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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蓋世奇功挫百騎,艷遇連連一夢空

原來那日李義南騎馬追趕黑衣人和那女子,一路奔出秦州城西南數十里。三匹馬先後奔上山路,又跑了十餘里,迎面正遇一隊人馬,大約百多號人,皆是官軍打扮。這隊人吆五喝六,馬上或馱或掛著山雞、野兔、梅花鹿等獵物,顯然是打獵回城的秦州城軍士。

這隊官兵見一年輕美貌的女子縱馬急奔,後面還有個蒙面的黑衣人緊追不捨,均感奇怪。忽聽那女子大喊:「軍爺救命!」眾官兵均想:「原來是個強盜在追姑娘。」只聽為首的軍官喊道:「弟兄們,給我逮住那個穿黑衣服的強盜。」眾人讓過那女子的馬,待黑衣人近前,長戟大刀一齊向他身上招呼過去。

李義南遠遠從後面追來,見眾官兵正合力攔截黑衣人,心下一喜,正好來這許多幫手。

山路原本不寬,恰容兩馬相錯。黑衣人見大刀、長戟襲來,也無法躲避,便以手中短兵相格,或向上挑,或向旁撥,竟一連過了五六人,胯下坐騎並不減速。

那軍官走在隊伍前頭,本來只命令手下拿人,自己並未出手,如今見黑衣人連過數人,心下氣惱,大喊道:「後面變兩隊,給我攔住他!」邊說邊掉轉馬頭,殺向黑衣人。

後面的士兵聞令立即變成兩馬並列的隊形,頓時將山路堵上。黑衣人說話間又過了三四人,見面前五六十排戰馬已經將路封死,再也前進不得,當下藉著前衝的勢頭從馬背上躍然而起,飛腿將迎面的兩名士兵踢落馬下。隨著那兩人落馬後的「哎喲」「你奶奶的」叫罵聲,黑衣人單足在一匹馬的背上一點,隨即縱上路旁山坡的一棵大樹,身法快捷輕靈,眾人忍不住喝了聲彩。

喝彩聲猶未止歇,只見黑衣人雙足甫一著樹幹,身子陡然縮成一個球形,兩手兩腳擺在一起,好似一隻蹲在樹上的猴子。隨即雙足一蹬,兩手向前撲出,便似貓兒一般從一棵樹竄向另一棵樹。待撲到第二棵樹上,仍如前一般,一蹲一竄,如此連續不斷地從山坡的樹上向前竄行。

山道上的兵將見黑衣人棄馬上樹竄行,開始時都覺得新奇,還從沒見過有人會這般功夫,隨即反應過來,大家紛紛拉弓搭箭,射向樹上的「猴子」。黑衣人仗著大樹枝葉的遮擋,大多數箭都射在樹上,少數能近得身旁的飛箭都被他隨手或抓住或撥開,竟無一支箭能傷到他分毫。

眾人見黑衣人露這一手功夫,皆大驚歎。隊中有一使流星錘的校尉,見黑衣人越躥越近,算準時機,待黑衣人從前一棵樹剛一蹬開,便將流星錘奮力擲出,這校尉使的是巧勁,讓那流星錘飛到兩棵樹之間開始旋轉,在空中旋成一個大輪子,兀自轉個不停,想以此攔下黑衣人。流星錘兩頭都是木瓜大的鐵錘,中間是條纏了鋼絲的軟索,黑衣人若被兩頭打中,不死也得重傷,若撞到中間的軟索,則勢必被纏住身體跌下樹來。

眾兵將見狀都暗中高興:「這下這個猴崽子可跑不了啦!」

黑衣人見流星錘在前,並不驚慌,突然甩手射出一物,卻是他先前手中如槍頭一般的短兵,正中軟索中心,「噹」的一聲將流星錘釘入前面的樹幹中。隨著軟索向前急拉之力,流星錘的錘頭呼地由兩端向中間砸過來,眼看要砸到黑衣人,只見他在空中突然身子急縮,以頭為軸心,飛速地向上翻了個觔斗,身體剛好繞過上面砸下來的錘頭,隨即雙腿伸直,足尖輕點錘頭,借力向上躥起,躍到樹尖上。

黑衣人在空中擲飛鏢、翻觔斗躲錘頭、借力上躥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膽色、應變悉皆稱絕,眾人忍不住又大聲喝彩。

李義南目力極好,雖相距數十丈仍看見了黑衣人這番表演,不禁倒吸口冷氣,心想:「我一向自負武功蓋世,今日方知實乃井底之蛙。若要練成他這般武功,只怕再有二十年也不能。」心中涼意頓生。倏動一念:「當日在蓬萊殿中,田令孜說口袋谷一戰,有位忍者竟能以一人之力,頃刻間斬傷上百騎兵。這黑衣人武功絕頂,莫非便是傳說中的忍者?」

正思量間,見那黑衣人已然在樹尖之間縱躍起落了數次,每次都是左足落下便右足躍起,右足落下便左足躍起,直似在太虛邁步一般,姿態飄逸瀟灑。

眼看黑衣人躍至隊尾處的樹尖上,雙臂微張,如鷂子般飄然落下。隊尾的兩人見黑衣人向自己飄過來,忙舉起長戟刺出。忽然「嗨呦」兩聲,兩人同時摔到馬下。原來黑衣人手腕微動,射出兩枚星狀的暗器,正中兩人的腰眼,將二人從馬上打下,卻並不打傷那二人。隨後又「嗨呦」「哎呀」幾聲,倒數第二、第三排的四個人也被打下馬來。

黑衣人飄落在最後排的一匹馬上,掉頭便走,同時回手猛拍了另外一匹馬的屁股一巴掌,那馬兒吃痛,嘶鳴一聲,撒蹄狂奔。前面的馬被它這一衝撞,也開始狂奔。如此依次相撞相沖,整個馬隊都狂奔起來,一時收韁不住。黑衣人趁機和馬隊迅速拉開了距離,越跑越遠,不多時便消失在山道中,追趕那女子去了。

李義南一直被馬隊擋在一頭,此時見馬隊衝了過來,情急之下,縱馬躍上山坡。那山坡陡峭,馬兒跑不到兩步,四蹄便向下滑去。李義南此時也不猶豫,縱身從馬背向後躍下,雙掌對著馬臀拍出,馬兒借這一拍之力,竟向上跑出六七步。李義南隨即飛身趕上,又再一拍,馬兒便又跑上去六七步。如是四五番,馬兒已攀過了最陡峭的山坡,跑到較為平緩的坡地。

山道上的兵將被受驚的馬兒載著狂奔,經過李義南時,卻都不禁扭頭看他在山坡上練這「拍馬屁」的功夫,眾人心中都暗自驚歎:「今天真是大開眼界,邪門得緊!」

過了不大工夫,這一百多號人馬已悉數經過李義南上坡之處,只留下騰騰揚塵兀自未散。但李義南既上得坡來,便無法再從原路下去,只得沿著坡道繼續走上去。上了坡頂,樹木愈發繁密,幾乎無法通行。李義南牽著馬,拔出隨身的匕首,不時需要砍斷一些樹枝籐蔓方得前行。這樣又走了好一陣子,終於從樹叢中走出,來到一條羊腸小路上。李義南歎了口氣,心想:「終於還是沒能追上那黑衣人,不知那女子現在怎樣了,會不會已經被黑衣人追上,遭了他的毒手?」

李義南騎上馬,順著小路走去,小路隨著山勢忽起忽落,也不知通向何處,李義南只盼著能盡快下山,再作打算。

走了大概一個多時辰,來到一個小十字路口,左右橫著一條較寬的山道。李義南停下向四周看了看,不知該繼續前行還是向左右轉向。正自猶豫,忽聞一聲淒厲的哨聲響起,隨即看見左前方不遠處一道紅光由地面射出,消失在空中。李義南趕緊撥馬向左奔去,想看看發生了何事。

到得近前,李義南又驚又喜。只見那個黑衣人正被五名女子圍住,其中便有那位姑娘,另外四人也都和這位姑娘一般裝束,墨綠衣褲,臉上卻都蒙著墨綠色的面紗。

李義南登時明白過來,原來自己走的小路竟是一條捷徑,雖然難走些,卻不似大路那般繞著山體轉來轉去,而是直插過來,是以竟趕上了他們。卻不知另外那四名女子是何人,想必是那姑娘邀來的幫手,剛才的哨聲和紅光便是那姑娘召喚同伴的信號吧。

那姑娘看見李義南趕來,衝著他莞爾一笑,李義南突然覺得有些臉紅心跳,全身微熱,腳下發沉,只想走到那姑娘跟前去親近她。李義南原本不喜女色,加之身負蓋世武功,定力超於常人,對年輕貌美的女子一向不屑多顧,今日不知為何卻禁不住這位姑娘的一笑,難道她當真是太美了嗎?

李義南正自發呆,那五名女子猝然出手,每人都是同時發出三枚暗器,手法也是一般無二。只是一人的暗器射向黑衣人的頭部,眉心一枚,兩耳各一枚,三枚暗器呈三角形射出,勁道極大,完全不似出自年輕女子之手。第二人位於黑衣人的左前方,暗器射向黑衣人的胸部,咽喉一枚,左右乳各一枚,也是呈三角形射出,勁道一如第一名女子。第三個人身處黑衣人右前方,一枚暗器射向黑衣人的丹田,一枚射向襠部,另一枚射向右膝。第四人在黑衣人右後方,一枚暗器射向黑衣人的左耳外側偏下,一枚射向右耳外側偏下,一枚射向頭頂上方一掌處,都是瞄準黑衣人身體以外的地方。最後是那位姑娘,站在黑衣人的左後方,三枚暗器卻是射向黑衣人的兩腿外側和兩腿之間。

李義南是暗器高手,見這幾名女子發射暗器的準頭和勁道雖然也頗高明,但比自己尚有不如,只是這五人同時出手,發出十五枚暗器,不但籠罩對手各大要害,更是考慮到對手可能上躍或左右躲閃的路線,事先便將對手退路封死,這般心思、這般配合竟似發自一人之手,心下不禁大為欽佩,暗想:「若換成是我站在這五人中間,饒是逃得了性命,也非得中個兩三枚暗器不可。」

只見眾女子的暗器甫一出手,黑衣人驀地右腿跪地,身體右轉,左手射出三枚暗器,迎擊射向自己丹田、襠部和右膝的暗器,右手也射出三枚暗器,攔下射向自己兩腿外側和兩腿之間的暗器,暗器脫手同時頭部向前探出,轉頭向右,身體隨左膝向左前方傾斜俯下。只聽得「叮」的一聲,下路的六枚暗器被黑衣人的暗器同時擊落,其他九枚暗器則嗖嗖地射進周圍的樹叢中。黑衣人和五女相距不過兩丈,竟能在剎那間辨明對手暗器來向,並出手攔擊,為自己贏得藏身之所,更能隨勢跪倒、轉身、前俯,動作連貫迅捷,無纖毫滯礙,轉危為安於千鈞一髮之際,這等功夫實在聞所未聞。

李義南暗喝了聲「好俊的功夫」!心中的喝彩聲未絕,五女忽然同時發出長長的「咿」的一聲,這聲音雖然不大,但覺尖銳刺耳,飄忽不定,如鬼似魅。

李義南趕到之後一直站在黑衣人右側三四丈遠處,是以剛才能與成紀樓中那位姑娘對視而見。現下黑衣人身體半跪,頭轉向右側,正好同李義南面對面。隨著這聲怪叫,李義南見黑衣人突然兩眼發直,目光呆滯,繼而身體開始不停地扭動掙扎,好似被什麼綁住、無法掙脫一般。

再看那五名女子,均是兩手相握,手指有伸有屈,或有相互盤繞,直是一模一樣的手勢。只聽其中一名蒙面的女子說道:「小美,快將他右手斬斷,免得待會兒他醒過來作祟。」站在黑衣人右前方的女子應了一聲,取出那槍頭樣的兵器,上前一揮,便將黑衣人的右手斬了下來,原來那槍頭兩側的邊緣竟如刀劍般鋒利。黑衣人大叫一聲,便倒在地上不動了。

李義南眉頭微蹙,心想:「這幾個女子剛剛不知用了什麼邪法擒住了那個黑衣人。她們對待敵人倒真是下手狠毒,毫不容情。那黑衣人武藝高強,剛才同那隊軍士動手時,雖然敵眾情急,卻未見他打傷一人,在成紀樓一戰他也對我手下留情,可見他並非濫殺無辜之輩,如今被斬斷右手,成了殘廢之人,頗為可惜。在成紀樓中,那姑娘說要為哥哥報仇,似是江湖仇殺、私人恩怨,眼前所見卻猶有蹊蹺,我出手幫那姑娘也不知是對是錯。莫非我今日所見當真都是忍者?」

正自掂量,剛才下令的女子又指著李義南說道:「這個人都看見了,小妙,你去把他殺了。」

站在黑衣人右後方的女子答應一聲,正欲動身,卻聽成紀樓中那姑娘說道:「且慢!音姐姐,這個人從成紀樓一路跟來,武功倒也不弱,不如把他送給長老使喚吧。」

聞聽此言,李義南心中一凜,剛剛見識過她們對付黑衣人的手段,現在如若對付自己,恐怕萬難招架,不過看來這些人有八九分的可能是忍者了,若果真如此,我倒不用擔心了,關鍵時刻只需拿出忍者令金牌,她們便不得不恭敬聽命了。當下說道:「姑娘好沒良心,我一路追來,為的是怕你被惡人所傷,故來相助,如今為何反要害我?難道姑娘忘記我在成紀樓上出手助你逃走了嗎?」

那姑娘甜甜一笑,柔聲說道:「承蒙壯士仗義相救,小女子不知怎生感激,不如讓我來服侍你吧。」李義南只覺得這聲音入耳後在腦中迴旋縈繞,繼而鑽入五臟六腑,說不出的舒服受用,體內還傳來陣陣的溫熱,上延至兩耳和雙頰,竟有些醺醺然。

突然「咯咯咯」的一陣清脆笑聲將李義南驚醒,那位音姐姐說道:「小雲,不要戲弄他了,你立即趕回成紀樓,把東西找回來,不得有誤。小樂,你把他綁回去,過些天跟其他人一起送去給長老。」幾個女子聽到吩咐,立即止住笑聲,各自領命稱是。

李義南此時心中方明白,原來自己中了那個小雲的媚惑邪術了,怪不得自己剛剛趕到時,一見到她對自己笑便有些把持不住,卻是根本不關乎她的美醜。當下心中氣惱,厲聲說道:「幾個女娃不得無禮!你們是哪道的忍者?報上名來。」

幾名女子都「咦」了一聲,音姐姐問道:「你是什麼人?怎會知道我們是忍者?」神色極是嚴肅。

李義南大步走到五女近前,低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黑衣漢子,右臂的斷腕仍在流血,人已經昏死過去。李義南俯身點了黑衣人臂上的幾處穴道,為他止住血,又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幾枚飛鏢,發現黑衣人射出的飛鏢和那兩名女子的飛鏢竟完全一樣,都是中空的星狀圓鏢。

五女虎視眈眈地注視著李義南,李義南站起身,右手伸出,赫然握著一塊金光閃閃的令牌。

「忍者令!你是皇帝的密使?」音姐姐臉色大變。

李義南點頭說道:「不錯,你們是哪一道的忍者?報上名來。」

音姐姐雙手合十說道:「啟稟大人,我們是曼陀族的忍者,屬下名叫曼陀音,她們是我妹妹曼陀樂、曼陀美、曼陀妙,她叫瞿雲。」曼陀音一一指著幾名女子介紹道。

李義南左手一指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問道:「他是誰?你們為何打鬥?」

曼陀音答道:「他不過是個小賊,想偷瞿雲妹妹的東西。」

李義南大為不信,沉聲說道:「那他為何在客棧殺人,又為何追殺瞿雲至此,想偷何物?從實細說,不得隱瞞。」

曼陀音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大人,何不隨我們到曼陀谷去,我們既能慢慢向大人稟告詳情,又可服侍大人啊。」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細,最後幾乎便聽不見了。

李義南登時覺得頭腦發昏,眼皮發沉,心道:「不好,她又使邪術。」當即鼓足力量,兩眼一瞪,又使勁搖了搖頭,想要清醒過來。

另外幾名女子也都兩手相交,做出奇怪的手勢,款款說道:「是啊,大人,我們來服侍您啦。咿——您睜眼看看我是誰,您不是一直想念著我嗎?」聲音柔媚入骨。

李義南突覺眼前發黑,眨眨眼再看,發現自己竟在一間閨房之中,坐在一張精雕百合紋的花梨木大床上,床帷輕垂粉紅羅帳,床上鋪陳嫩綠的緞面被褥,床頭一張三足紅木小圓幾,上面放著一隻純銀的並蒂蓮提花酒壺和一隻精巧漂亮的銀酒杯。對面窗邊站著一位婀娜少女,緩緩地轉過身來,只見她藕衣翠裙,雲髻輕斜,酥胸半露,肩披薄紗,眼似秋水,面帶桃花,眉如細柳,唇點硃砂,未語含笑,顧盼生霞。

「小芸,是你?」李義南見她竟是自己二十年前暗戀的少女田芸,只不過衣著華麗、神情嫵媚卻不似小芸的樸素天真。小芸是書院先生的女兒,李義南當年在書院對她一見傾心,可惜不到半年,小芸便隨父親去了江南,從此再無音訊。孰料今日又得相見,容貌也一如往昔,怎不叫李義南歡喜。

「是我,公子。」小芸還是像當年一樣稱呼李義南,「奴家想得你好苦,公子也想念我嗎?」說著蓮步款款地向李義南走過來。

「我……我何嘗不想念姑娘。」李義南兩眼直直地盯著小芸,生怕她從眼前消失一般。此時他彷彿已經回到了二十年前。

「公子,小芸今天終於是你的人了。」小芸說罷,拿起几上的酒壺,斟了一杯酒,輕輕啜了一口,過來坐在李義南的腿上,兩手勾住李義南的脖子,櫻桃般的小嘴向李義南湊了過去。

李義南只覺得小芸的身子溫軟如棉,散發著陣陣幽香,再看小芸雙目輕合,俏嘴微努,如玉的臉龐紅波蕩漾,忍不住也將嘴唇湊了上去。正是:手香江橘嫩,齒軟越梅酸。兩唇相觸,瓊漿入口,酒兒未化,心兒已醉。李義南緊緊將小芸抱住,再不放開……

溫存過後,李義南身體疲極,昏昏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李義南覺得床鋪在不停地上下顛簸,床也變硬了,「匡啷」一聲響,李義南的頭被顛了起來,終於睜開眼睛,愣了會兒神,才發現自己是躺在一輛行進的馬車之中。李義南動動胳膊,發現身旁還躺著一人。

「小芸!」李義南忙起身去看身旁的姑娘,一見,卻發現竟是那個斷腕的黑衣人,被繩子捆得結結實實,嘴裡塞著他蒙面用的黑布。

李義南這才回過神來,原來適才和「小芸」的歡聚只是一場幻夢,定是自己中了那五個曼陀忍者的幻術。可這幻覺如此真實,便同真的一般,活生生的,讓人頗有些留戀難捨。

馬車外的人聽到李義南呼喚「小芸」的聲音,揭開車簾,遞進來幾個饅頭,李義南見是曼陀樂。

曼陀樂笑著說道:「大人睡了一夜,想必餓了,請先委屈些,吃點乾糧充飢吧。」

李義南又羞又惱,喝道:「你們幾個大膽女子,竟敢戲弄欽差!」

曼陀樂一吐舌頭道:「看來大人不喜歡我,待會兒還是讓小雲妹妹服侍你吧。」原來她誤以為李義南幻夢中一直叫著瞿雲的名字。

李義南也不理她,左手一撐,想要躍出馬車,卻覺手軟無力,身體連半寸也未能離開車板。

曼陀樂又是咯咯一笑,兩手交叉盤繞成那個奇怪手勢,說道:「小雲妹妹來嘍,咿——我來了。」

李義南還未來得及叫聲「不好」,已然又是眼前一黑,接著便又與他的小芸重逢了。

再度醒轉,天已黑透,原來又睡了一整天。李義南這次學得乖巧,不再聲張,只覺得渾身乏力,腹內飢餓難忍,便向身旁摸索,果然上次曼陀樂送進來的饅頭還在,他抓起來一口氣將三個饅頭吃個精光,飢火稍抑。

李義南摸了摸身邊的黑衣人,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微尚存。李義南心想:「不知這幾個曼陀谷的忍者作何打算,難道想挾持我嗎?臨行前皇上曾說過,所有忍者見到忍者令如見皇上,但有所命,無不遵從。而今她們怎敢用幻術將我迷倒,載在這馬車裡?莫非怕我記住去曼陀山谷的路徑嗎?她們若對皇上無不遵命,又為何怕我識得進谷的路徑?這幾人如此忤逆行事,莫非如當年目焱所密報,是東、南二道的反叛忍者?」念及於此,李義南伸手入懷,發現忍者令果然已被搜走,這愈發讓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李義南豎耳聽了聽外面的動靜,發現馬車的後面有兩騎,車前有一騎。他悄悄將車前的簾子從底下掀開一條細細的縫隙,見只有一個女子在駕車,估計便是給自己送饅頭的曼陀樂。

李義南心想:「我現在即便是衝出去,也定然被她們擒住,不如假裝未醒,且隨她們進谷看看再說。」又一想:「若她們真是反賊,那身邊的黑衣人該不會就是目焱長老的手下吧?可惜他已身受重傷,不然我將他救起,或許可與這幾個女子一搏。對了,她們為何沒有將我捆綁起來呢?想必是根本沒將我放在眼裡,料定我逃不出她們的手心吧。」一想到自己身負蓋世武功,堂堂神策軍總教頭、左神武大將軍,今天卻輕易栽在幾個年輕姑娘手裡,那個黑衣人也不過二十五六歲年紀,功夫卻遠在自己之上,李義南不覺心冷如冰。轉念一想:「這世上本就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自己輸給人家,那也算不了什麼。只是這些忍者本領如此詭秘難測,倘若真有反意,可當真棘手之極!」

過了一頓飯工夫,馬車突然停下,李義南趕緊躺好,閉上眼睛。曼陀樂掀開車簾,咯咯笑道:「大人,您睡也睡夠了,吃也吃飽了,該出來活動活動身子了。」李義南一驚,原來她早已知曉自己醒來,還吃了饅頭,估計自己東摸西看,她也一定知道了。只好睜開眼睛不再裝睡,起身下了馬車。卻見曼陀音騎馬立於最前面,車後面是曼陀美和曼陀妙二人,並不見瞿雲的身影。

曼陀樂又是咯咯笑著說道:「大人是在找小雲妹妹吧,她去辦事了,您先別急,等咱們到了谷裡,我讓她天天陪著您。」說完,後面的曼陀美和曼陀妙也一起咯咯地笑了起來。

李義南並不理睬她們,知道現在無論說什麼都沒用。

曼陀音說道:「好了,不要鬧了,快上路吧。」

姐妹三人答應一聲,曼陀美和曼陀妙跳下馬,過來同曼陀樂一起給黑衣人的頭上套了個黑布罩子,將他提出來綁在曼陀美的馬上,又將拉車的馬兒從車上卸開。曼陀樂騎上馬,招呼李義南也上來,笑說道:「大人還能自己上馬嗎?要不要幫忙?」

李義南哼了一聲,飛身上馬,坐在曼陀樂身後。曼陀美和曼陀妙也分別上了馬。曼陀音見大家均已安置好,雙腿一夾,率先催動馬兒。

曼陀樂回頭向李義南說道:「大人抓緊了。」也縱馬衝出。李義南只得雙手抱住曼陀樂的腰部,但覺蠻腰纖纖,溫暖柔軟,加之少女身上的幽香陣陣襲來,李義南不禁想起自己在幻夢中與田芸纏綿的情景,頓覺臉紅耳熱,好在沒人能看見。

四匹馬走不多時便上了一條小路,一路上山。李義南心道:「怪不得要棄車換馬,原來進山了。」

又走了個把時辰,前面已經無路,幾匹馬在樹叢中穿來轉去,終於到了山頂。山頂有一巨大岩石,岩石下背風處有一小屋,屋內燈影綽綽。屋子旁邊有一個大馬廄,裡面拴著十來匹馬。李義南奇怪:「難道這就是目的地了?怎麼卻只有一間小屋?」

曼陀音吹了聲口哨,小屋裡走出一人,是個黑瘦矮小的中年漢子,身穿灰布粗衣,像是馬伕打扮。中年漢子向曼陀四姐妹合十作禮,卻不說話,四姐妹也合十回禮。眾人下馬,曼陀美將黑衣人從馬上解了下來,提在手中。中年漢子將馬牽到馬廄中拴好,便進屋去了。

李義南心想:「這是什麼名堂?她們要做什麼?」忽然手背一暖,一隻白嫩的纖手拉住了自己。

曼陀樂咯咯笑道:「大人請跟我來。」拉著李義南,向那塊巨大的岩石走去。

李義南有心掙脫曼陀樂的手,又覺那樣反而不好意思。

曼陀樂用幻術戲弄自己,李義南原本有些氣惱,不過那幻中經歷卻令人回味難捨。又見曼陀樂總是未語先笑,天真可人,不似她姐姐曼陀音一般陰森狠毒,倒對她有幾分喜愛。

六個人繞到岩石後面,李義南發現這裡竟是一處斷崖,崖下是個山谷,漆黑一片,也不知有多深。

曼陀樂拿出一條繩子,笑著對李義南說道:「得罪了,大人。」將繩子繫在李義南腰間,牢牢地打了個結。曼陀妙俯身從一條長滿野草的崖縫中提起一條粗繩,李義南這才看見原來繩子的一端穿過大岩石下面的石孔,綁在岩石上,順著一條裂到大岩石底部的石縫伸到山谷中,若非親見,萬萬也想不到。

四姐妹每人都取出一個雙頭鐵鉤,一頭鉤在自己的腰帶上,一頭鉤在大繩上。曼陀美提了黑衣人,曼陀樂抓著李義南腰間的繩子,笑著說道:「大人莫怕,我們一會兒就到了。」說罷四姐妹魚貫而下,竟然從斷崖畔走了下去。每人都是身體與斷崖壁垂直,走在崖壁上就如同走在平地一般,其疾如風,那繩索也只是保護她們不至於突然失足摔下,危急時便可抓住繩子。

李義南哪裡練過這般功夫,兩腿完全懸空,也跟黑衣人一樣被提著下去。

估計下去一百多丈,才到得谷底。

李義南雙腳著地,終於長出了一口氣,身上已然出了層細汗,饒是自己輕功不弱,也絕不敢想像從這般高處下來,若不是自己被曼陀樂提著,便如同跌落下來一般,怎能不心生恐懼?不由得暗叫了聲「慚愧」。

幾個姑娘收起帶鉤,曼陀樂給李義南解開腰間的繩索,一行人向谷中走去。

先是穿過一片濃密的樹林,沿途有幾條山澗匯成的小溪,從樹林出來竟見到一大片耕田,李義南忍不住問道:「谷裡為何有田地,難道忍者自己種莊稼嗎?」

曼陀樂回道:「這是忍者的傳統,難道大人不知道嗎?不論我們村子有多富足,必須要有足夠全村人吃飽的莊稼,這樣我們不想到外面去時才不會餓死啊,這田已經種了一百多年了,每年都要種,絕不可荒廢的。」

「村子?你們這裡不是曼陀山谷嗎?」李義南奇道。

曼陀樂咯咯笑道:「山谷就不能是個村子嗎?各邑忍者所住的地方有山谷、有孤島,還有地洞、山洞、樹窩,總之住哪裡的都有,但是無論住在哪裡,都是一個村子。」

李義南又問道:「住在洞裡、樹上又怎麼種莊稼?」

曼陀樂笑得更加厲害,說道:「大人說這話倒像個書獃子,難道您沒聽說過變通之術嗎?也不一定非要種莊稼,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總之攢足口糧就是了。」

李義南「哦」了一聲,心道:「這些忍者行事當真精細詭秘,絕非頭腦簡單之輩。」又追問道:「你們曼陀忍者是屬於哪一道呢?」

曼陀樂答道:「我們當然是……」

話剛說一半,曼陀音回身喝道:「小樂!你話太多了。」

曼陀樂吐了吐舌頭,小聲嘀咕道:「反正他也出不去了,怕什麼?」聲音雖小,李義南卻吃了一驚,心想:「看來她們確實是要圖謀不軌了。待會兒須得想個辦法與她們周旋,看是否有機會逃出去。」

過了這片田地,便看見一排排高高低低的房舍,果然是一座村莊。穿過兩條小巷,來到一座大宅門前,但見朱門高簷,倒像是個衙門。

幾個人徑直來到大廳等候,曼陀音獨自進去內堂。不多時,出來兩名青年男子,向曼陀美合十作禮後,便將黑衣人架了出去。隨後曼陀音跟在一個中年婦人身後走了出來。

李義南見那婦人一身華貴綾羅,薄施脂粉,雖有三十八九歲的年紀,卻是眼藏流鶯,嘴角含笑,七分媚氣,三分妖冶,向著李義南躬身合十道:「不知欽差大人駕到,有失遠迎,還請大人恕罪則個。」

李義南拱手回禮道:「不敢當,請教夫人尊名。」

婦人微笑答道:「小女子曼陀容,是這谷裡的主人。不知該如何稱呼大人?」

李義南說道:「原來是曼陀邑長,失敬。在下李義南,不知貴邑是隸屬於皇帝陛下四大忍者道中的哪一道呢?」李義南適才聽曼陀樂所說,便猜想這裡應是某一忍者道的十八忍者邑之一,是以稱呼曼陀容作邑長。問她隸屬於哪一忍者道時,李義南故意強調是「皇帝陛下的四大忍者道」,一來提醒她,忍者都應該聽命於皇上、聽命於朝廷,不可起作亂犯上之心。二來也暗示她,自己既然代表皇上而來,並未將其視為反叛者,而是皇帝的屬下之臣,故而她也不應留難自己。

曼陀容笑著說道:「原來是李大人,我們都是目長老的手下。」言外之意是說自己只向目焱效命,卻不在乎是不是皇上的屬下。

李義南聞言甚感意外,他原以為曼陀族忍者必隸屬於東、南二道之一,不料卻是北方俱盧道長老目焱的屬下。當年西、南二道忍者密報說目焱為篡長老之位謀害了北道長老光波勇,卻並未說他要造反,可如果目焱未反,他屬下怎會對欽差如此無禮,竟將我綁架了來?且看看再說。隨即哼笑了一聲,說道:「不知尊駕手下為何將我帶來這裡呀?」

曼陀容說道:「她們既然知道您是欽差大人,當然要盛情迎請,也好讓小女子和敝村上下一睹大人尊容啊。」

李義南訕笑道:「我這副尊容不值一看,曼陀邑長既然已經看過了,可否讓她們將忍者令還給我,送我出谷?」

曼陀容也輕笑了一聲道:「大人何必心急,我們這些人哪,這麼多年都不曾蒙皇上念起,好容易盼到您來了,還不得好好恭敬恭敬。明兒一早我就差人把令牌送去給目長老,他見了令牌定會親自前來拜見您。您就暫且在寒舍逗留幾日,我肯定不敢怠慢了大人。」

李義南心道:「原來她是不敢擅自處置我,要去請示目焱。看來我只好暫且忍耐幾日,先探探她們底細。」當下說道:「也好,不過我能否跟曼陀邑長要個人,讓她每日陪我說話解悶?」

曼陀容問道:「大人想要誰?」

李義南回頭看了看曼陀樂,說道:「我看這位曼陀樂姑娘愛說愛笑,每日有她陪著說話一定不會憋悶。」李義南挑選曼陀樂實是看中她胸無城府,希望能從她口中多探聽些底細。

曼陀容微微一笑,道:「原來大人喜歡樂兒這丫頭,那就讓她陪伴大人吧。」說罷轉過身去,柔聲吩咐道:「咿——樂兒,你要好生陪伴李大人,莫令大人失望。」

李義南聽著她的聲音,突然頭昏眼黑,心想怎麼感覺又像是中了幻術一樣。定睛一看,眼前事物並未有變,這才放下心來,那奇怪感覺也很快消失,自忖可能是一路太過疲勞所致。

曼陀樂得了吩咐,答應一聲,便高高興興地挽著李義南的胳膊,笑說道:「李大人,咱們去歇息吧。」

李義南被曼陀樂挽著走出大廳,穿過兩進院子,來到後花園中。只見這裡草木繁茂,百花爭妍,假山疊錯,池水清泠,迴廊宛轉,亭榭別緻,竟比御花園還美。

二人來到花園西面的一座二層木樓前,曼陀樂推門掌燈,扶李義南進門。李義南環顧四周,見屋內陳設富麗堂皇,比之皇宮猶有過之。二人上樓,乃是裡外套間的臥房,佈置極盡溫馨舒適。

曼陀樂扶李義南坐在一把黃花梨木繡墊軟椅上,斟了盞茶給他,說道:「大人請先吃杯茶,我去為大人準備洗澡水。」

李義南忙起身道:「不敢煩勞姑娘,請姑娘這就回去安歇吧,我也要睡下了。」

曼陀樂咯咯笑道:「大人要我到哪裡去?我幫大人沐浴後,再服侍大人安歇。」說罷將李義南按回椅子,轉身下樓去了。

李義南心中頗為矛盾,自己雖然富貴無缺,但非好色之徒,與妻子劉氏相敬如賓,並無三妻四妾,也從不尋花問柳,今日同曼陀樂在一起,怎的心中蠢蠢欲動起來?

過了半頓飯工夫,曼陀樂喚李義南來到臥房外間,地上一個大木桶熱氣騰騰,水面上撒著五色花瓣,在熱氣熏蒸下散發出陣陣香氣。

曼陀樂笑吟吟地幫李義南除去衣褲,李義南此時已無他想,只盯著曼陀樂的俏臉看,眼睛也不捨得眨一下。曼陀樂被他看得害羞,臉上紅暈頓生,愈發顯得嬌美。

曼陀樂將李義南的衣褲疊好,便轉過身去,緩緩地脫去自己的衣衫,李義南更加目不轉睛。曼陀樂羅衫飄落,肌膚如雪,蘭指輕捏,紅綃當胸,回眸一笑,嬌中帶羞,李義南但覺口舌乾燥,身如火燃。

正如詩云:

酥凝背胛玉搓肩,輕薄紅綃覆白蓮。此夜分明來入夢,當時惆悵不成眠。眼波向我無端艷,心火因君特地燃。莫道人生難際會,秦樓鸞鳳有神仙。

(按:唐代韓偓詩)

這一夜纏綿,二人聞不見更漏,憶不得家鄉,羞走了月老,羨煞了鴛鴦。

次日天光大亮,日上三竿,二人猶睡未起。

接近正午,李義南方被曼陀樂喚醒,已為他備好了酒菜,葷素細碟、精緻小點、陳年佳釀、新鮮果品,一應擺放桌上。二人入座,交杯換盞,愛語溫存,有說有笑,好不愜意。

吃罷二人又去花園賞花觀魚,戲蝶聽鳥,樂說故往,笑談今朝,直如一對甜蜜的愛侶。

二人朝夕歡聚,並無一人前來打擾,李義南樂在其中,竟然忘了向曼陀樂探聽曼陀忍者和目焱的底細。

不知不覺,李義南在這溫柔鄉中已過了五六日。

這日李義南正和曼陀樂吃午飯,李義南端起酒杯,摟住曼陀樂的蠻腰道:「樂兒,這幾日我跟你在一起比神仙還快活,只盼能與你長相廝守,永遠住在這裡才好。」

曼陀樂咯咯笑道:「那你就永遠住在這裡好了,我也願意一直守著大人。」

李義南將酒杯送到曼陀樂的嘴邊,說道:「樂兒,把這杯酒吃了吧。」

曼陀樂害羞地將臉一扭,道:「不,過會兒你又該欺負人家了。」

李義南笑道:「我那麼疼愛你,怎麼捨得欺負你呢?乖,快些吃了。」

曼陀樂笑著接過酒杯,正要放到嘴邊,突然臉色一變,重重地打了李義南一記耳光,壓低嗓音,粗聲說道:「喂!喂!」

李義南驚道:「樂兒,你做什麼?」

曼陀樂將這杯酒一下潑到李義南臉上,用力掐住李義南的人中,低聲叫道:「大人!大人!快醒來!」

李義南被掐得疼痛,一把抓住曼陀樂的手腕,騰地站了起來,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身上無力,擠了擠眼,再一看,眼前的人竟變成了一個蒙面的黑衣漢子,自己正抓著他的手腕。

黑衣人見李義南睜開眼,喜道:「大人,你終於醒了!」

李義南放開手,晃晃頭,向周圍看看,卻見自己躺在一間低矮小屋的小木床上,屋子不過兩搯見方,沒有窗子,只有一扇彎腰才可通過的小門,屋內陳設也只有這張離地不過半尺的小木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