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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關房門的女人

法國·巴黎

「哦,對了,其實想想,我好像也從來沒愛上過你,因為我只會愛上一個愛我的人,以前對你說過的愛,都是當時的感覺騙了自己而已。對不起。」

正午的陽光實在是太過刺眼,站在埃菲爾鐵塔下面,小灃不得不戴上墨鏡才能仰望高高的塔尖。

在小灃的生命中,靜初是唯一一個對仰望日光癡迷到極致的人。靜初總喜歡迎著陽光,讓光線折射在眼眸深處,小灃曾提醒過她這樣子很傷眼睛,靜初卻說只有這樣,陽光才能真正溫暖靈魂。

靜初是一個特別自我的女孩,沉迷於文學和繪畫。幾年前她在網上看了小灃的文字以後,就給小灃發了私信,簡潔明瞭地聊了幾句,她便隻身一人背著畫板去了廈門。

那時撒花剛離開小灃一年,小灃沒做好迎接新生活的準備,他從沒想過會有一個女孩,就這麼打著計程車,提著行李箱猝不及防地闖進了他的生活裡。

一個四五歲的法國小女孩走過來,拉著小灃的褲腳,稚聲稚氣地問道:「天上有什麼呀?」

小灃蹲下身,摸著小女孩的頭:「沒什麼,我只是在取暖。」

小女孩歪著腦袋,看著小灃不說話。

小灃覺得小女孩的神情很親切,他對小女孩笑笑,轉身離開了。

小灃心想小女孩一定覺得自己是個古怪的大人,這種感覺可能就像那時的自己看著靜初一樣。

這一次來巴黎,小灃打算多留一段時間,所以選擇了一間短租的公寓。那間公寓位置相對偏僻,一梯兩戶比較清淨,整個街區的入住率都不高。小灃住在頂層,到了夜晚,從樓下望上去,對樓只有寥寥幾個窗戶亮著燈光,就像遠行中的人們,看上去有點兒孤單,有點兒無依無靠。

從埃菲爾鐵塔回到公寓,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小灃去便利店買了一些餅乾。

從便利店出來,小灃就覺得身後有人腳步凌亂地跟著自己,回頭看去,一個穿著黑色長裙的美麗法國女人,一手拎著包,一手撐在牆上,長髮垂下,遮住了臉,看樣子,好像是喝醉了。

猶豫了片刻,小灃轉身走進公寓,在他踏進公寓樓門的那一瞬間,他眼角的餘光看到那個女人蹲在地上,似乎是在嘔吐。

夜裡的街上總有著各種各樣傷心的人,能救贖他們的只有他們自己。

小灃走進電梯,按下7,在電梯門就要關閉的時候,一個渾身酒氣的女人跌跌撞撞地擠進了電梯裡。

女人一進電梯就靠在角落裡,話也不說,也沒有抬手按自己住的樓層。

小灃細細打量,發現這個女人正是剛才在街角嘔吐的那個女人。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道和酒精味蔓延在狹小的電梯間裡。

女人蜷縮在電梯的角落裡,一動不動,小灃小心翼翼地問道:「幾層?」

女人抬頭看了小灃一眼,眼神迷離,抬手指了指,又將頭垂下去。女人臉上的妝化得很濃,看不出確切的年紀,目測30歲左右的樣子。

電梯很快到了7層,電梯門打開的瞬間,女人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想要向外走,卻因為腳步不穩,險些摔倒在地上。小灃慌忙之中把女人扶出了電梯。

小灃晃一晃女人:「你家在幾層?我送你回去吧。」

女人靠在小灃身上,迷迷糊糊地四下望了望,就朝著小灃公寓對面那間走去。

女人走得一步三晃的,小灃為了防止她跌倒,只好緊緊跟在她身後,女人走到門口,頭抵在門上,手在包裡翻了好半天,也沒有找出鑰匙。小灃只得把女人的包接過來,拿出鑰匙,打開房門。

屋子裡很整潔,佈置得很溫馨,但寥寥無幾的傢俱,似乎在訴說著這個家裡的冷清。

將女人扶到沙發上,小灃從臥室抱出一床被子,輕輕蓋在女人身上。女人靜靜地睡著,沒有一點兒防備和警惕。

小灃輕輕地幫她脫掉高跟鞋,女人修長的小腿,恰到好處的肉色絲襪,在這午夜裡讓小灃不自覺地有一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關上隔壁的門,回到自己的公寓,小灃躺在床上,久久難以入睡,腦海中始終想著對門的那個女人,猜測著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曾幾何時,從不喝酒的靜初拉著小灃,去到他家樓下的海邊說要喝酒,那天海風很大,海上有霧,一片漆黑。小灃還是告訴了她,他心裡放不下撒花的事實,靜初微笑著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然後就好像不記得小灃說過什麼了。

小灃帶她回家的時候,靜初趴在小灃背上,低聲問:「我喝醉的樣子是不是很醜?」

「是啊,以後少喝點兒,不然今後嫁不出去啦。」

靜初緊緊摟著小灃的脖子:「沒關係,別人看不到的,因為我只會為你喝醉。」

有些感情就是這樣,忘不了,卻不是放不下,雖然沒有愛過,但是那份赤誠的熱烈,確實感動了當時的時光。

第二天一早出門,小灃在電梯裡遇到了昨夜醉酒的那個女人,女人穿著一身正裝,好像要去上班的打扮。

兩個人在電梯裡,沉默得有點兒尷尬,女人似乎不記得昨晚發生過的事情,她不停地翻看手機,一副焦慮不安的樣子。

小灃試探著開口:「你還好嗎?」

女人抬頭看了一眼小灃,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謝謝,挺好的。」

電梯到了一層,女人走出電梯。

看著女人漸漸走遠的身影,小灃不知道女人到底有沒有想起自己是誰,有沒有記起昨晚發生的事情。

不過,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小灃今天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是為他自己,而是為了當初許給靜初的一個承諾。

來到盧浮宮,小灃流連於件件珍貴的藝術品之間,不知不覺,一天的時間就過去了。從盧浮宮出來,小灃隨便找了一間餐廳,點了一點兒東西吃。

小灃拿出手機,在動態上發了一張盧浮宮的圖片,文字寫道:「這是我所承諾的,也是你所期望的。我們的故事,因文起以畫落,也算是不負相遇了吧。」

晚上回到公寓,小灃和國內的編輯在網上商量下一本書的選題時,聽到門外傳來了很大的關門聲。小灃本來不想理會,但這動靜持續了很長時間,小灃只好和編輯中斷了談話,開門去看看怎麼回事。

小灃打開門,發現對面的門是關著的,門外走廊上也空無一人。小灃四下打量了一下之後,正準備關門,發現對門的鑰匙還插在鎖眼裡沒有拔走。

小灃想了想昨夜女人喝醉的樣子,又想了想昨晚幫女人脫鞋的畫面,微微有點兒心動卻又幾度猶豫,他還是過去敲了敲門,想提醒女人鑰匙還在門上。

「咚咚咚!」一點點期待和一絲緊張蔓延在小灃心裡。

「咚咚咚!」門的裡面絲毫沒有動靜。

一種莫名的悸動,促使小灃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旋轉鑰匙。

門縫微微打開,一股女人特有的香味夾雜著淡淡的酒精味滲進小灃的心裡。

小灃從門縫裡把鑰匙推進女人的公寓,正要輕輕關門的時候,從門縫間,他看到女人正躺在沙發上熟睡。此時的她只穿著一套紫色的內衣,小麥色的肌膚在微弱的檯燈下顯得特別光滑,棕色長髮微卷,嫵媚得就像一朵藍色妖姬。

女人酣睡正香,絲毫沒有察覺到門口的男人費了多大的勁,才捨得把門輕輕關上。

那一整晚,門縫裡的畫面總是浮現在小灃腦子裡,一股燥熱,讓他輾轉反側,始終找不到舒服的姿勢入睡。

早上起來,小灃簡單給自己做了一點兒早餐,便收拾好東西,打算出門隨便逛逛。

在等電梯的時候,小灃看到女人也鎖了門走了出來。這一次,是女人主動和小灃打招呼。

「你好嗎?」

「不錯啊,你呢?」

女人一邊對著鏡子補妝:「不錯啊,謝謝你。」

「昨晚喝的酒現在還難受嗎?」

女人愣了一下,而後大方地回答:「嗯,還好,謝謝你的關心。」

小灃還想說什麼,女人的手機響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女人講電話的語氣很激動,語速也很快,小灃聽到女人似乎是在和什麼人爭吵,提到了孩子、責任之類的字眼。

走出公寓的大門,小灃看著地圖向左拐,女人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巴黎確實是個浪漫的地方,有的地鐵站很舊,許多情侶在肆無忌憚地親吻,高聲地表達著愛意。時不時經過花店,花店裡的花藝滿溢著浪漫的氣息。許多人坐在路邊喝著下午茶,享受著陽光和慵懶的氣息,每個人見面都會互相親吻擁抱。這種問候的親密性,縮短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也加大了曖昧發生的概率。

在這裡好像每一棟古老的歐式建築背後,都有說不完的故事,吟不盡的詩。夜幕降臨,路燈亮起,整個巴黎變得暖暖的,就好像置身在愛情電影裡,彷彿只要遇到一個對眼的異性,都會誤以為是一場愛情的開始。

夜裡小灃回到公寓,想著如果當時真的和靜初來到這裡,也許站在岔路口是不是會有另一個決定。一個「如果」,涵蓋了太多的可能性,只可惜人類創造這個詞語,原本就是用來緬懷的。

深夜,小灃失眠之餘,昨晚不小心從門縫裡看見的畫面反覆浮現在心頭,他心血來潮想檢查一下女人有沒有關好房門。期待中,他透過貓眼看去,對面的門是關著的,但是鑰匙還插在鎖孔上。

一個不經意的畫面,讓小灃怦然心動。

他急忙跑到鏡子前整理了一下頭髮,手忙腳亂地從行李箱裡翻出香水在身上隨意噴了兩下。

「咚咚咚!」小灃在心裡幻想著女人會開門或者不會開門的無數可能性。

「咚咚咚!」門的那邊毫無動靜。

小灃伸手去轉動鑰匙,經過了昨晚的一番場景,這一次他開門彷彿用了萬鈞之力。門縫一點點地打開,小灃的心隨著門板的移動一點點地往上提。

「中國人都這麼害羞嗎?」

寂靜中突然傳來的話音,弄得本就做賊心虛的小灃心臟差點兒從喉嚨裡跳出來。

他定睛看見女人穿著單薄的睡衣,嘴角帶著一絲嫵媚的笑容,看樣子像是在門口站了許久。這不禁讓他聯想到,也許女人一直在等待著他的到來。

小灃不知道女人的用意,有點兒手足無措,緊張中他深吸了一口氣,他意外地發現這次女人身上似乎沒有酒味。這一點信息讓小灃吃下了一顆定心丸:「那不如今晚我們一起喝一杯吧。」

……

有很多人說巴黎是一個具有魔力的城市,這裡的空氣瀰漫著浪漫和曖昧,讓每一個呼吸的人,都會在不經意間燃起激情。這裡每時每刻都有可能發生艷遇,這裡的每一段艷遇都有可能摩擦出愛情。

以前小灃還不相信,但這一晚,他終於知道他們說的是真的。

那晚小灃不記得他們到底喝了多少酒,又或者根本沒有喝酒,但他記得他很快就醉了,醉得分不清現實與夢境,醉得只聽得見女人的喘息聲。

第二天一早,小灃被女人叫醒。

女人看著小灃晃動著發酸的胳膊,抱歉地說道:「昨晚怎麼不叫醒我,就讓我枕著你的胳膊睡了一夜。」

「看你睡得那麼熟,不想打擾你,再說,我昨晚想把你抱到床上去,可是一動你,你就嚷嚷著不讓我動。」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隨即起身走進廚房,為兩人準備早餐。

在女人準備早餐的時候,小灃在女人的家裡隨意參觀了一下。

無意間他看見女人的客廳裡擺著一張她自己和一個男人的合影,照片裡女人懷裡還抱著一個孩子,看起來像是一張全家福。

一瞬間,憤怒、失望、愧疚、緊張,小灃的心裡思緒萬千,他想原來自己也有自作多情的時候,竟然會因為一場純肉體需求的艷遇,聯想出其他的東西。

想通了這點,小灃便也不再追究。

女人沒有察覺到小灃的心思,把早餐端到餐桌上,隨意問道:「你今天要去哪裡?我可以帶你去。」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可以找到,你不用去上班嗎?」

女人低著頭:「我沒有工作,我每天穿戴整齊出門,也只是在街上閒晃,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裡,怕自己胡思亂想。」

小灃心想,既然女人都能如此灑脫,自己又何必這麼固守於情理:「我今天只是想隨便轉一轉,如果你也沒事的話,那我們就一起吧。」

女人高興地答應了。

女人帶著小灃走了很多巴黎最古老的街道,她果然很負責地擔負起了嚮導的責任,一一為小灃講解每一棟建築背後的一切。

逛了大半天,小灃和女人買了杯咖啡,在一個噴水池前坐下休息。

看到小灃在不停地發動態,女人問道:「你都寫了些什麼?」

小灃把動態念給女人聽:「我今天來到了巴黎聖母院,你說這裡是個偉大的地方,加西莫多就是在這裡毫無指望地愛著一個人,愛到自己耗盡了全部的力氣。我不明白,這樣去愛一個人,真的有意義嗎?」

……

「這個城市好像真的有魔力,可惜當年沒一起來,否則今天說不定我們都是另一番光景。」

……

直到小灃念完了最後一條,女人始終都安靜地聽著。

「那女孩一定很悲傷吧。」

小灃裝起手機:「也許吧,但她也應該很開心,因為我們的故事不用再悲傷下去了。」

「她為什麼離開你?」

「她不是離開我,她只是放逐了她自己。」

小灃對女人說起了靜初離開那天的畫面。

小灃把她送到了路邊,站在街邊的路燈下,靜初拖著行李箱:「雖然你從來沒有愛過我,但是我還是很感謝你,帶著我住在山腳海邊,背著我走了那麼長的公路……只可惜你心裡的女主角不是我……所以……我們就此別過吧。答應我要去的巴黎,只怕是沒機會一起去了,但是希望你即便一個人也會去,不要辜負我們曾經都為之感動過的諾言。」

等了好久,才來了計程車,上車前她突然回頭對小灃說了一句:「哦,對了,其實想想,我好像也從來沒愛上過你,因為我只會愛上一個愛我的人,以前對你說過的愛,都是當時的感覺騙了自己而已。對不起。」

聽了小灃的回憶,女人也為之歎息。

不斷有情侶從他們身邊經過,每一對情侶的臉上都洋溢著愛情的甜蜜,像極了回憶裡還沒分離前的自己。

「時間會帶走許多東西,但最後留給你的,卻是最完整的自己。」

這句話,她不知道是在安慰小灃,還是藉著小灃的故事說給自己。

那個晚上,小灃時不時透過貓眼檢查女人的鑰匙是不是依舊沒拔,不過一整晚的失望,讓他終於不再抱有一點兒期待。

他想了想女人客廳裡的全家福,還是說服了自己躺到床上去。

熟睡中,小灃被門外的吵鬧聲吵醒,他原本不想理會,但聽到叫罵聲中夾雜著隔壁女人的聲音,他還是起身走到客廳。

門外的吵鬧聲愈加猛烈。

從貓眼裡,小灃看到一個穿著襯衫的男人顫抖著對女人說:「你信不信我殺了你!」

女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要殺你就快點兒動手,不然我就要去睡覺了。」

面對女人的無動於衷,男人顫抖得更加厲害了,他伸手指著小灃的公寓:「好!那我就去殺了他!」

隔著門小灃感覺他正指著自己。

還沒等男人轉身,女人輕蔑地一笑:「他的死活,我根本不在意,姑且先不說你殺不殺得了他,就算你殺得了,你覺得中國大使館能讓警察放過你?」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罷休?」

「我說過了,離婚。」女人做出一副嚮往的表情,「或者讓我和10個男人,發生20次關係。」

聽到這話,男人猛地抬起手,看著就要一巴掌扇過去。

女人冷眼看著:「真的要打,那就用力一點兒,這樣驗傷驗得清楚,離婚也就不需要經過你同意了。」

男人哭得歇斯底里,哭得特別無力:「你何必要這樣對我?你明知道我愛你。」

女人笑得花枝亂顫,笑得特別美麗:「這個問題真的很好笑,是你先這樣對我的,我只是把一模一樣的事情十倍還給你。哦,對了,我也愛你。」

在男人啜泣的聲音裡,女人輕輕地關上了門,沒有人看到在門縫閉合的一瞬間,她的眼角還是滑出了一道淚痕。

沉默了一會兒,男人側過身,無力地靠牆站著。從貓眼裡小灃看清了他,正是女人家裡全家福合照上的那個男人。

一個曲折的故事,在小灃的腦海裡勾勒出了輪廓。

男人過了好久才離開走道,小灃在他走前一直沒有離開貓眼。

一整晚,小灃清楚地從貓眼裡看著男人的一舉一動。敲女人的門1次,試著敲自己的門兩次,站在樓梯上用幻想出來的繩索上吊3次,躺在地上用憑空臆想出來的匕首剖腹4次。

最後他好像玩累的孩子,靜靜地坐在女人家門口,不哭,也不動。聲控的廊燈一暗,他就輕輕跺腳,一整晚樓道間不斷地交替著明暗。

生活不會讓我們承受我們本不該承受的事情。

所有關於我們的對錯都有起因,所有的起因都是源於我們自己。果實是苦是甜,那都是我們自己種下的種子,就算明知有毒,也由不得你不嚥下去。

第二天小灃一直睡到下午才起床,這次出門,他沒有在電梯裡碰到女人,他始終想著那個女人的事情。前幾天像做夢一樣浪漫的邂逅,背後居然有著那樣的原委,想到這裡,他心裡始終有些失望,但他知道這份失望,自己甚至沒有立場。

許多事別人也許只是不經意的所為,我們卻自以為這個舉動包含了某種含義。

就像當年小灃只是需要一個人來分散注意力,無意間卻讓靜初愛上了自己。

回憶的聲音不斷響起:「哦,對了,其實想想,我好像也從來沒愛上過你,因為我只會愛上一個愛我的人,以前對你說過的愛,都是當時的感覺騙了自己而已。對不起。」

72個小時之後小灃要起程去下一個城市了,他拖著行李箱走到門口,看到女人的鑰匙還插在門上。這一次,他沒有伸手去轉動鑰匙,而是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紙條,彎下腰打算從門縫下塞進女人家裡。

紙條上畫著的鑰匙,是這段72小時裡縈繞在小灃心裡的千萬情緒,小灃看著紙條,心裡又品味了一番16個小時之前發生的情景。幾番猶豫,他還是把紙條折疊了起來,放進自己胸前的口袋裡。

這世上最可悲的事,便是了斷不了過去,於是錯過了將來。

電梯裡,小灃想了想靜初,想了想門裡的女人,又想了想自己,他發送了最後一條動態:「你我的緣分,就走到這裡吧。」

16個小時前,深夜。

小灃正在公寓裡收拾行李,門口傳來隔壁關門的聲音。

小灃打開門,看見女人的鑰匙沒拔,他知道女人是在用這種方式邀請自己。

走到女人的門前,小灃知道女人站在門後,女人知道小灃站在門口。

小灃不知道女人知不知道他昨晚其實看見了一切。

女人不知道昨晚小灃到底有沒有看見什麼。

他們各自聽著自己的心跳,心裡的是非對錯,交錯著這世上最複雜的情緒。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我美嗎?」

「美!」

「你喜歡我嗎?」

「喜歡。」

「那你為什麼不開門?」

「……」

「是不是我已經老了,不夠吸引人了?」

「不是。」

「那就和我做愛吧,我知道你早晚要走,但是沒關係,趁你走之前,讓我愛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