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一齣好戲 > 16 >

16

當越來越多的人接受世界毀滅的事實,日子就過得更快了,在失去希望後,時間不過就是重複的日出日落罷了。

有一些人來到小河邊,將自己身上一些零碎而無用的物品,放在一塊簡易的木板上,看著它順流漂向大海,搖搖晃晃,時隱時滅,與過去告別。

但馬進還沒有徹底失去希望,就算外面的世界出了再大的事情,可他的彩票只要還沒有過期,那就是一個仍在跳動的倒計時數字,他只是一時想不到新的辦法離開。他不得不融入每天的勞動,看著山洞裡的人們維持著現狀,如同機器一樣散在山洞的角落裡。石壁上雕刻著史教授撰的「史記」—「島元年,天崩地裂,王以船渡眾人來此無名之島。勵精圖治,勞體費心,眾人協力勞作以求生存。王威而厚德,賞罰分明,生存之地每況愈佳。雖有幾忤逆者,王罰之教之,遂井井有條。」

人們就這樣服從小王,就像過去無條件地服從張總一樣。在山洞的正中間,小王坐在北極熊的熊皮上一言不發。Lucy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一邊,並不大敢上前。人們三兩成群,竊竊私語,有人睜大著眼睛觀察小王,猜測會不會還有某種事情正在進行。

小王的內心已經開始享受這種當「王」的感覺,特別是只要發號施令而不需親自勞動就能獲得尊重和地位。散漫的人群也變得聽話,他也越來越游刃有餘地駕馭他們。

馬進用塑料瓶給自己做了一隻鞋,每走一步路都吱呀作響,在安靜的山洞裡顯得分外刺耳。他全然不顧小王的注意,繼續在山洞裡來回踱步,反覆試著哪一塊地面更加平坦,然後把自己睡覺用的坐墊放上去。

「一切都有辦法。」馬進耳邊突然傳來張總詭秘的聲音。

馬進抬頭看著張總,發覺張總的眼神中似乎有點異樣。他剛準備說話,便被小王暴虐的聲音打斷。

「你們倆幹嗎呢?罰得還不夠是吧?來,今天你倆打十條魚。」

「十條?別人為什麼不是十條?」

「別人?別人是勞動,你們這是勞動改造,能一樣嗎?」小王的聲音像是暴雷一樣炸響,山洞裡沒一個人敢說話,「少了?十五條!二十條!」

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的馬進瞪著小王,被張總拉出了山洞。

「六千萬從天下砸下來,還沒回過神來,眨眼就沒了。你心裡的難受別人不懂,我懂。」

馬進看著張總閒庭信步在樹林間,他故意把塑料鞋底踩得更響,表示完全沒心情聽張總的嘮叨。

「所以說,我比你更想走。」張總看出馬進的煩躁,他走到一棵樹下,輕輕掃掉樹根上的青苔,示意馬進坐下來,「有慾望不是壞事,但按照我之前的經驗,兩條。第一,合作。要跟一流的人合作。」

輕描淡寫地,張總把手搭在了馬進的肩膀上,很放鬆地拍了拍。他看得出來馬進的眼神已經被勾了起來,他更有把握了。

「第二,忍耐。要懂得時機的重要性。」張總說完就起身自己走了。

馬進反覆掂量著張總的話,眼睛慢慢亮了起來,想要離開的急切念頭又瘋狂地冒了出來,他慌忙站起來加快兩步拉住張總。

「你有辦法離開這裡?」

「辦法總比困難多。走,打魚去。」張總意味深長地望著馬進,示意他接著往前走,自己邁開輕鬆的腳步,哼起流行小調。

馬進似懂非懂地跟上,希望像是幾塊摩擦碰撞的石頭一樣,一下下地敲擊著,把心裡的火苗點著。

馬進緊跟著走出樹林來到海邊的一塊石頭旁,發現石頭縫隙的坑洞裡有一窪淺水,而張總就坐在旁邊。

馬進低頭向下看去,才發覺淺淺的水裡竟然密密麻麻地簇擁著幾十條活魚!

魚群上下翻騰,擁擠扭動。

馬進激動地跳下水坑,把還在蹦跳著的魚一條條撈起來往包裡扔。

「三十三,三十四……」馬進邊撈邊數,裝魚的包漸漸盛滿。

「咱們島上一共多少人?」一直沒說話的張總問道。

「三十個。」馬進看著張總神秘的笑容,不解其意。他奇怪地看著張總從包裡揀了兩條魚出來,像是丟垃圾一樣再次扔回水坑。

「今天晚上我怎麼說,你怎麼做。」張總收起一直掛在臉上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