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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廣州掌財

深得總統賞識的宋子文

正當宋子文與盛謹如小姐熱戀的時候,孫中山離開上海來到了廣州。

孫中山這次南下是粵軍將桂系軍閥驅逐出廣東後,粵軍將領許崇智等邀請他回廣州主持政局。

正當孫中山在桂林準備北伐的時候,宋子文與盛小姐的戀愛,在盛父的干涉下,處在危機之中。恰在這時,慶齡接了大弟的來信。信是從廣州捎來的。信中談了他的處境和苦衷,懇切地要求到姐夫身邊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同時慶齡也看到血氣方剛的宋子文,早已關注著這場正義的決戰。

孫中山視察地形回來,慶齡把信拿給中山先生看。

中山看後道:「現在是用人之秋,革命隊伍越大越好,他願來我雙手歡迎啊!再說他到底是喝過洋墨水的人,懂經濟會管理,等北伐勝利了,大有用武之地。子良、子安的情況如何?」

慶齡回答:「爸爸從美國回來說,兩位弟弟的決心都大,不拿個經濟學博士不回來。」

中山讚歎道:「宋家要出三個博士了!三個博士我都有用!」

慶齡受到莫大的鼓舞,說:「只是我這個姐姐落伍了。」

說到這裡,副官馬湘走了過來。慶齡對中山道:「那我就給子文回信了?」

「好吧,順便代我問好。」

處在苦悶之中的宋子文,接到二姐的來信,著實激動了一陣子:革命在向他召喚,他似乎看到了光明。一個月後宋子文西裝革履地到達了廣州。

這天剛下完一場小雨。

孫中山開完一個會回到家裡見到宋子文。

「怎麼來得這麼晚?」孫中山直言相問。

「接到你們的信,公司的事情拖了我一陣子,在上海又停留半個月,家裡又有一些事,媽咪身體不好,我又不能急行。」子文道。

「媽咪身體怎麼啦?」慶齡插言問。

「老毛病了,心臟不好,我來前基本穩定了。」

「聽說你在漢冶萍公司做財務工作?」中山又問。

「是的。」子文點點頭。

「我這大本營正缺一位能幹的英文秘書,那你就先實習吧,等工作和環境熟悉了,再搞你的本行。」中山把目光投向宋子文。

「是,總統先生!」宋子文雙腳一併,敬了個軍禮。

孫中山哈哈笑了:「在家裡不必這樣。明天我就讓他們下令。不過要幹好啊!」

宋子文上任的第二天,正趕上共產國際代表與孫中山接頭,子文正好做了翻譯。

從此,宋子文的政治生涯揭開了新的一頁。

當時的廣東革命政權經費奇缺,著實令孫中山頭痛。這事宋子文看得比較清楚,力諫孫中山道:「經費緊張的事我已經看到了,有些事不知該說不該說?」

「你是學西方經濟的,有什麼好的建議只管講。」孫中山道。

「當前的財政已經到了不整不足以維護政權的地步,我想應採取一些嚴厲的措施,也叫緊急剎車。這些緊急措施主要有三項:一是設立對橡膠、甲醇和製造化肥用的硫酸銨徵收特別進口稅,僅此一項就是一個不小的數字。」宋子文說到這裡用巴掌翻了翻,「大概每年可徵收500萬吧。」

「講得很好!」孫中山高興地說。

宋子文胸有成竹地一口氣說出了以下的措施:「二是由革命政府發文,要求廣州的每個商人都必須借給政府5至500元,渡過難關。這少說也有30萬元。三是規定向在飯館就餐者徵收10%的附加稅,徵收清涼飲料稅,對專賣藥品、化妝品、婚禮、葬儀、宗教儀式、人力車都要實行徵稅。」

「好!你寫一份書面文字,我馬上讓仲愷辦理。」孫中山一下子從凳子上彈跳起來,大為讚賞道:

「到底是喝過洋墨水的人有辦法!」

隨著這些措施的陸續實施,終於使革命政府渡過了一個又一個難關。宋子文的才幹也在孫中山眼中得到了證實。就在廖仲愷犧牲後,孫中山正式任命宋子文為國民政府財政部部長,同時兼任中央銀行首任行長和廣州銀行行長。

宋子文智斗「地頭蛇」

那是一個月高風嘯的寒冬。

面對著財政的拮据,有些地方的稅收一時上不來,尤其是「兩廣」統一後的廣西,是個大省又是個窮省,僧多粥少,加上地方長官李宗仁擁兵自重,實行地方保護主義,不要說他們給中央交稅,每年還伸手向中央財政要錢,無疑給中央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屢屢交涉,使宋子文傷透腦筋。

宋子文在辦公室裡踱著步子。窗外呼嘯著嗚嗚作響的北風。如坐針氈的宋子文已經抽掉了第八支雪茄,當他再燃起第九支雪茄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宋子文走過去拿下聽筒,裡面傳出了李宗仁的聲音:

「財神爺,我已到廣州。」

「什麼時候到的?」

「剛剛下車。」

「有急事嗎?」

「我廣西的弟兄揭不開鍋了,找你要碗飯吃。」

「那請你過來談,不過,我雖是財神爺,卻沒開財神店,你要有思想準備啊。」宋子文也針鋒相對。

交談持續了兩個多小時。如說交談,不如說是舌戰。談判當然少不了火藥味,少不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宋子文開門見山:「大有大的難處。你們廣西,作為中央財政,已經補貼不少。再說你們的稅收上不來,小河無水大河干,這是最明白不過的道理!」

李宗仁攤開雙手:「我不管你中央財政收支情況,那是你們的事。我作為一地之主,既屬君管,叫中央統管也好,叫什麼名字也行。軍隊是你們的軍隊,我這個烏紗也是你們封的。我有難處,中央不能不管!」

「中央的財政從哪兒來,說破了還不是地方的支持。廣西的稅收全部歸你還不行嗎?」

「廣西是個窮省,窮省豈能與富省相比!既是中央統管,還應有個調節問題。希望財神爺在調節上給我們做點文章。」

「我這裡收支難以相抵。中央已經對你們補貼不少了,再調節政府正常開支就無法維持。」

「不管怎樣,請你行長開綠燈。」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宋子文不敢貿然答應下來:「作為政府,也有難處啊,目前,不怕你笑話,我已從家嚴的私產中拿上了部分錢。廣東的財政也是竭澤而漁。為了替政府和軍隊籌措經費,已經到了橫徵暴斂、山窮水盡的地步。」

李宗仁聽到此,「撲哧」一聲笑了:「我的銀行行長,也把君逼良為娼了。」

「哎,不這樣辦,都來要錢,我也無法啊!」宋子文動起了感情:「誰叫我當這個行長呢!」

李宗仁沉思片刻:「是啊,我也能體會到。虧你用了這狠心的辦法,否則這個攤子,改一改人,就收拾不了。為革命而行苛政,其功過是非,只是無法定論了。」

「我已經把腦袋準備好了。」宋子文說完攤開了雙手。

當李宗仁離開宋子文這裡後,再也沒為軍費支出找過宋子文,也開始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自救做法。

宋子文送走李宗仁後,接著又籌劃著廣東金融界的元老會,目的無非是兩個字「要錢」。借也好,送也好,不兌現不散會。不過,他的口氣很婉轉,很動聽,不愧有外交之才。

隨著北伐軍的節節勝利,宋慶齡稱讚丈夫,而丈夫卻不以為然,他幽默詼諧地說:「要說我有功,不如說你推薦的財神爺有功!到底是喝過洋墨水的人有辦法,不保守有創造。」

慶齡聽後嫣然一笑。對於弟弟,她是看著長大的。在學生時代,他沒有發現弟弟有什麼特殊的天才,只是愛做一些嚇人的惡作劇,令她們姐妹開心;他重姐弟義氣,尊重各自的感情,有時又不免帶些孩子氣;他學習刻苦,不懂善問,有時又顯得書生味十足;他愛交際,但從不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他對人誠懇,遇事愛打抱不平,但從沒為父母惹出亂子;父母交給他的錢,他從不亂花一分,要花也花個明白;他數學成績極好,日常算賬,脫口而出……在姐姐的眼中,他永遠是個沒有長大的弟弟。如今,面對著子文在財政界嶄露頭角,和人們日益增長的讚譽聲,倒令宋慶齡刮目相看。

慶齡正在感慨中,子文進了門。

「姐夫讓我為北伐軍籌措500萬,已按時籌足。」宋子文疲勞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哪兒籌的?」

「南洋的一位爸爸的朋友。我們剛剛談妥,明天就進賬號。」

「大弟學精明了,連爸爸的關係都用上了。」慶齡道。

「我還不是為姐姐面子。大總統有令,我還敢不執行。」

「吃飯了嗎?」慶齡從大弟身上看出了父親的影子。

「吃過昨天的!」

「那我趕緊做飯,慶賀大弟籌款有功。」

「姐夫呢?」

「他剛去參加一個會。讓我在家等你。」

……

當宋子文端起飯碗的時候,門外響起了車聲。

「他回來了。」慶齡迎了上去。

宋子文把飯碗放在桌上,孫中山進了門。

「我為了等你的消息,會都沒開完。」孫中山先生脫掉外衣,遞給慶齡。

慶齡說:「剛做好飯,你們邊吃邊談。」

「款項的事落實了沒有?」孫中山開門見山。

「你說呢,不落實我還敢在總統家吃飯。」

「先生,500萬一分不少,全落實下來了。」慶齡插話道。

「子文,你真行!解我的燃眉之急,不然我要跳樓啊!」孫中山眉開眼笑。

「明天就到賬號,後天就可以支取。」子文道。

「太好啦,真是及時雨!」孫中山說著坐了下來:「慶齡,怎麼沒拿酒為大弟慶賀啊?」

「我拿酒,他不讓。」慶齡嗔怪道。

「都是自家人,何必那麼客氣。想喝我自己就拿了。」子文道。

「慶賀就得喝酒,不喝酒哪能叫慶賀呢,來,我們倆一起喝。」

慶齡把酒拿到桌上,告訴弟弟:「你姐夫有肝病,讓他少喝點,照顧照顧他。」

「我知道啦,姐姐,你太心疼姐夫了。」

……

前方,在北伐的戰場上,炮車注滿了油,炮彈上了膛,一場廝殺,一場血與火的戰鬥重又開始。

省城。秋夜。突然響起高昂的軍號聲。

夜色中,戴著紅色識別帶的黃埔學生軍跑步進入廣州街頭陣地,隨後是工人軍、農民自衛軍的隊伍……

西關陣地。

反動的商團軍堆砌柵欄路障和沙包掩體,架設輕重機關鎗。火力猛烈,宛如暴風驟雨。

軍旗飄揚,黃埔學生軍在衝鋒號中挺進,以排山倒海之勢,衝越火光熊熊的街閘柵欄,越過路障和街頭掩體,向商團軍壓過去……

朝陽初露,海關鐘聲響起。

反動商團被消滅,這是孫中山三大政策的勝利,是國共合作共同戰勝反動派的勝利……所有這些又成了對宋子文的鼓勵和鞭策。

宋子良出任兩廣鹽務稽查所經理

在慶賀反動商團被消滅的喜慶日子裡,宋家的第二位洋博士宋子良從美國學成歸國。

和稍稍發福的長兄宋子文相比,子良像根麻稈兒一般,他高挑挑的個頭,濃眉大眼,由於長途的跋涉,帶著一臉的疲勞,但絲毫掩飾不住眉宇間的那股勃勃英俊之氣。他剛進屋的時候,若不是喊了聲「二姐」,慶齡還認不出他。

慶齡驚喜若狂:「你要不喊我,我還真不敢相認了。長高了,比我在美國時至少要高出一頭來。」

子良笑笑:「是嗎?」

「那還有錯。」慶齡笑道,「你這一身西服一穿,好帥氣啊!」

子良道:「二姐又誇獎我啦。」

「博士學位拿到了吧?」

「拿到了。姐姐要看的話,就在包裹裡。」

慶齡道:「等孫先生回來,讓他看,他會高興的。」

說到這裡,院子裡傳來孫中山的腳步聲,慶齡立時迎出去,道:「二弟子良來了。」

「那好啊。」

孫中山來到屋,與子良握了手,子良遵照二姐的意見,把博士學位證書呈送到孫先生手裡,先生端詳好久,笑道:「祝賀我們宋家又一位博士畢業了!」

子良也道:「先生也是博士啊。」

孫中山點點頭,又道:「那位子安博士什麼時候畢業啊?」

「他剛剛進哈佛入讀。」

孫中山點點頭:「好啊。」

「我想盡快找到工作。」子良提示道。

孫中山道:「趕早不如趕巧。昨天兩廣鹽務稽查所鄧澤如向我交了辭職報告,你回來了,就接替他吧,先任兩廣鹽務稽查所經理。」

「感謝栽培!」子良心裡漫過一陣激動。

孫中山接著說:「這兩廣鹽務稅收可是我們國民政府的半壁江山啊,實實是擔子不輕!」

子良侃侃而談:「美國鹽稅這一塊,每年收入很大。他們實行的是統購統銷。不過他們都設有鹽務警察。不知我們這裡如何?」

孫中山道:「要根據我們的國情,借鑒外國的經驗,創造性地開展工作。你先接印吧!有些情況還可以向你大哥子文瞭解。去了後,盡快打開局面。」

「好吧,我要不負眾望!」子良保證道。

在去兩廣鹽務稽查所之前,子良秉承孫先生的旨意,又聽了大哥子文的情況介紹。

子文要請子良吃一頓飯,表示歡迎。子良愉快地答應了他。

一個花好月圓的晚上,兄弟倆找了一家清靜不失豪華的飯店,子文為子良接風洗塵。慶齡因為臨時有事沒有出席。兄弟倆邊吃邊說,他們彷彿又回到了美國求學的時代。那可是個幸福而又辛苦的時代,那裡有他們兄妹的友誼,有西方文明的熏陶。如今他們已走向社會,又令他們憧憬和嚮往。

子文說:「聽二姐說,孫先生讓你接替兩廣鹽務稽查所的經理,我看不錯。那裡也屬我的管轄區。」

子良道:「孫先生對我期望值很大,我也想把工作幹好,可那裡的情況我又一無所知。」

「有些情況我是知道一些,主要還是邊干邊學。」子文說到這裡,話鋒一轉道:「這個單位好歸好,問題也不少。主要問題是稅收不到位,鄧澤如辭職就為此事。壓力比較大,但是話說過來,幹好了,也能很快打開局面。」

接著,子文詳細地介紹了兩廣鹽務的基本情況。因為長時期軍閥混戰,兩廣統一時間不長,鹽商多而分散,統管難度較大。在封建時代,它同田賦一起,是政府的主要收入。進入民國以後,百弊叢生,被稱為中國的三大惡稅之一。

鹽政之弊中,最主要的是包商制度。所謂包商,就是某商人向政府先繳納一定數量的金錢,然後憑引票在鹽場購取一定數量的食鹽,再運到某個指定的地區銷售,並主管該地區的鹽稅徵收,收稅後,按雙方約定的數量,上交平分稅金。包商制度的最大危害在於,它使少數鹽商憑一點資財,把千百萬人的食鹽權利握在手中,並借此而撈取億萬不義之財。

和包商制度關聯的是分區和引岸制度。所謂分區,是指當時全中國在鹽務上分兩廣、兩淮、四川、東三省、兩浙、長蘆、山東、河南、福建、雲南、甘肅等十二區,各區所產的鹽,不得到他區銷售;一個地區銷售的鹽,必須由某一包商從某一指定鹽場運來,否則即視為私鹽。所謂引岸,是指那些不產鹽的銷鹽地區,像湘岸、鄂岸、皖岸等,這些地區銷鹽也要由某一指定鹽包商運來,否則也視為私鹽。當時,各鹽場的生產條件不一,鹽的成本也不一樣。照理講,產鹽區和交通比較便利的地方,人民應該吃到質優價廉的食鹽,可是由於分區和引岸制度,許多地區的人民只能吃質次價高的劣鹽;更嚴重的是,由於上述弊政,包商制度更為加強,食鹽買賣成為某些鹽商世代相傳的生財之道。

另外,子文又把我國鹽務稽查所的歷史進行了介紹:我國的鹽務稽查所成立於袁世凱統治時期,是為償還外國借款而成立的,以中方為總辦,以洋人為協辦,實際權力在外國人手中。開始,鹽務稽查所只管稽查造表,後來,其權力擴大到發給引票、編製報告、征存鹽稅、簽支鹽稅、收放鹽斤,成為中國鹽政的主管機關。孫中山曾痛罵這幫人「無惡不作」,「包辦一切,好像小皇帝一樣」。為了改變這種局面,孫中山把其大權換成自己人,這顯然不失為一著好棋。

作為鹽務稽查所的經理,宋子良一上任,原先的幕僚們就給了他個下馬威——開會不到場,到場不發言。宋子良有總統和財長的支持,一點也不示弱,當場宣佈:「明天這個時間繼續開會,不到者以自動離職論處!說話不算數,我可以不當這個經理!」

話說第二天這個時間,人員早早到會,一個不缺。幕僚們都十分害怕,眼睛裡流露出不安來。他們心想,不但沒給子良一個下馬威,反讓國舅治了他們。下會後不少人議論子良,這個說子良國舅很有魄力,那個講看樣子其威嚴不亞於大國舅宋子文!很快子良在子文的支持下,年底就打開了局面。當年鹽務稅收就比往年多收一倍還多。尤令孫中山總統大為稱讚:「用活一個洋博士,增加98萬!」在孫中山的提議下,第二年宋子良就接替了宋子文上任中央銀行行長後的空缺,擔任了廣州銀行行長。用大總統的話說:「這叫學有所用,用其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