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皇家學苑III > 第四章 父與女相處,兄與弟之間 >

第四章 父與女相處,兄與弟之間

蕭紫依很少見到若竹沉穩的臉上現出驚慌失措的神情,所以連帶著她聽到消息後也有些慌亂。她馬上跟著若竹,帶了幾個宮女走向未央宮,途中還遇到了抱著沉睡的蕭湛緩緩而行的幻荷。

只是隨便和幻荷打了個招呼,也無暇多看蕭湛一眼,蕭紫依很快就往溫室殿的方向走去。

「奇怪,聽說父皇前一陣不是搬去清涼殿住了嗎?怎麼又回到溫室殿了?」蕭紫依雖然對未央宮的結構不算太清楚,但是總算還是知道這兩個殿是皇帝冬暖夏涼的居所。雖然現在天氣有些反常,但是已經是夏天了。

「奴婢不太清楚。」若竹憂心忡忡地說道。大周朝的這代皇帝,從小就沒有什麼病痛,而且勤於政務,各種事宜無論大小都力求做到親力親為,算是一代明君。所以這棵大樹若是突然倒下,對大周朝的影響幾乎可以說是毀滅性的。

蕭紫依離得老遠就看到溫室殿外一片燈火通明,站了許多王公貴族朝中大臣,都是在等消息的。其中還有好多人她看著很眼熟,估計是剛從她宴會上回家就急忙趕來的。蕭紫依心中泛起不祥的預感,也顧不得和這些人寒暄,急忙往溫室殿走去。

一邁進溫室殿的正殿門檻,蕭紫依就覺得一股熱氣撲面而來。若竹快走幾步幫她取下身上的錦袍,然後和其他宮女太監一樣留在外面等候。

蕭紫依按下心中的不安,朝皇帝居住的內室走去。經過通報之後,她終於走進過於溫暖的內室,一眼就看到靠在床榻上那個紅光滿面的皇帝。

「紫依?你怎麼也來了?」皇帝的面上顯得有些意外,雖然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過於紅潤,不過氣色非常好,一點都不像有病的樣子。

蕭紫依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回了原處,奔走的這一路讓她幾乎上氣不接下氣,脫了力般地滑坐在牆邊的椅子上,鬆了口氣道:「父皇,您嚇死我了。」

「可能是因為最近天氣早晚溫差太大,父皇著了風寒吧,所以才搬回了溫室殿。紫依,誰通知你的?」蕭景陽從皇帝床邊走了過來,看著她潮紅的雙頰,略微擔心地用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

「是我通知她的。」一直坐在皇帝床邊的皇后優雅地站起身,淡淡地說道,「今天陛下只去過長樂宮,回來就身體不適,作為皇后自然要找長樂過來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紫依發現皇后雖然是對著她說話,但是眼睛卻是一直在看著蕭景陽。她忽然警覺,馬上避嫌地隔開蕭景陽的手,走到皇帝的床前問候。

蕭景陽失落地收回手,忍不住呆愣了片刻。在今天之前,他們之間這樣的舉動都很平常,為何偏偏她這時才開始避開他的手,是不接受他的表白嗎?

他本來算是無慾無求的一個人,就算是身為太子,也只是盡力做到讓父皇滿意的程度就行。但是自從心裡多了個人之後,總是習慣胡思亂想。

皇后在一旁把自己兒子的表情全部收入眼內,心中突然有了最不好的預感。

「景陽,你先回去吧。出去的時候順便和外面等候的那些人說一下,朕身體很好。」皇帝欣然吩咐道。

蕭景陽看了一眼陪在父皇身邊,被他拉住手很不自然的蕭紫依,遲疑了一下才應聲退下。

皇后跟隨皇帝多年,只消看他的一個眼神就知道他的想法。皇后體貼地把御醫熬好的湯藥交到蕭紫依手邊,然後囑咐她要看著皇帝喝下去,並且揮退了隨侍的宮女和太監,這才退了下去。

屋內只剩下蕭紫依一人,她自從發覺自己有可能不是皇帝的女兒之後,就感到很難面對他。到底當年是什麼樣的情形?到底是不是她的母妃對不起皇帝?還是皇帝橫刀奪愛?她怕她忍不住這些問題會從她口中問出來,所以抿緊了雙唇不讓自己說出不應該說的話。

皇帝有趣地看著一臉緊張的蕭紫依,自己伸手從床邊取了藥碗喝了起來。

蕭紫依一下子就聞到一股難聞的中藥味,她捏著鼻子看著皇帝眼睛都不眨地一口喝下黏稠的中藥,終於忍不住露出崇拜的眼神。

「怎麼了?怕喝藥?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和湛兒他們一樣?」皇帝把空了的藥碗遞給她,順便取笑道。

蕭紫依把藥碗放回到桌子上,然後聞著自己的手好像都沾有中藥味,厭惡地皺了皺眉。「這麼苦,自然怕喝嘍!」她還是懷念現代那種藥片,又不會太苦,有的還會有糖衣或者膠囊包裹。

皇帝嘿嘿一笑,看著她不同往日有些潮紅的臉,故作無奈地說道:「朕看你也有了風寒的跡象,等下讓御醫也給你開一服同樣的藥吧。」

蕭紫依苦著臉說道:「早知道就不來看父皇了……害得人家急急忙忙地跑來,出了汗還吹了風受了寒。」

皇帝哈哈大笑道:「紫依,朕就是喜歡你這種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的性格。今天這裡若是換了任何一個人,都不會說出這種話。」

蕭紫依一驚,才知道自己居然說錯話了,連忙懊悔不已地用手摀住唇。她怎麼把心裡想的都說出來了,真是累了一天都糊塗了。怎麼連這種抱怨的話都輕易說出了口?

「哈哈,放心,朕知道你關心父皇,只是這藥一定要吃,省得生病了。」皇帝再三說著,語氣裡一片慈祥。

蕭紫依呆呆地看著他,真的感覺到了父親對女兒的那種關心。可是怎麼看,都覺得她就是他的女兒,肯定是蕭景陽搞錯了。蕭紫依遲疑了許久,忍不住開口喚道:「父皇……」

「嗯?怎麼?」皇帝喝了中藥之後,覺得渾身發汗,慢慢地想躺下去休息。

「呃,沒事,父皇你好好休息。」蕭紫依把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起身扶著皇帝躺下,然後細心地為他蓋好被。等到他熟睡之後,才輕手輕腳地走出內室。

「父皇怎麼樣了?」一個刻意壓低的公鴨嗓音出現在蕭紫依身邊。

蕭紫依看了眼心急的蕭策,安慰他道:「已經吃了藥,睡下了。只是風寒而已,別擔心。」

一旁皇帝的隨侍太監沈寶朝蕭紫依和蕭策鞠了一躬,緩緩道:「策殿下、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也已經回去了。現在天色已晚,老奴送你們出去吧。」

蕭策連忙還禮道:「沈公公請留步,你還是留在父皇身邊照顧父皇吧。皇姐由我親自送回去,不用掛心。」

「那就多謝策殿下了,公主殿下慢走。」沈寶眼梢都沒有多看蕭紫依一眼,趕忙轉進內室去查看皇帝的情況。

蕭紫依還記得很久以前見沈寶的時候,對方還千方百計地想和她私下說些話,結果現在好像完全忘記了似的。

沈寶,沈家……沈寶的名字裡面可不也帶著玉字嗎?難不成沈家除了經商、科舉和藥理之外,連當太監也算是一個出人頭地的選擇?

蕭紫依只是隨便想想,沈寶的年齡怎麼看也有四十餘歲了,怎麼也不可能會是玉字輩的人。她撇了撇嘴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並肩和蕭策兩人走出了溫室殿。

從若竹手裡拿回了錦袍重新披在身上,這時溫室殿外面已經沒有了她來的時候那麼多人同時都在的盛況,剩下的幾個老臣在聽說皇帝已經安然睡下的消息之後,也都放心離開了。

蕭紫依和蕭策兩人往未央宮和長樂宮相連的闕道走去,若竹和宮女們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跟著。但是這倆姐弟誰都沒有說話,均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他們都需要時間來整理一下心情。

就在蕭策把蕭紫依送到闕道門口,正要打個招呼轉身就走時,蕭紫依才注意到他臉色過於難看,終於忍不住問道:「蕭策,為什麼今晚你都沒進去看父皇?」

蕭策冷哼一聲轉過身,仍然帶著稚氣的臉上流露的卻是完全不符合他年齡的表情。

蕭紫依呆了一呆,只聽得他慢慢地說道:「為什麼沒去?那也要我能進去才行。皇兄他根本就不讓我進去內室一步!」他負氣地說完這句話,連道別的話都沒說一句,就那麼大跨步地轉身往自己的宮殿走去。

蕭紫依呆望著蕭策的背影,越發覺得這座宮殿裡的人個個都很陌生……

第二天,當蕭紫依睜開雙眼的時候,就知道她肯定是病了。

喉嚨裡像是有把火在燃燒,鼻子好像完全堵住了一樣,她只好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但是熾熱的空氣經過乾涸的喉嚨,倒像是讓裡面的火燃燒得更旺了。

蕭紫依勉強張開眼睛看著天花板上模糊的木雕花紋,這種感覺好像似曾相識。

是了,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畫面就是這樣。

繡花精美的帳幔、做工考究的桌椅、中式仿古的傢俱,還有那繚繞在空氣中揮散不去的檀香味……蕭紫依迷茫地轉動著眼珠,腦袋好像燒得有些糊塗。這是她的房間嗎?怎麼看著東西都這麼的陌生?

「公主!你醒了?」一個清脆的女聲從門旁傳來,令蕭紫依反射性地抬頭看去。

那是一個宮女打扮的女子,正端著一盆清水走了進來。這名宮女面容姣好,身姿輕盈,臉上難掩驚喜……或者是驚訝?

蕭紫依一瞬間把眼前的畫面和之前她剛到這裡的情景聯繫起來,差一點就驚呼出聲。幸虧在最後的時候頭腦清醒了一點,才想起來當初那名刺殺她的女子已經當場死了,現在進來的這個是若竹。

呵,也許她潛意識裡認為若竹也會對她不利,所以才會用這種方式提醒自己吧。

蕭紫依勉強坐了起來,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我屋子裡的傢俱都換過了嗎?」一出聲,蕭紫依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沙啞得不成樣子。

若竹把清水放在她的床邊,聞言笑道:「公主,前幾日皇孫殿下在這裡玩的時候,不是發現櫃子裡面生了螞蟻嗎?若竹前幾日就找人全部換過了。這些傢俱都是從長信宮搬來的。」

「長信宮?」蕭紫依真的以為自己燒糊塗了,居然都出現幻聽了。

「是啊?公主不是和若竹說過,長信宮有張紫檀木的床很好看很貴重嗎?若竹以為您喜歡那張床,所以連著床把那裡成套的傢俱都搬來了。可能公主您最近回到寢宮倒頭就睡,根本沒注意到吧。」若竹弄好毛巾,輕柔地幫蕭紫依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蕭紫依呆呆地看著屋內陌生的傢俱,不敢相信自己警覺性會這麼差。連天天待的屋子被人換了個遍,都沒有發覺。蕭紫依垂下眼簾,淡淡地問道:「若竹,搬換傢俱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一張字條?」

「字條?什麼樣的字條?是皇孫殿下落在這裡的嗎?」若竹露出回想的神色,很認真地問道。

蕭紫依憋了一肚子的氣,但是看到若竹一點都不像是演戲的樣子,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正在遲疑時,在她火燎的喉嚨裡,咳嗽就先於問話一連串地衝出口。

若竹趕忙給她倒了一杯水,然後衝出門又吩咐宮女幫她拿來熬好的藥。

蕭紫依在床上咳得天昏地暗,頭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是如此的弱。感覺像是排山倒海般地被病毒侵蝕,而她卻無能為力。

「公主,南公子來給您送藥膳了。」若竹的聲音從屏風外面傳來,蕭紫依隨後就看到一雙男人的鞋出現在床前。

「我……咳!我不要吃藥。」蕭紫依一想到昨天皇帝喝掉的那一大碗不管聞起來還是看起來都很苦的中藥,就覺得渾身寒毛倒豎。

「還說呢!昨天要是某人乖乖地喝下太醫開的中藥,就不會病得這麼厲害了。」南宮笙的語氣裡充滿著關懷,不過蕭紫依還是能聽出來一絲沒有掩飾住的取笑。

「哼!要不是某人昨天帶我去屋頂吹風,我才不會生病呢!」蕭紫依礙著在屏風外面忙碌的若竹,抬頭用口型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好好!是我的錯,這不給你拿藥粥來了嘛!肯定好喝的,不苦。」南宮笙也用口型回答道。

蕭紫依將信將疑地看著他,有點不相信這個年代還有不苦的藥。

「哇!小姑姑,你居然怕吃藥啊!」蕭湛的小腦袋突然出現在床前,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笑瞇瞇地盯著蕭紫依,隨後踮起腳接過南宮笙手裡的碗,小大人樣地說道:「叔叔,你去忙吧!小姑姑由我照顧就可以了。」

南宮笙有些措手不及,他本來勸了若竹好久,才得以讓她放他進來照顧蕭紫依,結果剛進來沒一會兒,就被蕭湛給攆出去了。可是對著這麼天真的一張小臉,他實在是無法拒絕。南宮笙無奈地歎了口氣,關心地看了一眼蕭紫依,只好去小廚房給她做點易消化的東西。

蕭紫依用手指點了點蕭湛的額頭,接過他手中的碗,誇獎他道:「湛兒長大了,可以照顧人了啊!姑姑真高興。不過你也要小心別被姑姑我傳染上,一會兒也要去喝碗湯藥哦!」

蕭湛根本不把喝藥放在眼裡,他正趴在床邊笑得美滋滋的,心裡暗自竊喜。

父王,湛兒從今天開始一定要做好你交代的事,絕對不讓性別為男的人和小姑姑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