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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黃金大劫案 1.神秘的第七人

「黃金大劫案」這個故事跟快遞有關,但我不講快遞的歷史,因為那是一個非常枯燥的話題,應該由某交通大學的碩士當作課題論文去研究,比如《論快遞的演變》等,我不是老師,所以不講課,我只講故事。

和快遞有關的故事,大家最熟悉的應該就是「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這兩句詩講的是從劍南(四川)往長安送荔枝給楊貴妃的故事,其實從劍南往長安快馬加鞭地「快遞」東西,這件事從漢朝開始就有了,不是因為楊貴妃愛吃荔枝,才開了這個先河。皇家要吃海魚,一向是從沿海打撈,做成干魚(鮑魚)或醃海錯,包好了,用驛馬快遞送到長安,包括南方的水果,歷來的宮廷都這麼送。

而「黃金大劫案」這個故事裡要快遞的東西,其重要性堪比給皇家送海鮮和水果,這個故事很有意思,它送的東西符合最高級的快遞的所有要素。最高級的快遞是什麼呢?在古代,最高級的快遞是奏折、詔書,等等。奏折和詔書的內容都非常重要,是十萬火急的快遞,必須快馬加鞭地送達。而且每一封奏折和詔書都有不同的密封方式,高級的官員寫的奏折要封五下,小一點的官員寫的奏折也得封三下,還有如何配上印符,如何交接奏折等,這些環節都牽扯很多機密。一旦秘密洩漏,就要被執行絞刑,比規定的日子晚送達一天就要杖八十,一般人被打八十杖基本上半條命就沒了,所以晚兩天基本就等於是死罪了。

我們這個故事裡要送的快遞,就是這種十萬火急的快遞,是從中央蘇區往上海的黨中央送黃金。1927年年底到1933年年初,我們的黨中央一直在上海,而中央蘇區是以瑞金為中心的贛南、閩西兩塊蘇維埃區域組成的。因為顧順章等人的叛變,上海的黨中央被破壞了好多次,最後實在待不下去了。從1933年年初開始,臨時中央的領導人便相繼離開上海轉移到瑞金。

在上海生活的開銷當然是非常大的,中央的這些領導偶爾還要去莫斯科開會,維持黨中央的日常運轉也需要大量的經費,比如營救同志、治療傷員、鋤奸、發展黨員,等等。最重要的是,大家在上海都不能以真實身份示人,要偽裝一個身份,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偽裝成了很體面的商人。不知道為什麼,反正沒有一個領袖願意偽裝成拉洋車的或者乞丐,而且還有很多人隱蔽在書寓裡,因為巡捕房從來不去書寓這種地方抓捕。書寓是什麼地方?北京最高檔次的青樓叫清吟小班,上海灘最高檔次的青樓就叫書寓。

大家想想,上海灘的十里洋場,那是最紙醉金迷的地方,書寓的花銷是非常大的,即便是偽裝成商人,要維持外表的體面也需要大量的金錢。那麼,這麼多人潛伏在上海,錢從哪兒來?共產國際有時候能給一點錢,但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因為共產國際是國民黨的敵對組織,它在中國的大部分地區都是被封鎖的,不可能從蘇聯直接匯錢到上海,所以共產國際送錢也得派交通員,除此之外就只能靠中央蘇區給錢了。

當時除了毛主席這邊的中央蘇區,海陸豐還有一個小蘇區,海陸豐的蘇區讓彭湃同志往上海送金條,每次都能送到,因為從海陸豐上船,直接就到上海了。但中央蘇區就比較遠了,中央蘇區在瑞金,而江西和福建交界的這些地方,一路上都有國民黨的層層封鎖,不像海路那麼容易走,所以從中央蘇區送出來的金條,時而能送到上海,時而送不到。

我們要先講的就是金條沒有送到上海的一次,這一次沒送到的金條數額是最大的,過程也是最好玩的,所以叫作「黃金大劫案」。

事情發生在1931年,那是上海的黨中央最困難的一年,叛徒層出不窮。一會兒顧順章叛變了,一會兒向忠發叛變了,從負責管錢的總書記到常委都有叛變的,黨中央面臨著無米下炊的境況,急切地向中央蘇區下命令,毛委員,趕快給我們送金條來。毛主席一看中央下命令了,情況非常嚴重,趕緊在蘇區打土豪,收繳黃金,沒收了一大堆金戒指、金項鏈等,熔成了非常漂亮的金條,一根金條有10兩重,一共12根,還專門為這12根金條做了一個銅箱子,鎖得嚴嚴實實的。

黃金有了,那麼接下來的問題就是該如何把黃金快遞到上海。這些金條對於上海的黨中央是極為重要的,運輸不僅要極為快速,運送的過程也必須極為縝密。縝密到什麼程度呢?從瑞金到上海,整條運輸通道被分成了七段,每一段選出的交通員都是最熟悉該路段的人,他們知道哪裡有敵人、哪裡有警察、哪裡有土匪,也知道住在哪家旅店最安全。最重要的是,這七名交通員都不知道銅箱子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其次,七名交通員每人手裡都有三樣東西:第一樣東西是一顆大棋子的1/7,先由林伯渠同志用毛筆在一顆大棋子上寫了一個「快」字,然後把這顆特製的大棋子煮成別人無法模仿的老棋子,最後將它切成七塊,七名交通員各拿一塊;第二樣和第三樣東西是一把鎖跟一把鑰匙,但這把鎖和鑰匙不是一套的,七名交通員交接銅箱子的時候,下線必須用手裡的鑰匙打開上線手中的鎖頭,然後兩個人手裡的棋子也能對到一起,將銅箱子交接給下線的交通員後,上線的交通員就帶著自己的棋子返回蘇區去交差。就這樣,通過七次複雜的交接,最後就能安全地把金條送到上海的黨中央。

縝密的計劃有了,蘇區就把金條交給了第一個交通員,開始了這次極為重要的快遞金條行動。上海的黨中央也開始了焦急的等待,然而等來等去,三個月過去了,一直等到年底,也沒等到金條。中央蘇區這邊也覺得不對勁了,因為前面的六名交通員都已經帶著棋子回來了,第七名交通員卻遲遲沒有回來,他不回來就意味著金條沒能送到上海。

上海的黨中央震怒,根據他們的統計,因為沒能收到這筆金條,導致有九名應該被營救的同志沒有營救成功,被敵人殺害了,還有四名需要治療的傷員沒有得到治療,不治而亡了。鋤奸也沒有辦法鋤,新黨員也沒法發展,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連同志們的房租都交不起。總之,黨中央嚴厲地批評了蘇區,擔任蘇區一把手的毛澤東也非常生氣,當即下令讓蘇區保衛局的局長鄧發去徹查這件事。丟了120兩金條,這是極為嚴重的大事。這麼多金條即便是在蘇區也能買好多武器的,如果給中央,肯定能幹更多更重要的大事,怎麼不明不白地就沒有了呢?

鄧發費了挺大力氣去調查,可是查來查去,實在無從查起,因為金條不是在蘇區丟的,而是在國民黨的地界上丟的,怎麼查?難道去警察局說,你們幫我調查一個事,我們黨的地下秘密經費被人拿走了?這是不可能的事,警察局根本不會配合你。上海的黨中央更沒法查這件事,因為他們自己也被國民黨追得東躲西藏。最後,上海的黨中央越來越不行了,幾乎無法立足,於是就在1933年全部轉移到了中央蘇區。毛澤東當時的職位雖然只是一名委員,但在黨中央轉移之前,他一直是中央蘇區最高的領導,比他更高的領導都在上海。這一轉移,就發生了王明和博古等人排擠毛澤東等事情,這些事情大家都耳熟能詳,我在這裡也就不多提了。

總而言之,這12根金條雖然沒有找到,但這件事毛澤東卻記在了心裡,一直記了18年,到了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剛剛成立,毛澤東11月就下令重新徹查這起案子,一定要搞清楚12根金條的下落。當初的七名交通員,前六名都完成了各自的任務,帶著1/7的棋子返回了蘇區,這說明從蘇區到上海之間的前六段路都沒問題,問題肯定出在最後一段路,最後一段路是從松江到上海。

松江現在已經屬於上海了,但當時還屬於蘇南行署,不過蘇南行署的警力不行,還是上海的偵查員多,而且有經驗,所以查案子的任務落到上海市政府的肩上。為此,上海市政府專門成立了「懸辦」,全稱是「歷史懸案辦公室」,「懸辦」一共分為五個組,分別負責調查軍統和中統等,徹查「黃金大劫案」的任務由第三個組的四名老偵查員負責。

四名老偵查員得到的關於「黃金大劫案」的卷宗,一共只有兩頁紙,紙上介紹了快遞黃金的細節,比如黃金裝在銅箱子裡、一共有七名交通員、每人手裡有一塊棋子、一枚鑰匙和一把鎖頭。兩頁紙能寫多少東西?就這麼點內容。四個人一籌莫展,這可怎麼辦?線索太少了,從哪兒開始查起呢?想了半天,他們終於有了一個主意,既然那枚棋子上的「快」字是由林伯渠寫的,那就先見見林伯渠吧。

林伯渠當時在蘇區的職務相當於財政部長,到了1949年年底的時候,他已經是中央政府的秘書長,四名偵查員拿著介紹信,見到了林伯渠。既然是毛主席親自督辦的案子,林伯渠也非常重視,他說,這件事我也一直記在心裡,我們這次一定要把它查個水落石出。於是,林伯渠告訴四名偵查員,他寫完了棋子上的字之後,把棋子給的第一個人是高自立的警衛員。高自立跟我(作者)一個姓,其實他之前在蘇區的地位是很高的,已經是三軍團的政委,如果正常發展下去就是元帥。因為三軍團的司令是彭德懷,政委就是高自立,一軍團的司令是林彪,政委是聶榮臻,其他人後來都成了大帥,但高自立後來越發展越不好,到了新中國成立以後,只當上了熱河的財政局長。

得到了第一個線索,四名偵查員馬不停蹄地趕到熱河,找到高自立,問他還能不能想起當時身邊的警衛員。高自立的記性還挺好,他告訴偵查員,他的警衛員名叫某某某,現在正在廣西軍區當副師長。偵查員又馬不停蹄地趕到廣西,見到了這位副師長,根據副師長的回憶,當年他拿到棋子之後,就直接交給了第一名交通員,那名交通員現在已經當上了某某縣的縣委副書記。

自從把棋子交給交通員之後,所有的人之間就都是上級對下級的單線聯繫了,大家相互之間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但至少還是能說出一些特徵的。總之,四名偵查員就順籐摸瓜,將運送黃金的前六名交通員都找到了。關鍵是找到這六個人也沒有用,因為這六個人都已經順利地開過鎖、交回棋子、完成任務了,肯定是清白的,重點是要找到第七個人。

第七個人怎麼找呢?要先問第六名交通員,因為他是跟第七個人做過面對面的交接的,第六名交通員倒沒有混上什麼師長、縣長,而是在一家竹行裡用竹子編東西維生。為什麼呢?因為「黃金大劫案」發生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接到過黨的任何指示和任務,因為當時的地下工作者全部都是單線聯繫,估計是他的上級突然犧牲了,所以他也就被人遺忘了。

在戰爭年代,有千千萬萬這樣的地下工作者。開國大典上,我們只看到了站在天安門城樓上的那些功成名就的人,卻沒有看到千千萬萬冒著生命危險為黨工作的地下工作者。他們中的很多人,因為上線犧牲了,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跟組織取得聯繫,就算他自己去政府,說自己是老革命,但根據我黨的規定,脫黨10年以上就不能算作有功勞了。現在距離1931年都相隔18年了,他最後一次執行任務是18年前,也就是說他已經脫黨18年了,一切都隨著上線的犧牲而變得死無對證,光榮的身份永遠都無法得到承認。

四名偵查員找到了這位在竹行裡編竹子的第六名交通員——劉師傅,讓他回憶一下18年前在松江將黃金交接給第七名交通員的經過。這位編竹子維生的40多歲的劉師傅,當年,他到了松江以後,就住進了漢源旅館,在那兒等下線的交通員。沒過多久,果然來了一個穿著黑衣服、黑褲子、戴著黑帽子,兩隻手還揣在袖子裡的人,那人進了旅館就問掌櫃的,有沒有一個說杭州口音的客人。劉師傅就是說杭州口音的,他負責的路段也正是從杭州到松江,掌櫃的指了指劉師傅,兩個人就算接上了頭。

劉師傅和第七名交通員倆人一起進了客房,先對暗語,然後把手裡的棋子對上,鑰匙也打開了鎖頭。所有規定的程序完成後,劉師傅把銅箱子交接給了第七名交通員,兩人除了對暗語之外,沒有說過一句多餘的話。交接完畢,劉師傅就返回交差了,這就是整個交接過程。

聽完劉師傅的回憶,四名偵查員面面相覷,因為關於第七名偵查員的描述太抽像了,只知道對方穿著一身黑衣服,上哪兒去找這個人呢?偵查員只好跟劉師傅說,你再好好回想回想,看看還有什麼細節能提供給我們的。劉師傅雖然編了那麼多年竹子,但記憶力還不錯,想了一會兒,一拍腦袋說:對方從錢包裡往出拿棋子的時候,露出了一張藍色的單子,那單子就跟我住的那家漢源旅館的入住單是一模一樣的。如今我們住旅館,要把一天的入住費都付了人家才讓你入住,但在1931年的時候,只要先付10%的訂金就可以了,店家會給你開一張押金的單子,當時在松江的旅館,押金單通常都是藍色的。

偵查員們大喜過望,看來第七名交通員也是在松江住店的,這回可以繼續往下查了。於是幾個偵查員就把當年在松江開旅館的所有老闆都集合了起來,因為這是中央的毛主席親自督辦的案件,所以所有人都得積極配合調查,而且1931年的時候松江一共也就五家旅館,很容易就把五個老闆都找來了。大家都把陳年的賬本翻出來,查查1931年12月6日那天都有誰住過旅館,這是很好查的,因為那時候的人流量不像現在這麼大,如今的松江每天可能至少有八萬人要住旅館,而80多年前的松江是一個很小的小城鎮。五家老闆查來查去,發現那天一共就有三個人來住店,除了劉師傅以外,另外兩名住客是一對老夫婦,從外貌特徵上來看,不可能是第七名交通員。

第七位交通員來跟劉師傅交接的時候,兩隻手抄著口袋,隨身也沒帶任何背包,錢包裡還有入住單,按理說他應該是住在松江的旅館裡啊。而且這個人也肯定不是本地人,如果是本地人的話,旅館的老闆和夥計肯定都認識他,因為凡是在中國的小鎮或農村,住在裡面的人都互相認識。劉師傅記得很清楚,當那個人走進旅館的時候,老闆和夥計都不認識他,那就說明他一定是外地人。更重要的一點是,當時松江每天到了黃昏時分,是要關城門的,劉師傅和第七名交通員交接的時候,城門肯定是已經關閉了的,也就是說,這個人拿到了金條之後,是絕對出不去松江城的,當天晚上肯定要有一個地方歇腳。

調查線索又斷了,四名偵查員只能繼續在松江找線索,他們發動了整個松江的公安局,把所有的街道主任、街道大媽全都集中了起來,讓廣大人民群眾一起來回想一下,1931年12月6日晚上,誰家有客人或者陌生人留宿過。整個松江城的人民都開始回憶起來。18年前的12月6日,是舊歷的10月27日,既不是過年,也不是過節,誰家都沒有什麼客人來。在那個沒有網絡也沒有電話的時代,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非常親密的,鄰里之間都處得像一家人一樣,誰家有事隔壁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如果有人要在家裡藏著人,不被人知道是很困難的。

最終,還是沒能找到有嫌疑的人。沒辦法,四名偵查員只能放棄在松江的調查,打算回上海去覆命。就在四個人準備離開之前,其中的一個偵查員突然想起來,在松江的警備團裡,有一位營長是他當年的老戰友。當然了,這四名偵查員都是軍人出身,當年的警務人員都曾經是軍隊裡的老兵,新中國成立之後轉入了公安系統。總之,其中一個偵查員在臨走之前,去會了會昔日的老戰友,他的營長老戰友十分熱情,堅持要請上海派來的偵查組吃頓飯,喝點酒。

案子沒破成,四名偵查員的心情多少是有點沮喪的,喝點酒消消愁也不錯,於是四個人就去了。營長在桌子上擺出了四道菜,還很熱情地把炒菜的廚師請了出來,給四名偵查員介紹說,以前有好幾位司令員來我們這裡視察,都是吃這位大廚炒的菜。大家一聽這位大廚還給司令員做過菜,都感覺十分榮幸,還邀請廚師坐下來跟大家一起吃飯。

大家坐在一起喝酒,總要聊聊天,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四名偵查員這次前來偵辦的「黃金大劫案」,偵查員們愁容不展地抱怨道,這案子太難了,他們查了這麼多天,一點線索都沒有。其實查不到也並不奇怪,因為給黨中央送黃金這麼重要的行動,18年前派出的七名交通員肯定都是最優秀的地下黨員,這些人的潛伏經驗一定都是極強的,所以他們的行動肯定都是非常隱蔽的,如果那麼容易就被查出來,就不配當地下黨人了。我們能想到查松江的五家旅館,對方肯定也能想到,所以他那天晚上一定是隱藏在一個我們想不到的地方。

沒想到,那位大廚聽完四位偵查員的話,居然給他們提供了一個重要的線索。大廚說,當年松江縣雖然只有五家旅館,但駐松江的保安團自己有一家招待所,這家招待所不對外開放,只有當保安團開會的時候,周圍的保安隊長都來到松江,晚上城門一關,他們來不及回去,就會住在這家招待所裡。裡面差不多有50個床位,要住進這裡面,必須有保安團連長以上級別的人做擔保,還要有營長簽字才行。你們要不要去那兒找找?

四個偵查員眼前一亮,太好了,幸虧今天走之前來吃了一頓飯,竟然吃出這麼重要的一個線索。因為保安團內部有招待所的事,一般老百姓根本不可能知道,這位大廚因為廚藝好,經常被保安團團長叫去做菜,所以才知道那裡面能住人。

於是,四名偵查員趕緊讓松江公安局把保安團招待所的檔案調了出來,翻到1931年12月6日那天的入住記錄一看,當天招待所裡的確有人入住,而且就只住了一個人,叫作梁某某。因為此人不過是個小角色,所以我就不提他的名字了,姑且就稱呼他為梁師傅吧。擔保梁師傅入住招待所的人,也寫明了擔保的理由,說梁師傅是從上海來的一名中醫師傅——所謂的中醫師傅不是中醫師,而是藥師傅,是專門在後店配藥和煎藥的人——他當天是來松江採購藥材的,所以要在這裡住一天。

終於找到這第七名交通員了,大家十分振奮,根據擔保函上的詳細資料,得知這位梁師傅是在上海的某某藥行工作。四名偵查員馬不停蹄地趕往上海,直撲那家藥行,雖然藥行已經倒閉了,但偵查員們找到了藥行的魏老闆,魏老闆告訴大家,那家倒閉的藥行,是他的父親傳下來的,那位梁師傅,從他爸爸開始就跟著魏家一起幹,是店裡店外的一把好手,但18年前的冬天,梁師傅突然毫無緣故地就失蹤了,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

當年,魏老闆派梁師傅去松江進貨,以前進貨也都是梁師傅去,所以魏老闆還特意給他寫了介紹信,讓梁師傅到了松江之後,去找一位連長給他做擔保住招待所。梁師傅從松江進完貨,第二天早晨九點鐘還正常到藥行裡上班來了,他坐在店裡,神情很平靜地喝了一口茶之後,突然跟魏老闆說,他感覺有點不太舒服,可能是出差太累了,想回家休息一會兒,下午下班之前他肯定回來,畢竟店裡裡裡外外都少不了梁師傅幫忙。結果到了下午下班的時候,梁師傅也沒有回來上班。魏老闆心腸還不錯,他擔心梁師傅是不是病得太嚴重了,還派了一個小廝去梁師傅家裡探望。梁師傅住的地方離藥行不遠,小廝到了那兒一看,門是上鎖的,問了周圍的鄰居,大家都說梁師傅從本月1日開始就沒回過家,這門一直都是鎖著的。魏老闆很錯愕,還連夜查了藥行裡的賬目,但店裡既沒有丟錢,也沒有丟東西,魏老闆至今都百思不得其解,這梁師傅也沒有卷款,也沒有偷藥,為什麼突然不打招呼就沒了呢?

偵查員一聽,太好了,這是他們最希望得到的消息,因為這位梁師傅如果還在藥行工作,那應該就不是他們要找的人了。而且,這位梁師傅失蹤的時間,剛好就是劉師傅把金條交接給第七名交通員的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