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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壞姑姑

第二天,我踏進屋後無風的庭院時,已是傍晚。太陽曬在皮膚上,感覺很好,我仰頭面朝天空,閉上眼睛在暖意中沉浸片刻。等我中斷冥想回到現實時,瞥到了父親,他很遙遠,在果園的另一頭,正在用獨輪車把一車垃圾弄出火坑,推進林子。然後我注意到瑟瑞娜在我附近,坐在法式花園裡的一張大理石凳子上,讀著書。她恰好在這個時候抬起頭來,招手示意。真離奇,她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或許她是鬼魂。

她隨身帶著一隻煙灰缸,還有一盒香煙,以及始終不離身的占邊威士忌,這瓶酒似乎不斷地自動加滿。或許房子裡有個秘密食品櫃,放了五十瓶占邊,就像用人廚房裡那個有五十罐番茄湯的櫥櫃一樣。雖然我想繼續走自己的路,但也知道被發現了,於是我走近她。她放下書本,書脊朝上,在凳子上調整了坐姿。

「我想看一看你,」她說,「你的頭怎麼樣?」

「還好。」

「讓我看看。」

我走過去,在她前面跪下,耐心地等她檢查我前額泛黃的瘀傷。她的手臂架高,我低下頭,於是和她的乳溝正好打個照面。我能聞到她身上的柑橘香。

「你是在看我的胸嗎?」她問。

我大吃一驚。它們確實在我的視野之內,但我沒在看。

「你是被人下了暈眩咒嗎?」她不等我回答就問。

「沒有啊。」

「嗯,好吧。」

她放開我,拍了拍挨著她的凳子:「你不跟我一起嗎?」

能拒絕嗎?我坐下來。

「我可以讓你抽根煙或者喝口酒,但你的年紀還太小,」她說,「還是個男孩,我可不想阻礙你的發育成長。」

她深深地吸上一口煙,然後喝了一小口威士忌。太陽光亮刺目,我遮擋眼睛,好把瑟瑞娜看得更清楚。她看起來比平常要老。

「歡迎來到我們的灰色花園。」她手臂一揮,說。

「你為什麼這麼叫它?」

「我在引證70年代的一部紀錄片。是關於傑奎琳·肯尼迪的瘋狂親戚們,他們以前很有錢,後來落魄了。他們住在一棟快要坍塌的宅邸裡,不願離開。」

「他們應該把它賣給一個房地產商,就可以重新變有錢了。」

「你說得對,侄兒。」

她捻滅了煙,站起來,收拾東西。

「跟我來,」她說,「有東西要給你看。」

我跟著她走進屋,來到伊萊哲的書房。這是一間陰暗的房間,一張巨大的書桌周圍,各種頭部完好無缺的獸皮裝飾著地板和牆壁。她把酒瓶、酒杯和煙具放在俱樂部椅旁的一張小茶几上。一張書桌擺在張著大口、裝著黑色鐵質生火用具和硅化木材的壁爐對面。窗戶很小,玻璃上了琥珀色,所以即使外面有太陽,房間裡也一片昏暗。瑟瑞娜坐在書桌後面的一張大皮椅裡,示意我坐到她對面的一把硬木椅上。

「自從伊萊哲搬來北邸,在這裡專職工作之後,」她說,「裡德爾木業的所有生意都是在這裡指揮的。在那之前,他在市中心的家裡或者在位於市中心南邊的哥倫比亞城的裡德爾總部工作。」

「歷史。」我說。

「正是,歷史。你已經發現了一些,我知道,但這裡還有更多。當伊萊哲的妻子薩拉拒絕帶著次子亞伯拉罕搬到西部時,伊萊哲就和他倆斷絕了關係。有很多年,他們壓根不說話。其實,在本傑明的葬禮上,伊萊哲是第一次見亞伯拉罕,他唯一活著的兒子。當時亞伯拉罕十八歲。他繼續讀書,大學畢業後在紐約的一家金融機構學習交易。母親去世後,他孤身一人回到伊萊哲身邊。伊萊哲接受了亞伯拉罕,但從來沒有信賴過他。本的死很大程度上改變了伊萊哲,在亞伯拉罕身上,伊萊哲看到了他最不喜歡自己的東西:一種貪婪的天性,近乎不計後果甚至殘忍。伊萊哲不知道,他自己年輕一點的時候,有沒有這麼無情?有。」

「你怎麼知道這個的?」我問。

「我聽,我留心,我把東西拼湊起來。伊萊哲瞭解亞伯拉罕在他死後開發北邸的心思,所以才把房屋立入信託基金。」

「這樣亞伯拉罕就不能開發土地,但他的家人,如果有的話,仍能住在這裡。」

「而且能得到照顧,至少直到信託基金的錢被用光為止。亞伯拉罕自己幾乎沒錢,伊萊哲給他留了一點,但不夠他生財。亞伯拉罕的那一點錢,都被他敗光了。」

「所以亞伯拉罕才逼你和爸爸開發土地?」我說。

「沒錯。亞伯爺爺知道他自己是永遠不能開發土地了,他想讓我們來做。就是在那些夏日的下午,我坐在亞伯爺爺的腿上,玩著他的鬍鬚或者給他畫像時,他講了我現在說給你的這些事。關於伊萊哲創立的信託基金。如果亞伯拉罕離開北邸的話,這片土地就會馬上移交給市政府。他可以留下,但永遠不能控制土地。」

「啊,」我說,瞭解了這些牽制性細節,「伊萊哲把亞伯拉罕困在這裡了。」

「的確是,」瑟瑞娜答道,對我跟上了她的邏輯很滿意,「亞伯拉罕開始憎恨北邸。它變成他被禁錮的象徵。出於貪婪的天性,亞伯拉罕留在這裡享受信託基金的好處,以及它提供的生活方式,同時他也在一點點地耗盡自己的財產。你可以想像,過這麼一種矛盾的生活有多可怕!亞伯爺爺死前,把我叫到一旁,他告訴我,多數祖父母都會給子孫留點東西,但他做不到。他說,他什麼東西都不會給我留,除了這棟房子。他讓我承諾,等他死後,我要讓塞繆爾爺爺出售裡德爾大宅,這樣我們就能擁有原本能贈予他的財富了——贈予你父親和我,兩個人。」

「他告訴過別人嗎?」我問,「爸爸,或者塞繆爾爺爺?」

「他說我是唯一足夠強大、可以堅持到底的人。塞繆爾爺爺太軟弱,會反對這件事,而瓊斯哥哥,會和塞繆爾爺爺站在一邊。他說就靠我了。」

我的頭腦裡豎起一面紅旗,但瑟瑞娜的故事相當令人信服。

「所以亞伯爺爺最大限度地把自己抵押出去。他借錢、偷竊。天曉得他都做了什麼。因為他知道,等他死後,信託基金就會解除,塞繆爾爺爺就能拿到土地,開發它,拿到很多錢。亞伯知道,信託基金裡的資產不會因他的個人債務有所損失。所以,這是一個計劃。」

「但塞繆爾爺爺沒有遵循他那部分計劃。」

「亞伯爺爺去世時負債纍纍,」瑟瑞娜說,「債主和律師們無法拿走房子,因為不是他的。但是你看,他們可以拿走其他東西。房子留給了塞繆爾爺爺,還有仍在信託基金裡的寥寥資產,沒有別的東西了。最重要的是,他被開除了在裡德爾實業的卑賤職位,所以連工作也沒了。你知道,當一個男人不能養家……好吧,承認這一事實的時刻,男人的自我很難接受。」

這就是我父親不得不面對的。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有多難。

「你知道什麼叫去勢嗎?」瑟瑞娜問。

「就是你不再是個男人。」

「嗯,」她點頭同意,「委婉的說法。但願你能想像一個男人被當著家人的面去勢。每個人都看得到。他的男性氣概被剝除時,孩子能看到,妻子也能看到。你能想像,那種程度的……」

「羞辱。」我說。

「是你的詞,不是我的,但是個好詞。」

「崩壞。」

「又是一個好詞。」

我記得,當父親告訴我們要失去房子時,他沒有哭,但快了。母親飛快地搖頭,起身去泡茶。她沮喪的時候就會那麼做。泡茶。他們一直沒怎麼爭吵過,即使兩人之間有著彆扭。但他們那晚大吵一架。就是父親告訴我們沒有希望繼續留在農舍的那晚,我的父母大吵。他們在為我爭吵。第二天早上吃早餐的時候,母親給我做了培根、嫩煎荷包蛋和吐司,雖然她幾乎從來不做早餐。

「西雅圖的祖父病了,」她一邊說,一邊把盤子放下,「你需要跟爸爸去看望他。」

「那你呢?」我問。

她微微搖頭,看向別處。

「我不是那個等式裡的一部分。」她說。

母親的典型方式。如此冷靜客觀。

瑟瑞娜清清喉嚨,讓我注意。

「信託基金解除的那天,母親和爸爸本可以賣掉北邸得一大筆錢,但他們沒有。我不知道為什麼。鑒於爸爸的健康狀況,我們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不過,信託基金裡還留有足夠的資產,讓我們暫時有鞋可穿,有防雨外套遮頭。或許因此他們沒有馬上賣掉房子。他們以為還有時間。但豪華轎車沒了,員工也是,園丁、游泳池、網球場,還有那個有關懸崖上的纜車哪天能被修好的大夢。」

「你有一棟房子,有錢買吃的,」我說,「我的意思是,你並非一無所有。」

「但我們本可以擁有更多!」她脫口而出,似乎一度失去了控制,不過很快就恢復了。

「事情本來不會這麼可怕,」她過了一會兒說,「但壓力的折磨擊潰了爸爸。他開始酗酒,這我已經告訴過你。他沮喪而鬱悶,一個人坐在穀倉裡喝,我們幾乎看不到他。母親病了。她的病情惡化得那麼快,然後她死了。爸爸把瓊斯哥哥送走,繼續拒絕出售房產。就成現在這樣了。」

瑟瑞娜從她的皮椅裡起身,走向書房的後牆。橡木書櫃的上方掛著一幅暗色油畫,裱在鍍金畫框裡。她把它從牆上取下來。後面是一個保險箱。

「人們為什麼老是把保險箱藏在畫的後面?」我問。

「早在這種方法變得老套之前,它就放在這裡了,」她說,「老套成為老套是因為它有道理。你知道的,崔佛。」

她這樣那樣地轉動保險箱轉盤,同時輸入組合密碼,然後扭轉控制桿,打開庫門。她伸手進去,取出一個可展開的卷宗夾和一本小冊子。她回到書桌旁,把它們擺在我面前。

「這些文件詳細解釋了我剛才告訴你的所有事,」她一邊說,一邊把手放在文件袋上,「包括原始遺囑和信託基金文件。全部都在。」

「你為什麼給我看?」

「因為我信任你。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你必須堅持到底,贖回屬於你的遺贈。你必須把這塊地賣掉,拿到盡可能多的錢,因為它是你的遺產,是你應得的。」

「那本和伊萊哲呢?他們想怎麼處理這塊地?」我問。

「他們死了,」她說,「死人之間的承諾有什麼用?」

我聽出她明顯的矛盾,精神為之一振。

「但是你相信幽靈,」我說,「你講起過秘密樓道裡的鬼。所以,如果你相信幽靈,那死人之間的承諾,以及死人和活人之間的承諾,就和活人之間的承諾一樣有約束力。不對嗎?」

她僵住了。

「死人被移除了時間,」她過了一會兒說,「因此忘記了現世生活的緊迫性。不像我。誰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

「你害怕下一步會發生什麼?」我問。

她突然沉默下來,對我眨了幾次眼——我寧願理解為,是在賞識我修辭上的敏銳。她歎了口氣,輕叩面前的檔案。

「母親死於漸凍症,」她說,「這個病有遺傳基因的成分。不太普遍,但可以去測試有沒有這個基因,就會知道。」

她戛然而止,挑起眉毛。

「你有那個基因嗎?」我問,「你測過了?」

「母親死的時候四十歲,那很可能也會是我的宿命。」

「這我真不知道。」

「你怎麼會知道呢?但你明白我的行為動機和意圖了。你理解為什麼有某種緊迫性了。」

「難道沒有療法嗎?」

「沒法治,也治不好。只有死。我們還是不要細聊這個話題了。我已經指示律師起草我的遺囑,會指定你作為我的唯一繼承人。我所有的一切,擁有的一切,在我死後都會直接傳給你,不傳給你父親或者別人。」

「謝了。」我說,沒太瞭解她這個聲明的潛在含義。

「我想讓你擁有我從沒有過的生活,」她說,往後靠進椅子,「我想把它給你,但需要一些東西作為回報。我們把那個叫作『交換條件』(1),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

我搖搖頭。

「是拉丁語中『如果你幫我撓背,我也會幫你撓背』的意思。你喜歡有人幫你撓背嗎,崔佛?」

「當然。」我猶疑地說。

「我也喜歡。那如果你幫我撓背,我也幫你,怎麼樣?」

「說實話,聽起來有點詭異。」我說,想像到她和父親隨著比莉·哈樂黛的歌聲起舞的畫面。

她哈哈大笑,站起來,拿起文件夾,放回保險箱裡,關上門,轉動轉盤,然後把畫掛回牆上。

「那我猜我們聊完了,」她轉身對我說,「散了吧。」

我一動不動地坐了一會兒。對逝者的承諾。很多錢。一旦財政壓力解除,父母就會重新相愛。我貧乏的生活經驗。

瑟瑞娜也沒有動,她只是對我笑。最後,她昂起頭來,挑起一邊的眉毛。

「還有別的事嗎?」她問。

「你想要什麼?」

「噢,」她無辜地說,坐回皮椅裡,「所以你想玩咯?我還以為……」

「你想要什麼?」我又問一次。

「我想讓我的命運圓滿,」她說,「我想按我祖父的指示,賣掉房子和土地,然後周遊世界。我的世界一直太狹隘了,我想在慘死之前開闊自己的世界。我一直在當老黃牛,被綁在磨輪上,整個人生都在繞圈走路。我想擺脫這個,這樣,當我走路的時候,就會發現自己在不同的土地上。迪奇已經合計好一份非常精明的提案,能進賬很多錢。本來,你父親早該讓爸爸簽好字,把房產轉讓給我們的,但他失敗了。我需要你來做這件事。」

「塞繆爾爺爺不願為了你或爸爸簽字,憑什麼要為了我簽字?」

「在我們家族裡,父親都憎恨且不信任自己的兒子,但他們喜愛、尊敬自己的孫子。你的祖父憎恨你的父親。二十三年前,如你所知,他把他趕出家門。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嘗試緩和這種怨恨,但是,似乎沒用。所以你需要讓爺爺做這件事……為了你。」

「我父親恨我嗎?」我問。

「我不知道,」她說,「他恨嗎?」

我不知道他恨不恨。或者就算他並不徹底地恨我這個人,他會不會恨我所代表的概念?在那一刻,父親或許恨我的這一恐懼非常真實地打擊了我。或許他是想擺脫我的,我對他來說只是一個負擔。我一直在試圖逼他和母親堅持下去,或許那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哪個對你更重要?」在讓我充分地擔憂自己和父親的關係之後,瑟瑞娜問道,「是人生被悲慘地縮短到僅剩最後幾年、坐在你面前的姑姑,還是一個鬼魂,對一個死人的承諾?」

「你為什麼不變賣東西呢?」我問,最後嘗試著發掘能反對瑟瑞娜這一計劃的理由,「傢俱,珍本書,銀製餐具,伊萊哲的畫像。我打賭有人願意掏大把錢。是歷史啊。」

「但那其實不是重點,對吧?」她冷淡地說,「那完全不是重點。」

「但那是一個疑問。」我堅定地說。

瑟瑞娜擠出一個笑容,探身前傾,手肘撐在書桌上。

「去音樂室看一下,」她說,「那裡有一塊小地毯,上面沒什麼東西。如果你湊近看,就會看到三道壓痕——磨損的印記。那是以前放貝森朵夫的地方,一架貴重的大鋼琴,是伊萊哲·裡德爾在1903年買的。我把它賣掉了,這樣我們就能有瑣碎的東西,比如食物、電和燒爐子的瓦斯。衣食住行的東西。爺爺大發雷霆,我沒法對你形容。他絕食了六天。當時你又在哪裡呢?」

「我不在。」我勉強承認。

「那麼,當我告訴你,除非我們把他弄出房子,否則我不能變賣東西的時候,你就必須信任我。明白了嗎?」

「明白。」我說。

「好。我們達成協議了嗎?」

過了一會兒,我點點頭,同時自己也承認,活人的即時需要或許確實比死人的心願重要,不過未必所有情形都如此。

瑟瑞娜打開一個書桌的抽屜,取出一本薄的文件夾。她站起來,繞到書桌前面,把文件夾交給我。

「這是一份委託代理文件,」她說,站在我的椅子前面,「需要由塞繆爾爺爺簽字。但公證員必須在場。」

她遞給我一張名片。

「這是一個流動服務公證處的號碼。他們保證在接到你電話的三十分鐘之內到場。護照也在文件夾裡。」

「爸爸沒有那個嗎?」我問。

「我跟你講過了,」瑟瑞娜答道,「他沒有完成任務,所以他已經被解除職務了。」

她看著我,有一點笑意。

「一加一等於二,這件事你自己能想清楚,我說得對嗎?」她問。

我看看她,又看看文件夾。

「你答應過,要把他安排進不錯的地方,」我說,「要去肯辛頓之家,而不是塔克鍾隔壁的破地方。」

她放聲大笑。

「是什麼讓你有這種想法的,你以為我會把他送進一家不達標的機構?」她問,「你讀太多尤金·奧尼爾的東西了。」

尤金·奧尼爾?我知道他是個有名的劇作家,但只知道這麼多。

「我從來沒讀過尤金·奧尼爾的書。」我說。

「有一天你會讀到的,然後你就會知道。不過,我會答應你,肯辛頓之家會是塞繆爾爺爺的新家。它是一個有分級設施的機構,就是說,隨著狀況惡化,他們可以適應他相應的需要。你也知道,他的大腦就像一杯水裡的『我可舒適(2)』泡騰片,在快速地溶解。你這麼關心他的安好,我很感動,儘管兩個星期前你連見都沒見過他。你的同理心真是高得讓人耳目一新,憐憫心也異於常人。」

她探身過來,把手放在我的大腿上支撐自己,並親吻了我的臉頰。由於我坐著,她站著,她的乳溝和乳房又正衝著我的臉,柑橘油的香氣充斥著我的鼻子。我好奇她是不是真的有漸凍症基因,或者那只是她的另一項策略。瑟瑞娜厚顏無恥地玩弄手段。

「每個人都喜歡舒舒服服地撓背,」她低聲說,然後用手指輕輕地拂過我的臉頰,「對不起,」她說,「你太可愛了,讓我難以抵擋。」

她離去時,我毫無感覺,但我知道自己已經不為她心動了。我的第一場迷戀,已經結束。我的思想回到剛被佈置的任務,以及這是不是我能夠——或者應該——試圖去完成的事上。當然,這對活人更有好處,包括塞繆爾爺爺。或許,如果我做到了,就能終結裡德爾家族父子相憎的循環。或許,如果我把父親的房子交付給他,他就不會恨我了。



(1)拉丁文,quid pro quo。

(2)Alka-Seltzer,治療消化不良的泡騰劑式消食藥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