地打通了人事部的電話。

「喂?HR嗎?我引薦了兩個新同事是不是有二十天的假期啊?!」

「是一天或一千。」

「不是說有十天嗎?啊嗷!」

「那你是要一天還是一千?」

「一千。」

下來的我拿著獎金,我們仨吃了一頓熱熱鬧鬧的烤魚。

就這樣,我們開始了喜憂參半的廣告生涯。

寫了這麼多微博的我們,當然是要歸到文字工作者(文案)的行列裡了。

但畢竟隔行如隔山,學機械製造的我,學自動化的蝸牛,學金融的阿瑞,一水兒的半路出家,所幸本組就是做social的,日常工作主要就是網上那點事,這可太對我們幾個資深網民的胃口了。到崗第一天便一個猛子扎入了白富美的包圍中,大家像看待吉祥物一樣接納了我們,相處也很融洽。只是偶爾在同事們開會狂飆英文術語的時候,以我為首的文盲經常要打斷一下:「一剋死Q死米,你剛才說的那是啥?」

火熱的我們投入火熱的工作,磕磕絆絆地邊學邊走,邊看邊聽,反覆修改,再寫再改。

還記得第一次看到自己編輯的文字被放在了客戶的官方內容裡,那種欣喜,簡直無與倫比。儘管後來麻木得連看都懶得再看一眼,寫出去那麼多字就像石沉大海一樣,交出去,就再也撈不到了。

與此同時,我們在自己已知的「social理念」——寫哪種內容受眾會更喜歡,能更好傳播與客戶的「不不不,這不符合我們品牌調性,你們要這樣這樣這樣寫」中不斷地博弈,不斷地敗下陣來,不斷地放棄自己對「有趣」的理解,只為了一篇稿子少改兩遍。偶爾也會改到懷疑人生,懷疑自己,寫過那麼多轉發量嗷嗷的微博,卻寫不出一條客戶看了能笑的微博。

面對困難與阻力,我作為我們三個裡年紀最大脾氣也最差的那個,很快就對組裡服務已久的大項目感到疲軟,消極表現為開會時全程刷手機,對接同事一拿著修改意見來找我就掀桌等。耳聰目明的頭兒很快就看出了端倪,做出了一個令我心疼得痛哭流涕卻又在心裡放了很多回鞭炮慶祝的決定——愛煙和蝸牛換一個項目。

於是蝸牛和阿瑞這倆患難兄弟,就開始在那個項目裡拋頭顱灑熱血了,加班的職業生涯是一條不歸路。用阿瑞的話來說就是:自從加入了這個行業,我就沒回家吃過一頓晚飯。用蝸牛的話來說就是:加班加習慣了,早下班還真不知道去哪兒,公司多好啊,喝不完的熱水。逃出生天的我接過了其他不痛不癢的項目,寫起了中規中矩的嚴肅文學。

與其他公司不同的是,廣告公司裡的人都視加班為日常,以公司為家早已是每個人根深蒂固的精神。每當我背著包逃離公司的時候,看著忙不迭的她倆,心底總湧起一份把她倆坑過來的愧疚。

工作的壓力雖然大,但我們卻幹得非常開心!心情是最好的抗壓劑,好兄弟在一起,無論什麼日子都是樂子。

繼我們三個怪咖的加入之後,整個組的氣氛慢慢地從板著臉各幹各的一片肅殺,變得歡聲笑語起來。上班上得太開心了,加班就變成了捨不得回家。

阿瑞是個一點都不像雙子座的雙子座,性情溫和,腦洞卻特別大,絕殺是在關鍵時刻吐上點睛一槽讓我們笑厥過去。

蝸牛是一個極其機智的文字控,你隨便說點什麼,她都能很快把日常變成段子,忽閃著一雙大眼睛,機靈得我們五體投地。

我卻是一個隨時爆炸的白羊座,寫什麼完全看心情,極其情緒化,喜怒哀樂一瞬間,極易與人發生爭執,朋友圈裡發張合影,粉絲們若說蝸牛這個那個,我都能與人對罵半天,然後拉黑一堆人,蝸牛說我是在「護犢子」,為我的尋釁好鬥冠以了一個溫馨又從容的理由。

偶爾想想,我們竟然是如此性格千差萬別的三個人。也恰好是這樣的千差萬別,讓我們像鐵三角一樣緊密地團結了起來,堅不可摧。

而對於其他同事來說,我們帶來的精神污染是槓槓的。雖然我們不能把我們的流行文化傳播給客戶,但我們能在內部擴散啊!

表達至高無上的感恩與敬意的「爸爸、媽媽」這樣的稱呼,很快在我們組散播開來。

首先遭殃的是兩位老闆,負責商務的叫媽,負責創意的叫爸。剛開始的時候老闆們都蒙圈了,本來想好好把我們罵一頓的,上來就叫爸爸,哎?罵不下去了嗎?不,對自己人更用不著客氣了,往往被削得更狠。

叫著叫著,同事之間也開始叫開了,除了這樣喊老闆,也這樣稱呼彼此。有時候在電梯裡碰見個同事,一下子沒想起來她叫啥,叫媽媽,總是沒錯的,然後聽她也叫我媽,同時順便腦補了一電梯人裡的內心戲:這倆484灑?

除了稱呼,我們還喜歡給彼此下跪,此行為藝術常表現在求蝸牛吃飯的時候。蝸牛受不住了,我們便跪成一團兒,像義結金蘭一樣,能把辦公室的地毯跪穿。其他人看見了也紛紛效仿,常見在客戶服務人員請創意人員幹活或修改內容時。效果好不好,試過就知道。

難過的是,根據國際慣例,開心的時光總不會太長。沒過多久,她倆就作為大項目的主力骨幹被調至另一層樓辦公了,留我一個光桿司令獨守陣地。雖然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但對我們這些一旦打開電腦連站起來給自己倒杯水都有障礙的人來說,見面次數自然就少了許多。吃飯的機會也常因為開會啊、趕活兒啊等各種各樣的意外情況而屢遭破壞。

所幸她倆還在一起,雖然工作壓力很大,但其他小夥伴們也都很不錯,偶爾一起在公司看個日出,加班也能加得喜氣洋洋。

就這樣。

我盼星星盼月亮。

過了幾個月,阿瑞回來了。

又過了幾個月,我們從隔著兩排人,輾轉終於坐到了一起。

許多有趣想法與新鮮資訊,在交頭接耳間再次被光速傳播。三口之家終於有了破鏡重圓的一天,我和阿瑞的笑聲再次在辦公區域裡肆無忌憚地響了起來。

鐵三角少一個角總是不完整的,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像個街道辦的小腳大媽一樣,豎著耳朵不錯過一點兒風聲,看見誰被調下去了馬上就到處打聽能不能把蝸牛再調上來。組織總是在說,等等吧,會調上來的。誰知一等又是一年。

2015年6月,我們終於再次合體,在公司組織的外出活動裡,一起胡鬧了三天,卻不知道當時的阿瑞已經懷有身孕。

天啦嚕!(這句話常用在客戶要求表現活動上線的喜悅與激情時使用)

雖然我們從「阿瑞只是變胖了吧」到接受「臥槽,阿瑞真的懷孕了」著實用了一點時間,但在我這個動輒跟直男生氣就揚言要切除子宮的人,和蝸牛那個「一個人也很好啊,單身多久都沒問題」的人眼裡,能看著阿瑞的肚子一天天變大,確是一件特別奇妙而又美好的事情。

驚喜再次襲來!(常用在客戶要求表達第一個活動沒什麼人參與再來玩個別的活動時)

萬萬沒想到,因為一點小插曲,蝸牛竟然在這個月被安排上樓辦公了!由於沒有多餘的位子,老闆也很體貼地讓她坐在我倆中間。高興得我倆飛快地把亂到不堪入目的桌子收拾了出來,歡天喜地地迎接了這場團聚。連平時到點就要走的我,竟然也開心到捨不得下班,守著她倆怎麼嘮都不夠。終於,我們三個又重新坐在了一起,不思其他,一心嘻嘻哈哈。

關於這事兒我是這樣記錄的:

蝸牛搬上來辦公之後,坐在我和阿瑞中間。我們像重新團聚的三口之家一樣每天高高興興地變著法兒買吃的過來,用一堆堆的食物來表示對彼此的愛,暖得不要不要的。

歡樂不知時日過,一轉眼已是兩年。我預見到分離,卻未敢設想我們也會有分開的一天,為了眼前歡笑我能不要臉地跟阿瑞許下這樣的諾言:媽媽我們不會分開的,我會看著你生小孩,再看著你小孩長大,再看著你小孩結婚生小孩。

直到前幾天晚上,蝸牛突然說:

「媽媽,這可能是我來這裡最開心的一段時間了。」

「啊?為啥啊?」

「公司馬上就要搬了,以後瑞媽媽在家辦公帶孩子,你也不是一個部門了,我們三個再也坐不到一起了。」

這番話像一記響雷把我驚回了現實。

是啊,眼瞅著公司就要挪窩了,阿瑞也臨盆在即了,以後的日子是怎樣?還要等多久才能換來下一次相聚?我頓時陷入傷感。蝸牛又說:「媽媽你別難過,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賺的。」

我哭得更傷心了。

後來想拉著她們倆去公司logo處照一張合影的,作為戰鬥過的留念。但因為彼此的健忘和忙碌,直到已經在新公司幹了那麼久,這篇文章都發出來了,阿瑞的女兒都生出來了,我們都沒有去照。

回望舊時光。

和她倆吃過很多頓飯,心大的我竟然基本上都還記得。

和她倆說過許多段子,能記住的卻不多,因為下一個段子永遠更好笑。

蝸牛熱愛著魚、各種零食還有啤酒,阿瑞喜歡吃所有好吃的,孕期的時候看見甜食就像看見爹,買口紅永遠不心疼。

什麼叫喜歡一個人呢?

大概就是,你看見他們喜歡的東西,就會自然而然地想到他們,想買給他們。他們不開心的時候你會想盡辦法讓他們開心,他們開心的時候,你也能清清楚楚知道他們為什麼開心。然後,以實際行動來照顧對方。

我終於讀懂了友誼的真諦——

善意、默契、相惜。

原來,我在上海最大的成就,就是把她倆騙到我身邊來。

謝謝你們。

我愛你們。

此致,敬禮。

做有意義的事,在需要的時候伸出手,感謝有你,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