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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不是,是別人會很倒霉

這天的談話,蕭紫依幾乎轉身就忘了。學苑裡面的小朋友隨便哪個都很磨人,一天絕不會安靜地度過,她的頭腦裡裝不下那麼多事情。還好學苑裡的老師都比較負責任,能幫蕭紫依分擔好多事。

九月底的武狀元考試果然是獨孤燁摘得桂冠。那一天,南宮箏在宮內坐立不安,直到消息傳來的那一刻她欣喜若狂,蕭紫依這才知道七夕那晚這個丫頭和誰一起逛的皇家遊樂園。其實這兩人之前口角不斷互相看不順眼,事實證明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至於蕭景陽,他再也沒有踏進過長樂宮一步;蕭湛再也沒有說過讓蕭紫依做他的母妃。蕭紫依微微有些失落之餘,更是徹底地放下了對蕭景陽的念想,因為南宮笙實在是無可挑剔的男朋友,足以讓她不去想任何人。

雖然南宮笙之後再也沒有提過請她嫁給他的言語。

難道是她之前說過的考核期讓他沒辦法開口?難道他是在等她先說嗎?

蕭紫依甩了甩頭,拋掉腦海中的臆想,她正坐在空曠的教室內批改著孩子們的日記。今天是休息日,孩子們沒有來上課,南宮笙也因為要去準備秋獵的事宜,所以出宮去辦事了。

秋獵啊!很快就到秋天了呢。

蕭紫依忽然有所感應,把目光投向教室的門口,意外地看著談月離推門而入。「咦?今天你怎麼來了?」這小子最近好幾個月除了上課之外就很少出現在這裡了。好像是忙於賺錢……忙於用她的創意賺錢……

談月離還是拿著那把永不離身的折扇,略顯浮躁地扇著,面容陰沉地走了進來。

蕭紫依歎了口氣,抬起手制止他開口,搶先說道:「我來猜猜,是不是你想說,你今天會很倒霉啊?」這傢伙,一嚴肅起來準沒好事。

談月離卻出乎她意料地沒有任何反應,直直地走到她面前,一隻手撐住她的桌子,低頭肅容道:「不是,是別人會很倒霉。」

蕭紫依驟然被他唬得一愣,隨後嗤笑道:「好吧,這個別人是誰啊?」

談月離並沒有回答,反而是再三地審視蕭紫依面上的神情,半晌之後才開口道:「你不信。」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並不是反問的。

蕭紫依根本沒當回事,這男人平日裡就和她嘻嘻哈哈的,沒個正經時候。今天說不定又弄什麼花樣呢!所以她聳聳肩不在意地說道:「你自己都知道,不用我再說一遍吧?」

談月離的目光卻一直緊盯著她,以那種冰冷的語調說道:「公主,你還記得在下第一次見您,是一副什麼表情嗎?」

蕭紫依翻著日記本的手一滯,登時就說不出話來。

她怎麼忘了?在很早很早之前的海棠宴上,談月離在見到她第一眼時,那是一副像是見了鬼一樣的神情。

「是嗎?我倒是忘了,你是不是很驚艷啊?」蕭紫依繼續翻著手中的日記本,強笑著說道。怎麼無緣無故地提起這件事?在和他相處的這麼長時間裡,他都隻字未提,偏偏今天卻提起?

談月離從別處拽過來一張椅子,木頭和地板發出的刺耳摩擦聲一時充斥於教室內。

蕭紫依不禁皺了皺秀眉,心裡開始煩躁不安。

不會的,這個男人只是虛張聲勢,說不定又是他另一個整人的遊戲。

談月離放好椅子坐在蕭紫依面前,「啪」的一聲合攏了扇子,用扇尖輕敲桌面,低語道:「其實當時在下驚訝的,是公主的面相。」

「面相?」蕭紫依的指甲摳進書頁內,低聲重複著,同時卻把頭埋得更低了。她雖然不信什麼手相面相的玄學,但是卻知道這項古老的占卜算卦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玄機。難不成談月離是在一見之下就看出來她是穿越來的嗎?

不會,若是這樣也太玄乎了,談月離應該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是的,面相。」談月離的聲音變得高深莫測起來,淡淡地續道,「不過應該是我看錯了。公主的身份尊貴,有富貴逼人的面相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蕭紫依聽得恍惚,談月離實際上想說什麼?他當時吃驚於她的面相之後才知道她的身份?

好像不對吧?她隱約記得是蕭湛向他介紹完她的身份之後,他才看到她的臉的。

她擁有比公主身份更尊貴的面相,那會是什麼?蕭紫依模模糊糊地好像知道談月離的言下之意是什麼,但是卻不想去深思。

一點都不想。

窗外夏末的知了在拚命地叫著,更顯得屋內陰冷和寂靜。

「你到底想說什麼?」蕭紫依定了定神,抬起頭直視著他。這時她才發現他眼底濃重的黑眼圈,好像是好幾天都沒睡好覺了。本來清明的雙眸裡佈滿了血絲,甚至連下巴上都可以看得到青茬。他到底發現了什麼?讓一向注重外表的他都變得如此憔悴?

談月離咳嗽了幾聲,嘶啞地說道:「公主先別急,聽在下慢慢道來。還記得前一陣我曾經帶著星閱去了終南山一個月嗎?」

蕭紫依點了點頭:「正好是暑假,你說是帶著小星星出去玩了。」

談月離卻搖了搖頭道:「並不是出去玩了,而是帶著星閱去見了下終南山隱世的無辰道長。因為星閱喜歡星象,所以我特意帶著他去拜會無辰道長,希望他可以教導星閱學習星象。」

蕭紫依靜靜地聽著,聽到道長兩個字就不禁想起那個玄蹤道長李隆基,然後又想到李雲清。她都好幾個月沒有見過李雲清了,而且不光她,連小雲渲都好久沒有見過自己的親哥哥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喏,繼續說。」

「從無辰道長那裡學到東西的不只星閱一個人,我也學到了很多。所以更加肯定,當初我並沒有看錯公主你的面相。」談月離仔細端詳著蕭紫依的臉容,緩緩說道,「而且今日一見,公主面上夫妻宮一帶發黑……公主,可否借右手一觀?」

蕭紫依被他說得一呆,不由自主地就把右手掌心向上伸了出去,絲毫忘了當初見到談月離對富家小姐如此說的時候,她曾經諷刺這人肯定是借看手相佔人家便宜。

但是事實上,談月離還真沒有碰她一根手指,他只是拿著扇尖指點了一會兒,俊顏上浮現出無奈的神色,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快說吧,到底怎麼了?」蕭紫依被他逼得快要發瘋,強忍著才沒發飆。

談月離喟然道:「在下這幾日在家排著各人的命盤,排公主的時候突然出現凶卦,所以急急忙忙趕來。可幸一見之下,公主的面上十二宮的夫妻宮雖然黯淡,但是在下覺得公主你本人應當無事,會化險為夷。可是從手相上看,在下可以確定,你命定中的那人,不日將會有血光之災。」

蕭紫依當場愣住,渾身冰冷。

命定之人?血光之災?

紫依,這手心裡的掌紋承載著人的命運。以後我與你手牽著手,掌紋連著掌紋,命運相契。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南宮笙向她表白時候說的話突然出現在耳畔,讓蕭紫依更加心悸。

難道是巧合嗎?

蕭紫依把張開的右手緊握成拳,保養得良好的指甲深深刺入手心:「談月離,秋獵到底是幾天後?」

談月離低垂著眼簾,掩住了眼中的精光,淡淡地說道:「三日後。京城東郊的皇家獵場。」

蕭紫依緊咬下唇,躊躇了片刻之後便下定決心地深吸一口氣說道:「如果我去求父皇,你說父皇會不會帶我一起去?」

談月離的眼簾垂得更低了,一字一字地緩緩說道:「公主可以一試。」

蕭紫依推案而起。完全被談月離掌控了心神的她,並沒有看到談月離鬆開扇子之後那滿是汗水的手心,和他的唇角那抹混雜著無奈和苦澀的笑容。

蕭紫依站在清涼殿內,等候著皇帝的召見。

她坐立不安地在大殿內來回踱步,一邊想著怎麼和父皇開口,一邊回想著談月離方才說的話。

其實她也不應該因為談月離的幾句話就著急成這樣,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本來以南宮笙的身份,受邀參加皇家狩獵也不出奇。但奇怪的是,接收到邀請的是蘭味坊的蘭老闆,而並不是南宮家的二公子。

這就讓她不得不多心了。

她很想讓南宮笙不要去,但是皇帝已經出言邀請,不能輕易駁回,所以她只能求皇帝讓她也一起去。

蕭紫依擰緊眉頭,她也不指望自己同去會有什麼幫助,但是某些時候,公主這個身份還是挺好用的。

「公主,請這邊走。」沈寶柔和細緻的嗓音響起。

那種聽上去就讓人從心底舒服的聲音撫平了蕭紫依心中的一些不安,她整理好思緒,隨著沈寶往內殿走去。雖然已經到了秋天,但是天氣還是熱得很,清涼殿內越走越涼爽,蕭紫依卻越走越煩躁。

她並沒有考慮周詳就跑了過來,到底見了皇帝應該怎麼說呢?

沈寶一路上也沒有說話,直到走到一間屋子門前停下腳步,躬身恭敬地說道:「皇上,長樂公主殿下來了。」

「進來吧。」屋內傳來一聲低語,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樣。

蕭紫依推門而入,意外地發現這門後並不只是簡單的一間屋子。準確說來,是一個連接著花園的平台,上有屋頂可以遮陽,再往外就是一汪碧水,水面上長滿了菱角、荷花,各色的花朵爭相怒放在綠葉之中。間或可以看到錦鯉穿梭在水面下,還有幾隻水鳥成雙成對地在池面嬉戲。而皇帝則手捧著一本書躺在平台上的躺椅上,另一隻手還撒著魚食戲魚,在見她走進來之後,一下子把手中的魚食全部扔了下去。

一陣水聲嘩啦啦地作響,這是水下魚群一陣爭搶發出的聲音。

蕭紫依看著天花板上都倒映著水面上的波紋粼粼,頓時有種身處在水下的感覺,暗讚這清涼殿果然是處處清涼,居然還會有這種好地方。

「紫依第一次來這個龍宮閣?」皇帝心情不錯,拍了拍手上的魚食殘渣,拿起旁邊案几上的絲質手帕擦拭著雙手,「對哦,確實是第一次來,誰讓小紫依來看朕的次數這麼少。」

蕭紫依苦笑,實話實說道:「父皇,那是紫依覺得還是不出門避嫌的好。」她知道皇帝絕對能分得出來她說的是實話還是謊話,所以就撿能說的說。其實她還不是因為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無顏來見他麼。蕭紫依深有感觸,話語中摻雜了些許苦澀。

皇帝還以為她是頭疼蕭景陽的事,微微一笑道:「不怕,景陽的事朕心中有數,怕是某些人坐不住了,才散佈一些謠言。」

蕭紫依抬頭看向皇帝慈愛的雙目,分不清他說的話到底是真還是假。她索性也不再去想,直言道:「父皇,我想要去秋獵。」

皇帝意外地輕咦一聲,略撐起上半身坐了起來。

蕭紫依看皇帝動作緩慢,趕忙搶上前想要扶他起來,卻被他一抬手阻止了。

「呵呵,朕還沒老到連坐都坐不起來。要不然如何去秋獵?」皇帝呵呵笑道。

蕭紫依卻悄悄地皺起了眉,不知道是不是這裡的光線問題,她總覺得皇帝的臉色不太好,而且光看他起身就如此費勁,根本無法想像三日後他如何去騎馬打獵。但是據談月離所說,這個秋獵又是板上釘釘的活動。「父皇,紫依在宮裡待得悶了,想出去逛逛嘛!」蕭紫依拂去心中的不祥預感,走到皇帝的躺椅前。在水池的上面有一條大理石的欄杆,蕭紫依靠在那上面,低頭向水面看去,水下的各色錦鯉仍然在搶食著方才皇帝扔下去的魚食,久久徘徊不去。

皇帝輕歎一口氣道:「可是秋獵帶著女孩子家家的,不太方便啊。」

蕭紫依聳聳肩,不在意地說道:「可是父皇在讓我去蕭策的出閣講學時,也沒說過女孩子去不好啊。」

皇帝被她反擊得一呆,輕哼道:「你啊!古靈精怪。好吧,這次也女扮男裝去吧。不過若是不像個男孩子就不帶你去哦!還有,要學會騎馬。」

蕭紫依連聲答應,喜笑顏開。她確實是在宮裡待了好幾個月沒出去過了,到時候怕看到捕獵的血腥場面,她就拽著南宮笙一直待在營地好了,想來在營地裡也不會出什麼意外。

皇帝看著蕭紫依,想起來一件事,加了一句道:「紫依,到時候把湛兒也帶上吧。」

「嚇?湛兒?他才四歲啊!」蕭紫依這下真的被嚇住了,怎麼可能會帶湛兒去?皇帝在想什麼?

「四歲怎麼了?朕三歲就隨著先皇騎馬打獵了。」皇帝不以為然地一揮手,「前兒個聽說御馬監的四蹄踏雪生了小馬駒,就賜給湛兒當坐騎吧!」

蕭紫依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見皇帝執意要蕭湛也同去,索性得寸進尺地請求道:「父皇,光帶湛兒一個小孩子,他可能會覺得寂寞。要不然,讓紫依多帶幾個?」

「你啊!還真當成秋遊了不成?帶多了豈不是鬧騰?女孩子不許帶,另外你再挑一個男孩子陪湛兒吧,坐騎去御馬監領。」皇帝拿蕭紫依真的沒辦法,歎氣道。

嘿嘿,她突然想到是不是也可以私下把沈玉寒帶著,有個超級保鏢在身邊,會更安心。蕭紫依順便一說,皇帝也無所謂地答應了下來。

蕭紫依心滿意足,見皇帝有些累了,便知趣地說了幾句關切的話即告退。

關門聲在空曠的屋內聽起來更加寂寥,皇帝低頭又看著在水下仍然等著他餵食的魚群,卻再也沒有扔下去任何魚食。他緩緩地重新靠回到躺椅上,看著天花板上反射著的粼粼波光,許久之後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