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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成功如期而至,馬進沒有想像中的興奮,山頂的快感遠沒有半山腰美好,而且他需要維持住他並不相信的有關新大陸的所謂「希望」。

可其他人相信。

人們歡笑著從船裡奔跑出來,他們臉上的傷還在,但洋溢的幸福掩蓋了相見的尷尬。他們聽從著小興的指揮,把山洞裡的物品都搬進了大船,大船變成了集體宿舍,充滿了團結一致的生活氣息。在大船邊上,一卷一卷的藍白條紋的織物和氣泡紙也被幾個女孩子抬了出來。實習生美佳興高采烈地往身上比畫著裹了幾圈。Lucy也在一邊用布條勾勒著曼妙的曲線,她並不關心是誰在帶領大家,她只要保持住自己的優勢就足夠生存。

梳洗完畢,煥然一新的人們換上新的條紋狀織物,像一群藍白相間的鳥似的棲息在橫七豎八的樹幹上,充滿新奇地觀察著嶄新的世界。有人在跳著大繩,歡愉地玩耍著,像群孩子,有人在唱著京劇,還有人練起了太極,大家各展才藝。幾個女孩子或站或坐地圍在史教授的旁邊,聽他講解先秦的詩集,而史教授的目光也沒離開過笑容甜美的女孩子們。人們用織物把剛剛搭好的帳篷蓋上,搭建起了集市,拿著撲克牌互相交易更加豐富的物資。坐在邊上的楊洪,用木板支撐著骨折的胳膊,正百無聊賴地曬著太陽,偶爾揮著毛巾驅趕聚在魚乾上的飛蟲。美好幸福的情景,宛如傳說中的世外桃源。

勞動時人們更是一片歡騰,熱火朝天的口號遍佈在荒島的各個角落。樹林裡,在馬進的指揮下,一根根木頭轟然倒下。有人負責在一邊遞水,有人負責修理工具,幾個精壯的小伙子扛著木頭在樹林裡穿梭。海灘的礁石邊,人們在小興的指揮下用電機捕魚,大片大片的魚從水裡翻了上來,人們開始享受更多的漁獲。懸崖邊,看著卡在岩石中的「衝浪鴨」,馬進想起了那次熱情的旅行,彷彿已是歡樂而遙遠的少年記憶。小王帶領著趙天龍等人,在馬進和小興的指揮下依照歪歪扭扭的簡易工程圖,將橫木塞到「衝浪鴨」底下使勁地撬,試圖把船弄出來。雖然「衝浪鴨」紋絲不動,但他們的臉上沒有絲毫失望的表情。

希望的力量在繼續。馬進總會被人們圍在中間,給大家講解尋找新大陸的必要準備工作,比如如何記錄天氣和水龍卷的規律,他感受到還沒有習慣的尊重和認可,不過他很喜歡這種感覺。可他也知道張總並不會這麼簡單地放棄,絕不能給對方任何喘息的機會,這也是他從張總身上學到的經驗,所以他主動朝著故意站在人群外的張總和老余等人走去。

張總皺眉瞥了馬進一眼,轉身走回大船,他要回到自己的船長室,只有那裡現在還屬於他。

但馬進並不著急,他反而迎向了在大船入口乜斜著他的老余。他看著老余不屑一顧的神情,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似乎很隨意地說:「老余,你看看這個。」

手機裡傳來了視頻的聲音,曾經的回憶通過小小的屏幕流淌出來。老余呆呆地看著,眼神充滿喜悅跟期盼,屏幕發出的光反射到他流淌著淚水的臉頰和抖動的嘴唇上。

馬進滿意地欣賞著老余崩潰的表情,很快周圍的人群就迅速圍攏了過來,頭湊在一起往前擠著看。

「我手機跟你換魚了,還在麼?」

「我的手機能看嗎?」

「我出一張牌,你讓我先看行嗎?」

人們為了能夠看一眼視頻,爭搶著把「錢」放到了馬進和小興的口袋裡。人們對著手機時而流淚,時而大笑,因為難以放下的回憶,一次次地回到隊尾重新排隊。能夠再看一眼過去的生活讓他們變得瘋狂,或者是父母、孩子,或者是愛人,又或者是一隻小貓,如此活靈活現,撕扯著人們的內心。過去的人們在沉睡中被喚醒。馬進手裡的撲克牌迅速增多。

夜晚的小島開始變得魔幻起來。

小興在溪水邊填改了水道,他用幾塊厚的石墩製作了奇怪的石頭壩,截住了部分水流,調試著通過瀑布落差運行的水力發電機。隨著葉輪慢慢開始轉動,一個齒輪帶動的發電裝置,源源不斷地向蓄電池裡充電,雖然原始但是有效的工作著。一根根電線繼續延伸向大船。一瞬間,大船在黑暗的夜空下發出耀眼的亮光,將周圍的岩石和海水照得通明,大船上巨大的鐵板加上支叉出去的鋼筋鐵骨,讓它看起來像是一棵發光的怪異仙人掌。

從此小島的夜晚不再寂寞。很快,小興就利用改裝的簡易投影裝置和一面乾淨的鐵皮,開設了島上的「電影院」。哪怕是已經看了幾十遍的老電影,排排坐好的人們還是能笑得前仰後合,就連曾經公認的爛片也被他們反覆咀嚼出了滋味,大罵當年的自己不懂欣賞。島上的文明一下進步了幾百年,這次連張總也無法拒絕娛樂的魅力,他不得不心甘情願地付出撲克牌作為代價,快樂地和其他人融為一體。

充實的勞動,美好的回憶,豐富的娛樂,這般美好的日子就這樣往前翻動著。在這個島上,人們開始真正享受生活的快樂,甚至開始欣賞這座孤島的美麗。懸崖的內側依然暗礁林立,但被不一樣的陽光絢爛地環繞著,好像就變成了令人心醉的盆景。島嶼外湛藍的海潮滾滾,依然深不可測,但銀白色浪花拖著的長長的泡沫,讓人們有了錯覺,這座小島就像是一艘大船,甚至能感覺到它隨著海浪正穩穩地漂泊著,帶著他們駛向充滿了希望的光明彼岸。

可這個孤島一動也不動,就跟他們的希望一樣。

希望是重要的,只是當人們沉浸在幸福中太久,就會逐漸忘記最初的目的,反而轉向思考別的問題。

一張錐形的表格展開在人們面前,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所有人的名字,男男女女分別成對,因為女性比較稀少,大部分男性並沒有匹配到女性。所有人面面相覷,已經有人猜出了表格所代表的意思,便在一邊偷笑,並且悄悄打量著女人的身材。

站在一邊的史教授鄭重地清了清嗓子。為了這一天他做足了準備,看著身邊替他舉著表格的實習生美佳,以及表格裡他們倆配對的安排,他盡量不露出期待的眼神,不斷地告訴自己這只是關於科學的示意圖。

「在大家的努力下,我們基本解決了第一個問題,生存。誰能想像我們會過上現在的日子?但是我們要居安思危啊。我不得不提醒大家,跟任何生物一樣,我們還同樣要面對另一個嚴峻的問題—繁衍。」

人們發出一陣哄笑,男人們笑得尤其開心。幾個人衝著旁邊一個害羞的女孩吹著口哨,還有幾個男人似乎對自己的配對對像不太滿意,努力地盯著Lucy的名字和就坐在一邊的Lucy的身體。角落裡的老余和文娟的表情明顯變得不自然,他們倆的名字不知道是被有意還是無意地給寫在了一起,兩人強裝鎮定,怕被別人發現他們倆幽會的秘密。

史教授注意到了男人們猥瑣的討論和女人們明顯不愉快的表情,繼續維持著嚴肅的語氣說:「都別笑,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我認同倫理道德,也支持一夫一妻和忠貞不渝的愛情。但任由大家這樣自由發展下去,以島上的男女比例,不出四代,剩下的都得是親戚。而且這是一個很可怕的錐形發展,結果必然走向滅亡。」他說到這裡,示意美佳將表格翻到下一頁。女孩竭力地去夠巨大的圖紙,拉直的身體讓曼妙的曲線若隱若現。史教授看得入神,走上前扶了她一下,似乎是無意地搭著女孩的手,把另一頁紙翻了下來。女孩衝他甜美地一笑,神色自然地回到了剛才的位置上,可這一笑已經徹底撩亂了史教授那顆油膩的心。

「當然我是帶著答案來的啊。這些日子我經過嚴格的計算,找到了一個科學的、有序的、放射性的繁衍辦法。」史教授平靜著自己的呼吸,說話的語氣已經開始變得顫抖,眼睛在看著放射性的配對次序表格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瞟向美佳,「也就是說每位女性要按照表格的次序,和不同的DNA對像依次結合,獲得不同DNA的後代。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人丁興旺,生生不息。」

大家認真地看著這份表格,果然每一個女性名字的下面都按照時間次序分配了不同男性的名字,甚至還出乎意料地考慮了生理週期的細節問題。意識到這一點後,在場的女人們泛起一陣噁心。

「你是把我們當轉基因實驗品,還是雜交水稻啊?」

「我們是生育工具嗎?你這理論是用褲襠想出來的吧?」

「齷齪!噁心!」

女人們的怒罵聲越來越激烈,幾個女孩氣不過紅著臉離開,但大部分的男人笑得更放肆了,害羞的男孩們好像也在心裡盤算了一下。堅持表示這不過是一個科學問題的史教授還在辯駁著,就被幾個女人一起轟下了台。

雖然這個看似玩笑的鬧劇就這樣過去了,但不可否認的是,關於愛情,或者說就是繁衍本身的種子已經埋下,如果繼續在這個島上生存下去,有一天這不會再是一個理論性的話題。

在這麼一段美好的時光裡,當然也少不了馬進魂牽夢縈的愛情。可是這愛情美麗得就好像是假的一樣,已經讓他分不清時間和細節,只有大量的碎片記憶如晶瑩剔透的玻璃一樣在閃閃發光。他記得在房間外的走廊裡,姍姍看著手機裡父親的視頻默默流淚,慢慢地斜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在那個從大船上拆下來的沙發上,姍姍投入地玩著手機遊戲,兩個人邊玩邊笑,默契得就好像在自己家裡的客廳;皓月當空的晚上,兩道浪漫的剪影在海邊漫步,他看著海面上湧來寶石藍色的浮游生物,成千上萬地撒在海水之中,星星點點的螢光,如同滿天星斗浸在海中,又像是他特意為姍姍點亮的燭火。姍姍興奮地踩進水中,雙手想捧起螢光,螢光卻又總是從指縫溜走,他倆嬉鬧追逐著,濺起一層層浪花;青苔環繞的小溪邊,他和姍姍一起吃著地上的蘑菇,眼前的世界變得迷幻,姍姍的臉也有些模糊,可無論從哪個角度,都越發動人。

馬進忍不住問了最不該問的一句:「如果回去了,咱們倆還會在一起嗎?」

「當然……」頭上戴著鮮花草環的姍姍看著馬進洋溢幸福的笑臉,又開玩笑地補了半句,「不會。」

看著馬進瞬間傻愣住的樣子,姍姍笑得更開心了。

馬進分不清哪些是真話,哪些是假話,可自己說的話又有哪些是真的呢?他在這座島上已經分不清楚真假,但似乎真假又不是那麼重要,因為他擁有的現在應該是真的。他看著笑靨如花的姍姍開心得像個孩子。在他的眼裡,姍姍花環上的鮮花依次綻放,背後似乎長出了透明晶瑩的翅膀,他倆雙手緊緊牽著飛到一個山洞內。從明到暗,彷彿有一條瀑布從洞口上方流下,水花打起飛霧,幻化出各種美好。慢慢地穿過瀑布,兩個人的手纏在一起,好似熱戀中一對不分彼此的情侶,反覆交織,劃過彼此的指縫、掌紋,每一寸的凹凸不平都能完美無缺地吻合,像是終於找回了能把自己拼成完整的那一部分。

「太假了,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其實假的比真的真。」馬進感覺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看著姍姍迷茫不解的眼神,他留戀地說著,「其實不用懂,只要一直這樣下去就好。」

沒錯,馬進現在要做的就是讓這種狀態一直保持下去。

又是一個狂歡夜。大船裡的喇叭放肆地播放著震耳音樂,馬進瞇眼看著耀眼的燈光和篝火邊已經喝醉的人們。這樣的夜晚不知道已經重複了多少次,可人們依舊歡樂起舞,亢奮有力。

馬進和小興勾肩搭背地坐在大船的二層。

「你太厲害了!我都想給你跪下!跟做夢一樣。」小興仰頭一飲,紅酒流出小興的嘴角,跟吸血鬼似的。他一邊說著,一邊藉著酒勁往天上拋撒撲克牌。

做夢?馬進這輩子都沒敢做過這麼誇張的夢。所有人都在因為他所帶來的希望狂歡,他的內心湧出一股衝動,神志恍惚不清地說:「以前外面的那個世界,根本沒有我們。現在有了我們,才有了外面的世界!」

豪言壯語脫口而出,馬進沒意識到自己能說出這樣的話,他隨即明白過來,旋即一陣大笑。他信自己能夠成功,但沒想到這個成功如此巨大,甚至比那六千萬都更加輝煌,他彷彿已是這整個世界的主宰。

小興跟著馬進一起開心地大笑著,他把之前所有的憋悶都噴發了出來,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是如此寬廣,寬廣到讓他相信自己能夠做成任何事情,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他。小興看著下面的人群,一個個是如此渺小,張總、小王,不過也和其他人一樣,混雜在裡面根本認不出來。他瘋狂地衝著他們大喊:「就算以前是坨屎,只要凍上了,沒人咬破,那他媽的就是冰淇淋!」

吵鬧音樂堵塞了人群的聽覺,自顧自歡樂的他們根本聽不清小興說了什麼,但是他們閱讀到了振奮人心的表情,以為又是某句響亮的口號,他們隨著一起扯破嗓子高聲歡呼。

馬進盯著人群中開心跳舞的姍姍,快樂的心情也衝到了頂點。

「那咱們就把這場戲演下去!」馬進說完以後,直接仰面朝天從二樓倒了下來。

人群如潮水般湧了過來,人們用自己的雙臂將馬進接住,然後將他高高地托舉起來,爆發出更加熱烈的歡呼。人們放下馬進,繼續亢奮地打著節奏,大開大合的舞蹈也變得更加狂亂。馬進拉著姍姍,融入了這場舞蹈,他們很快就成了舞台的主角。所有人發自內心地笑著,叫著,為了美好的愛情,為了更美好的明天。

突然,那一聲熟悉的怪叫再次破空而來。這次恐怖的叫聲好像更加持久,在樹林裡反覆迴響,好像是要叫醒沉浸在美夢中的人群。怪叫持續響動,穿透了大船的外放音樂,擊穿了每個人的太陽穴。人們不得不停下舞蹈,繼而警惕地看著黝黑的森林,樹叢裡透露出危險的味道,他們擔心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就會竄出一隻怪物。

馬進緊盯著樹林,狂熱早已沖刷掉他的理智,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情上頭,他抄起一根鐵棍向樹林走去,嘴裡說著:「這聲兒到底是什麼東西?這次必須逮住它!」

「甭管是什麼!弄它!」小王附和著衝了上去,部隊的鍛煉早讓他無所畏懼。

小興看到兩人扒開一片樹林,朝未知的黑暗走去,猶豫了一下帶著充好電的小燈也跟了過去。不管是什麼,他都要跟馬進一起面對,這是他早已下好的決心。

三個人不知在樹林裡面穿行了多久,雜亂的樹林糾結成團,他們才終於意識到這座島還有太多他們沒到過的地方,才認識到這短短的三個多月裡他們自以為對這個島的熟悉是多麼可笑。轉過幾個複雜的岩石歧途,加上幾乎完全的黑暗,馬進和小興漸漸跟小王走散了。

他們倆像沒頭蒼蠅一樣在樹林裡胡亂地撞著,就在他們準備原路折返的時候,一種低沉而又刺耳的聲音再次在耳邊嗡嗡作響。

「這聲音太怪了,還每隔十二天叫一次。」馬進自言自語道。

「十二天?你怎麼知道?」

「我不是一直算著彩票日期呢嘛。」

馬進繼續朝前走著,遠處彷彿有燈光。他不敢相信這世界上還有別的燈光,匆忙地躍過一個陡坡,離開樹林來到開闊的懸崖邊。

平靜的海面上,一艘游輪從天邊駛過。游輪顯得異常祥和,閃爍著霓虹綵燈,船體不時被絢爛的禮花照亮,絲毫沒有任何災難的痕跡。如此不真實的畫面就這樣真實地擺在了他們眼前。

馬進和小興盯著看了許久,猛拍了幾下頭又擠了擠眼睛,試圖把眼睜得更大。可現實的確如此,確鑿而且荒謬。他們倆並排站著,一動也不動。

「船!有船!有大船!」小王突然從後面衝上來,他也是被聲音引過來的。他指著游輪,不停地尖叫。

「什麼船?」馬進吞吞吐吐地說。

「哈哈哈!我們有救了!世界沒事!世界還在!」小王大喊大叫,順著船的方向幾乎是滾下山坡。

但遙遠的游輪不可能看得到如此微弱的求生,繼續向遠處開去,跟這裡的一切都無關。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馬進的酒勁兒全醒了,他想起了過去那一幕幕的失敗,包裹著自己身體的那一層似乎正在一點點化掉,露出了裡面的醜陋不堪。他突然憤怒地轉身掉頭往回走。最近的事情有太多讓他分不清楚真假,但唯獨這件事是確鑿的,從腳底下湧上來的恐懼告訴了他真相,這恐懼是他生存的本能。

「活得才剛有點感覺,一下子都成假的了。」馬進突然停下腳步,拿棍子猛抽了幾下旁邊的樹叢,接著又朝天怒吼,「你他媽的要玩我到什麼時候?」

遠方再次傳來了一聲游輪的汽笛,像是對馬進的回應。這詭異的聲音現在是如此清晰,但對馬進來說卻更加可怕。

馬進憤怒地再次衝回崖邊,指著游輪的方向狂吼:「老子到今天都是自己一步步拼出來的!讓我回去可以,把彩票還我!」

馬進知道自己什麼都沒了,唯一的選擇就是回到過去那個擁擠、貧窮的世界,接受本來的自己。他有太多的不甘心,卻又無能為力,只能任由命運的大手一把攫住自己的軀殼,把他拉出偽裝。

一直沒說話的小興卻突然停下了腳步,他直勾勾地看著馬進,說:「冰淇淋化了可就凍不上了。」

馬進看著小興異樣的眼神,黑暗得彷彿深不見底,他突然有點心虛,不知所措地問:「那能怎麼辦?小王也看到了。」

小興還是沒說話,可眼睛瞥了瞥馬進手裡的鐵棍。

這個冰冷的眼神讓馬進心中一凜,他下意識地把手收了回去,還想繼續往山下走,卻突然被小興一把拉住。

「他要是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