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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哀兵必敗

長春,已是甕中之鱉

內戰進入第三個年頭,全國的軍事、政治形勢有利於解放軍而不利於國軍。解放軍在毛澤東的領導下同國軍進行戰略決戰的條件已經成熟。在東北戰場上,國軍衛立煌集團55萬人(其中正規軍48萬人),分別龜縮在長春、瀋陽、錦州三個孤立地區;解放軍東北野戰軍已發展到12個野戰縱隊及若干獨立師和特種兵部隊共70萬人,形勢對解放軍極為有利。毛澤東適時抓住這一有利戰機,決定同國軍進行戰略決戰,並把決戰的第一個戰役放在東北戰場。為配合東北作戰,毛澤東同時決定華北第二、第三兵團於9月中旬發起察綏戰役,鉗制傅作義集團。

解放軍在遼沈戰役的第一階段,是首先攻克錦州,截斷北寧線,關門打狗。爾後圍困長春,迫其投降。

錦州的外圍戰已經打響,長春被圍已經多日。甕中之鱉的國軍人心動搖,惶惶不可終日。恰在這時,宋美齡乘專機從上海飛到了長春,代表蔣介石撫慰軍心。

宋美齡還在天上的時候,長春的作戰指揮部裡,東北「剿匪」總司令部副總司令第一兵團司令鄭洞國在一張軍事形勢圖前,把眼睛死死地盯在標有紅旗的錦州。因為那裡有幾十萬解放軍已在攻城。

解放軍無數的炮隊早在幾天前就開到了指定地區。幾十萬發各種口徑的炮彈,在幾天之中掃蕩了國軍所佔據的廣闊地帶。第一天,剛一開始猛烈的掃射,國軍就放棄了第一道戰壕,只留下了一部分監視哨。第二天,又放棄了第二道戰壕,轉移到第三道戰壕裡去了。

錦州的情況每半個小時要向司令鄭洞國通報一次。作為司令的鄭洞國也密切注視著錦州的事態。他知道錦州是整個東北的咽喉之地,牽一髮而動全身,錦州一旦失去,長春便危在旦夕。

「司令,有電報!」一位機要參謀手拿電文走了過來。

鄭洞國接電展讀:「錦州吃緊,共軍已突破防線,機場已被共軍火力控制,速援。范漢傑。」

「增援?」鄭洞國苦笑了一下,「錦州與我長春唇齒相依,只好先保錦州,增援一軍……」

鄭洞國的命令還未正式下達,突然長春外圍解放軍攻城的槍炮聲也隆隆地響了起來。那發悶的炮聲先是在城西,繼而在城東、城南、城北,四面轟鳴。一發榴彈竟打進了城裡,落在作戰指揮部前面約500米處起爆。

「看來,我們顧頭顧不了腳,錦州難以支援。」鄭洞國馬上又撤回了支援錦州作戰的命令。轉身對機要員說:「快給錦州發電,長春已被共軍襲擊,無力支援。」

解放軍的炮聲響了不到十分鐘又停了下來。

「娘的,說攻城你也不真攻,純粹是搗亂!」鄭洞國走到窗前,把臉貼在冰冷的玻璃上。偏偏老天爺也給他憂鬱的心情加抹了一筆哀愁,閃電沒能撕碎濃重的烏雲,巨雷低低地從雲層中滾過之後,雨水從屋簷牆頭和樹頂落下來。

這時,一位機要參謀驚慌地趕來:「報告司令,剛接東北『剿總』急電,錦州失守,范漢傑將軍以下八萬多人被俘,其餘全部戰死。」

如同空中又一個炸雷,包括鄭洞國本人,大家全部都驚呆了。

錦州陷落,瀋陽、長春已是危城。

夜幕降臨下來,給危城長春披上了肅重的黑紗。作戰值班室裡,鄭洞國司令一夜沒有合眼,錦州的失守,給他的震動太大了。他反剪著雙手,不停地踱著步,自言自語道:「蔣總司令不是要來嗎?怎麼還不來?再不來,瀋陽、長春就要完蛋了!」

他在等待著。

他在焦急地等待著……

宋美齡代夫上陣

第二天早晨8點。

「美齡號」專機像只大鳥,在長春機場上空旋轉一圈,降落下來。

「美齡號」是蔣總司令的專機。

早已在機場等候的國民黨軍政要員,他們一個個身穿筆挺的禮服,腳蹬珵亮閃光的皮鞋,在停機場旁排排站著,目視著「美齡號」在跑道上滑行、減速、停下。

機艙門緩緩地打開了。

宋美齡首先走出了機艙門。

她穿著剪裁合體的紫紅色的旗袍。在夫人的眼裡,紅色是勝利和吉祥的象徵。細看旗袍上還有暗色花紋圖案,有些熠熠發亮,分明是蘇州的緞料。旗袍的開口處,露出肉色的長筒絲襪,腳穿高跟棕色皮鞋。這一切和著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條,白皙漂亮的瓜子形臉龐,烏黑發亮的秀髮,給人以高雅、端莊、文靜之感。

長期以來,她以個人優雅的儀態,成為眾所尊敬的第一夫人。

宋美齡在舷梯上向歡迎她的人揮了揮手,下面隊伍立刻爆發出一陣熱烈歡迎的掌聲。

「老蔣怎麼沒來?」官員間有人悄聲問。

「宋美齡是他的全權代表,可能是老蔣忙不過來吧。」有人小聲地回答。

「老蔣脾氣壞,說不定誰會在他面前倒霉,不來更好!」

……

就在他們議論間,宋美齡在侍衛官員的簇擁下滿面春風,步下舷梯,走到下面官員之中,和他們一個個握手、問候。

官員們握住第一夫人的手,想著當年的傳說,自然把時間放長,分享那握手的幸福。

宋美齡同鄭洞國、曾澤生等將軍邊握手邊笑吟吟地說:「本來昨天就應到達,誰知突然通知長春有雷雨,只得在北平停了一宿,今天一早就飛來了。一到長春,便是陽光明媚,河山清秀,這可是托鄭司令的洪福啊!」

「哪裡,哪裡,」鄭洞國連聲道。此時他心中的陰霾已被夫人的幾句話驅散了不少,緊繃的臉也放鬆下來,轉而又道,「長春已是危城,昨日共軍還在攻城,夫人光臨,真叫我們擔心啊!不過話說過來,夫人不顧生命安全,親臨危城督戰,實又令我們將士佩服佩服!」

「長春有幾十萬守軍,鄭司令又是蔣先生的摯友,征戰數年,享有常勝將軍之稱。蔣先生軍務纏身,雖然今日未能同行,關切之意已經表達。他已命令空投台灣新軍來長春!」宋美齡用南美英語的聲調說出的漢語,既流利又輕曼,給人以美的享受,引起了他們一陣哈哈笑聲。

過去,他們曾聽說,第一夫人以她特有的素質,豐富的知識,動人的文才,演講的口才,以及她那非凡的儀表,征服了美國總統羅斯福、英國首相丘吉爾、蘇聯元首斯大林,以及他們所代表的本國人民,在世界的範圍內刮起了一股「宋美齡」旋風。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今天他們無不佩服夫人的厲害。

「在南京時,我就聽說李軍長病得不輕。我要看看他!」宋美齡對下屬的關心,著實令大家感歎一番。

在醫院的高級病房裡,鄭洞國走進去,叫醒了正在閉目休息的李鴻軍長,並轉告夫人特來看他的意思。

李鴻將軍不愧是一條硬漢。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他雖身臥病床,卻心憂國家之難。和別的將軍不同的是,他性格倔強,為人耿直。相傳他在北伐戰爭時,一次與敵作戰中,戰友們全部壯烈犧牲了,獨剩下他一人,子彈也打光了,敵人吼叫著衝了上來,聲稱抓活的。「奶奶的,我讓你們抓!」他罵了一聲,拔下刺刀,猶如一頭雄獅,衝入敵群,展開肉搏。他一刀一個,兩刀兩個。右挑左撥,刺刀在他身前身後飛舞,「嗖嗖」作響,只見刀影不見人身。待大部隊上來時,他已斬殺了36個敵人。戰後被授予「孤膽英雄」的稱號。他當軍長後,還參加敢死隊,衝鋒陷陣,出生入死。他曾負過七次傷,子彈都沒有真正把他擊中。他負傷從不住院,用些苔蘚粉末撒上,用繃帶繃好,既止痛又不感染,且傷口又好得快。今天他終於抵擋不了病魔的襲擊,連日的高燒把這個高大的漢子終於放倒在病床上。他多麼不情願啊!一生從沒有住院習慣的他,終於創造了紀錄。這不是在住院,這是在給他罪受!大軍壓境,戰局吃緊。他不能帶領將士衝鋒,難道當今世上還有什麼比此更讓人痛苦的嗎?當鄭洞國司令告訴夫人來看他時,他抬起了頭,從床上掙扎著坐起來,連聲道:「夫人來了?夫人在哪裡?夫人在哪裡?」

「我在這兒,李軍長。」宋美齡走進病室,坐到李鴻軍長的身邊,看到李鴻瘦骨嶙峋的面孔,相貌已經徹底變了,一股痛惜之情爬上心間,她掏出手帕拭了一下眼睛,把自己溫柔的手放在李鴻脈搏上,親切地安慰道,「李軍長,安心養病,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要惦記戰場,你的心願他們都能實現……」

上司的信任莫過於理解。李鴻被宋美齡的這番既溫情又知心的話語感動了,他動情地叫了聲「夫人……」此時,剛強的漢子止不住淚水橫流。

「不要哭!」宋美齡安慰了一會兒,又回過頭來對眾將官說,「現在越是困難,大家越是不要緊張;希特勒出動幾千架飛機襲擊倫敦的時候,丘吉爾首相照樣不緊不慢地品著咖啡;斯大林格勒保衛戰時,外國軍隊已攻進了城門,斯大林照樣不慌不忙地抽著每天十支的大雪茄,這樣反給人一個安定的印象。不說外國了,中國也不乏其例。三國時孔明設擺的空城計,何等的絕妙!敵人認不清虛實,只好兵退十里,結果上了大當。我們和共黨鬥爭不光動槍動炮,還要動心,你們懂嗎?關鍵時刻還要沉著冷靜,這是非常難得的。」宋美齡說到這裡,稍停一下,然後話鋒一轉道:「我這次來,並不是督戰,而是教你們散散心,我也藉機遊山玩水。你們說,長春這個地方哪個地方好玩呢?」

人們被宋美齡這番輕描淡寫的話語說得點頭稱讚。那話語像一服鎮靜良藥安靜了眾官兵。宋美齡不愧為外交夫人!

「夫人要玩,這裡有原始的大森林,大森林旁有一條飲馬河,那裡最好玩!」有人推薦。

「是的,飲馬河倒是個好地方,況且又離長春不遠,夫人難得來長春一次,正好盡興地玩一玩。」有人敲邊鼓。

「那好,我就去飲馬河。」宋美齡銀鈴般的嗓門,說完格格地笑了,「鄭司令,聽說你槍法百發百中,我雖屬女流之輩,卻不甘拜下風,咱們可以比試比試嗎?」

鄭洞國只笑不語。

宋美齡從飲馬河歸來,有兩隻麂子和一頭野鹿撞上了她的槍口,滿載而歸。自然又是一頓野味晚餐。就連號稱「神槍手」的鄭洞國司令也佩服夫人的槍法之準。

「夫人,沒見過您打槍,實不敢相信,今日有幸領教,佩服。」

「司令過獎了。」宋美齡嫣然一笑道,「瞎貓撞個死耗子,我是碰巧啦。」

「不,不,夫人是練過槍法的。」鄭洞國連連搖頭。繼而又道:「明日您不是要給官兵演講嗎?順便也把槍法搬過來讓下屬看看,那才讓大家開眼界哩!」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的心就跳了,心跳豈能打好槍,我的司令,這一點你比我明白。」宋美齡婉言謝絕。

「夫人太謙虛了。」同車的鄭洞國也哈哈地笑了。

紅日西沉,晚霞落進平靜的飲馬河裡,斑斕多姿。飲馬河靜靜地流淌著,宋美齡的吉普車在它的身邊駛過,把長長的黑影倒映在絢麗多姿的河水中。小鳥車前驚飛,時不時還會遇見幾隻野鴨從河面上撲稜稜地飛起來。

「啪,」驅車行進的宋美齡把身探出車窗,舉槍便射,一隻領頭的野鴨從空中落了下來。侍衛官要停車去撿,被宋美齡攔下來:「我只是覺得好玩,天也不早了,莫要撿了。」

小車順著飲馬河旁向前行駛著。

宋美齡感到這一天玩中有樂,挺有意思。

宋美齡被飲馬河的旖旎風光吸引著,飲馬河給宋美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宋美齡一番話,像一針強心劑,穩住了東北守軍的心

第二天,宋美齡帶著這些野味去慰問戰士,並當場向全體官兵進行了即席演講。她的演講是從國內形勢講起,從華北戰場一直講到東北戰場。她的演講不到20分鐘,中間竟五次之多被官兵的掌聲打斷。

「夫人萬歲!」

「夫人應該當總統!」

「夫人不愧為外交家!」

……

官兵們咀嚼著夫人親手打下來的野味,品味著夫人抒情散文式的講演,別有一番風味在心頭。

「夫人,何不露一露您的槍法?」一人提議,百人響應,官兵們沸騰了。

早有人從袖筒裡放出兩隻和平鴿,這是領教過夫人槍法的鄭洞國司令的特意安排。只見兩隻鴿子從人群中翩翩飛起,在空中盤旋半周,然後向東方太陽升起的地方飛去……

「啪!啪!」槍響鴿落。

人們還沒有看見夫人使槍,鴿子已栽落在草地上。

「夫人好槍法!夫人好槍法!」

「夫人,我們的神槍手!」

「百聞不如一見!」

……

又是一陣歡呼聲和掌聲。不少人現場拋起了帽子。

「謝謝!謝謝!」宋美齡揮手制止道,「我的講話結束了。今天下午我還要坐飛機回南京。我相信我是有機會回來的,再看望大家,並和大家一起玩。東北這塊神聖的土地,有你們來守衛,我和蔣總司令是再放心不過了。東北的前途是光明的,光明永遠屬於你們這些和平的守衛者!」

人們沉浸在一片歡樂的氣氛中。

宋美齡這番話,沖淡了東北守軍的陰鬱氣氛,它像一針強心劑,穩住了東北守軍的心。

宋美齡作為蔣總司令的特使,順利完成了蔣總司令交給她的「安撫軍心」的任務。不管這種情緒能持續多久,但畢竟激起來了。

當天下午,「美齡號」專機升空。宋美齡若有所失地俯視著長春城。灰色的街道、灰色的車輛、灰色的房屋、灰色的川流不息的人群——整個城市全籠罩在凝重的使人窒息的灰色中。除了那樹林間或給城市塗了青春的顏色,其他一切全使人感到長春是處在衰老、混亂、麻木的狀態中,隨時都有被解放軍攻破的危險。

宋美齡回到南京,老蔣沒有像上次她從重慶回來一樣,親到機場迎接。這些日子,他太忙了,骨頭架子都要散了,光應付各大戰場的情況就招架不了啦!

宋美齡回到官邸,蔣介石正在吃晚餐。晚餐很簡單,四菜一湯,外加一盤山城辣搾菜。蔣介石見夫人回來,急忙放下碗筷,起身迎接:「夫人,沒到機場恭迎,請你見諒。」

「說得倒好,那你為啥不到機場迎接?」宋美齡嗔了他一眼,「快吃你的飯吧。」

「夫人,你這次長春之行,比兩個軍的增援還強,鄭洞國等人剛才聯名發表電文,表示死守長春,以待援軍……」蔣介石又端起了飯碗。

「東北的情形太危急了,官兵思想也非常複雜。另外,鄭洞國給我匯報,曾澤生軍長有反叛言行。」宋美齡只覺身子酸痛,斜倒在沙發上。她呷了口蔡媽端上來的釅茶。

蔣介石歎口氣道:「夫人,你這一去至少可讓他們支撐二十多天,東北是個外科絕症,反正要鋸掉的,我只是讓他們牽制住共軍,使我緩一口氣,把內地佈置好。」

宋美齡驚得坐了起來:「這麼說你不準備派援軍去了?」

「我們是有國無防,有兵無將啊!」蔣介石無奈地點燃了手中的香煙。

宋美齡一臉茫然……

長春,一座危機的城

此時,解放軍已完成了對長春兵分七路的包圍。

三發紅色信號彈騰空,總攻開始。子彈尖叫著,曳光彈在劃滾著,構成夜空中的彩虹。黑壓壓的解放軍部隊在夜幕掩護下,向市中心逼近,逼近……

「瀋陽,瀋陽,長春呼叫,共軍攻勢猛烈,請求援兵!」

過會兒,瀋陽方面回電:「長春,長春,瀋陽呼叫,我方也遭到共軍猛烈進攻,請向南京呼叫!」

一發炮彈落到作戰部前方空地上爆炸,一輛吉普車連同車上的司機給報銷了。鄭洞國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滿臉通紅,一直紅到髮根,鼻翼由於內心激動漲得大大的,額上冒著豆大的汗珠,一條深深的皺紋從緊咬著的嘴唇下巴伸展過去,眼裡閃爍著一股無法遏止的怒火。

「不要推說理由了,娘的,老子全看透了你們的骨子。」鄭洞國甩掉了帽子,露出了只有幾根頭髮的禿頂來,那突出的條條青筋像蚯蚓般地蠕動著。「快接南京,我要給老頭子講話!」鄭洞國踱著腳步,越踱越快……

「報告司令,南京接通。」報話員風風火火地跑過來。

「我要蔣校長講話!」鄭洞國嘶啞著嗓子。

「鄭司令,我聽出來了,有什麼情況請講!」蔣介石繃著臉。

「報告校長,共軍以三倍於我的兵力,對長春已有過五次大攻勢,皆被我們頂住。現在彈盡糧絕,傷亡慘重,請求援兵……」

蔣介石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講話:「祝賀你!我已決定通電表彰,考慮到現在長春完全孤立,我命令你率長春全部守軍連夜突圍。」

「校長……」鄭洞國叫了一聲,傳來一陣電頻蜂鳴聲。

「校長,校長,援軍何時到達?」鄭洞國又連喊了幾聲,無線電波斷了。可是鄭洞國哪裡知道蔣校長並沒有給他派援兵,也無法回答他的問話。

「斷了。」鄭洞國不情願地放下了話筒。轉過頭來,對曾、李二位軍長道,「蔣校長讓我們突圍。」

「突圍,這怎麼能行?」曾澤生憤慨地說道,「這不是明叫我們送死去嗎?」

病怏怏的李鴻黯然地說:「今日之事,已到絕境,我是病入膏肓,必死無疑,不比你們二位了,請二位不要管我了,你們另找生路吧!」

「李軍長,請你不要過於悲傷!」鄭洞國道,「眼下情況不妙,但是須知,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上次蔣夫人還說有援兵來,我再去一個電報請示,然後再做決定!」

「鄭司令,」曾澤生霍地站了起來說,「情況已十分明顯,蔣先生是怕我們投敵,索性讓我等早些送死。他不仁,我等也就不義!具體司令怎麼看,我就不管了。我就先走了!」

「曾軍長,你要到哪裡去?」鄭洞國抽出手槍,上前一步攔住。

「我要回到我的戰士之中去!」曾澤生慷慨激昂。

「幹什麼?」

「我要起義!」

「你要再說一聲,我就打死你!」鄭洞國手扣扳機,已把黑色的槍口對準了他。

眾人不禁大吃一驚。他們知道,槍響將意味著什麼。

「你打死我更好,這個窩囊氣我實在受不了!」曾澤生面不改色,「司令,我跟隨著你數十年,我有權提醒你,你的悲劇就在於盲目的輕信!」

「啪——」鄭洞國的槍響了。然而他顫動的手並沒有真正對準曾軍長,而從他的身旁穿過。

「別開槍!別開槍!」一位機要員跑來報告,「蔣夫人有電報!」

「什麼電報?」鄭洞國急忙問道,「快念一下。」

「是!」機要員應了一聲,展報而讀,「鄭司令,願上帝保佑你們!宋美齡。」

一切都不言而喻。

一切也用不著多餘的解釋。

鄭洞國手中的槍滑落掉地上,他一步上前,緊握著曾軍長的手:「澤生兄,原諒我吧!總座是在玩我們,他太絕情了。你們走自己的路吧!我一個人死,我要堅持到最後一刻鐘!」

曾澤生不失時機地勸道:「司令,識時務者方為俊傑。過去我們的悲劇在於沒有認清禽獸,今天我們的出路在於把握自我。」

「莫說了,澤生兄,要走你就走吧!」鄭洞國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