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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情感波瀾

孫總統棄政修路

孫中山卸下總統重擔,頓覺一身輕鬆。他與黃興約定,自己搞鐵路,黃興去搞大西北的開發,共同把民生主義推向一個實際實施的新階段。

4月14日,孫中山從南京出發,準備南下廣東,開始考察鐵路建設。靄齡猶豫不定自己是繼續在下了台的總統身邊工作還是回到父親那裡,她想和查理仔細談談這個問題,孫中山也想見見查理,他們乘坐的「聯鯨」號軍艦悄悄停在了江南製造局的碼頭。

查理事先接到通知,已在碼頭等候。船靠岸後,他登上了軍艦。兩個老朋友一見面,就對鐵路問題談上了癮,查理非常支持孫中山的棄政修路方針,他說,美國的富強,就是從興修鐵路開始的,鐵路一通,沉睡地下的資源很快開發,國民經濟就甩開了大步。他完全贊成孫中山的計劃,並已著手在資金上想辦法。孫中山更是興致勃勃,兩個人越談越上勁,兩個小時過去了,都還意猶未盡。靄齡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話,也沒有機會同父親談自己的事。天色已晚,孫中山欣然接受邀請,住進了查理家中。

吃過晚飯,孫中山又站在了1894年的那幅全國地圖前,他興奮地對著查理全家說:「從第一次勾出全國的鐵路線,我就為它激動不已。可是那時候不首先進行革命,鐵路根本無法修建。現在好了,共和革命已經完成,我可以專心致志來實現它了!」

孫中山邊說邊在地圖上用紅筆畫著:鐵路建設的第一步是溝通全國三大幹線。第一條,從廣東南海起,經廣西、上貴州、進雲南、出四川、入西藏,最後北上新疆天山;第二條,從上海出發,過江蘇、安徽、河南,經陝西、甘肅,從河西走廊進入新疆,到達伊犁;第三條,起於秦皇島,穿越山海關進入遼寧,再向西折入內蒙古,北穿外蒙古,到達烏拉海。他說,這些鐵路完全修起來,每年僅運輸收入就可以達到十萬萬元,很快就可使中國進入世界最強國之列……

查理一家人聽得情緒激動,為孫中山的宏偉藍圖所鼓舞,他們為孫中山描繪的光明前景所陶醉,忘情地鼓起掌來。尤其靄齡聽到鐵路能賺這麼多錢的時候,眼睛裡閃出了多少天來少見的光芒,她已經對這項工作大有好感了。

剛剛從美國哈佛大學畢業歸來的宋子文,這時正在上海都督府當一名不領薪餉的文書,他對那份工作沒有興趣,這時趕緊纏住孫中山,堅決要求跟隨他一起從事鐵路建設。

乘子文和孫中山攪和的時候,靄齡拉查理到了另一間房裡,就自己的去向徵詢父親的意見。查理並沒有看出女兒的心思,他毫不猶豫地說:「跟孫先生幹下去!孫先生已經以中華民國的開國總統名垂青史,但他更大的作為,百年之後更為人們懷念的,也許是他振興中國經濟的功勳。你想想看,一位既曾率領人民推翻封建王朝,又使一個貧弱的民族發達成為世界強國的人物,全球迄今能有幾人?」

靄齡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查理進一步說:「我知道你心裡想的事了,你是對他不當總統有看法,對吧?你應該看到,孫先生是主動讓位,不是被選下台,不是被人趕下台,他是中華民國的國父,這是已成定論的。現在功成身退,去從事他更有興趣的事業,這在中國這個爭權奪利成風的國度裡,是一種更加偉大的品格和人格,將更會受到人民的敬仰和尊重,也更加完善了他自己。當初進行革命,是因為不進行革命就無法進行建設,那是不得已而為之。說到底,革命不過是一種手段,而通過建設使國家富強起來才是我們當初投身革命的本意。1894年我們共同繪製那幅全國鐵路圖的時候,我就看出了他真正傾心的是國家建設,但為了推翻那個阻礙國家富強的腐敗政府,他不得不先壓制自己的興趣,而先完成革命。應該說現在建設鐵路的工作才更符合他的興趣和願望,你不應該對他有過多的責難。」

靄齡顯然已經被父親說動,但她又提出了自己的另外一種擔心:「萬一袁世凱……」

「噢,這個問題我也有過考慮。不過可以這樣想:袁世凱現在還是表示完全擁護共和,對孫先生很尊敬的。孫先生還是同盟會的總理,今後進行國會選舉,同盟會廣泛的社會基礎必將贏得多數,共和制的根本權力在國會,國會通不過的事情,他總統想幹也不行。再說萬一袁世凱一意孤行,要搞獨裁,革命黨完全可以把他打倒。孫先生當初一介平民,不僅在中國待不下,整個亞洲國家都由於清政府的干預驅逐他,他仍能領導民眾把一個300年的帝國摧垮。現在他的威望更高,社會影響更大,袁世凱膽敢踐踏共和,孫先生振臂一呼,豈不是應者雲集?我的孩子,這些問題革命黨內部已討論過多次了,你不必疑慮太多,好好跟定孫先生,你會前途遠大的。」

查理的一席話,像一陣清風吹開了靄齡眼前的雲霧。她後悔自己差點因過分沉湎總統夫人夢而鑄成大錯,孫中山雖然卸下了總統職務,可他在人們心目中仍然是開國總統,仍然是當今中國最偉大的人物。她向父親表示,自己一定跟孫先生走,為他獻身!

情急中靄齡抱緊孫中山,兩人好像成了一段檑木,往下滾得更快了

孫中山在上海停留了四天,換上江南製造局幫辦牛尚周預備的客輪,開赴廣東。

靄齡一掃孫中山辭職初期的沮喪情緒,對孫中山的偉大品格和不凡舉動已經有了充分的理解,尤其對孫中山興修鐵路的雄心和這一計劃的重要意義越來越感到由衷讚賞。她把父親查理準備的一大批有關鐵路建設的資料,分門別類地整理好,適時送給孫中山參閱。對孫中山生活上的照顧,也越來越體貼入微,以至隨行的孫中山的女兒孫金琰、孫金琬,也從開始時的感激到後來覺得有些過分了。

船到廣州,他們受到廣東都督胡漢民的盛情接待。軍樂隊吹吹打打,還有天真爛漫的兒童獻花,當晚又舉行了盛大宴會。靄齡感到很愜意。孫中山卻有些不以為然,他對胡漢民說:「兄弟現在不是總統視察,而是個在野人士考察鐵路,搞這陣仗幹啥嘛!」胡漢民笑笑說:「革命成功了,我們也該開開心,您現在也不在朝中,沒有人能說什麼。他袁世凱別看當了總統,他來了咱還不一定伺候呢!」

離開廣州,孫中山按照自己劃定的鐵路線進行實地考察,他們遇水行船,旱路乘車,有鐵路的地方,到南京就任總統時的專用花車早在等候。各地官員和百姓都對孫中山表現出無比的熱情,歡迎、宴請、安排遊覽、贈送禮品,有時老百姓還自發地夾道迎送,為的是看一眼這位把皇帝佬兒趕下台的人物究竟是幾個頭幾隻手。這多少有些妨礙工作,孫中山一再要求官員們簡化接待,以便騰出時間多做些實地考察。對贈送的禮品,價值貴重的他一概不收,宴請除非是黨內相熟的同志小範圍的小飲淺酌,其他統統謝絕。

靄齡卻完全是另一番感受,她認為孫中山現在無總統之累,卻有比總統更大的實惠:且不說3萬元的月薪,就是袁世凱表面上也沒有這麼多;單是所到之處的接待規格,就讓人感到孫中山仍是中國第一人,他的威望和號召力,在靄齡遇到的所有人中,尚無一人可以相比。靄齡對孫中山一度冷卻了的感情,又在悄悄升溫。

在廣西的崇山峻嶺中視察未來的鐵路線時,靄齡表現了一個女子令人難於置信的旺盛精力和體力,她甩掉了平素穿的高跟鞋、長裙子,換上了平底膠鞋、美國牛仔褲,顯出一種瀟灑和幹練。每天她都始終緊緊伴隨著孫中山,攙扶他爬上陡峭的山坡,穿過湍急的河流,在崎嶇山路上穿荊棘、越叢林。一天,孫中山為看鐵路能否順一條河谷蜿蜒而上,堅持要爬上一座山頭,這時正值一陣大雨剛過,苔綠路滑,別人都勸不要上了,孫中山不聽,獨自向前攀去。靄齡立即緊緊跟隨。剛上到半山腰,孫中山腳底一滑,向後摔倒,靄齡在後立即張開雙臂去接,巨大的慣性連靄齡一起衝倒,兩人骨碌碌一齊向下滾去。情急中靄齡使勁抱緊孫中山,結果兩人好像成了一段檑木,往下滾得更快了。其他人追又追不上,急得大喊:「鬆開手,鬆開手!」可哪裡還管用呢!

眼看兩人向一懸崖邊沿滾去,萬分危急時刻,孫中山用腳拚命蹬一巨石,才使兩人改變了方向,被一叢灌木攔住。在低矮的灌木叢中,靄齡仍用力抱緊孫中山,她明確地嗅到了孫中山的鼻息,感受到了他胸膛的激烈起伏。危險過去,她竟感到這樣相擁相抱是那樣幸福,她一動不動,任時光流逝。她真希望這成為她今後生活的一部分。孫中山要站起來,她緊抱著不放。直到眾人趕來,她忽然又閉緊雙眼,雙臂無力地鬆下來。孫中山被人拉起,她還那樣躺著不動,彷彿已經失去了知覺。孫中山又著急起來,俯下身把她抱起,用力喊她的名字。許久,她才緩緩睜開眼,揉了一下額頭,用真誠的目光望著孫中山問:「先生,你,你沒有受傷吧?」

孫中山越來越確切地感受到了靄齡頻頻發出的愛情信號,但是他要找出一種適當的方式,既表達出自己不能接受,又不傷害她的感情。當同行的人員瞧出端倪,悄悄議論的時候,孫中山告訴他們,靄齡對自己僅僅是一種崇拜,絕沒有別的意思,不許他們亂說。可在心裡一直琢磨如何處理好這件事。

孫中山一直在專心致志地思考他的鐵路計劃。靄齡跟隨他在專用花車上遍游了當時的鐵路所能到達的中國每一個地方。火車到達北方的時候,澳大利亞記者端納也上了這列車。

端納向報紙發出了他關於孫中山修建鐵路計劃的報道。但是他認為孫中山的計劃過於天真,像是一個發了瘋的人。他在報道中寫道:

一天上午,先生邀見了我。我進去的時候,他手裡拿著一支鉛筆,正在各個城市之間畫線,然後又用橡皮塗掉,把它們改成直線。先生說:「我要用10年時間修築20萬里鐵路。我正在地圖上把它們標出來。你看見各個省會之間的粗線嗎?它們將是鐵路幹線,其他較細的是支線。」我說:「很抱歉!我不能把您的圖展示出去。因為過不了多久,您就會改變想法的。」先生沒有抬頭,只是加重了語氣:「不管遇到什麼困難,我都要把它們完成。」我說:「不,您就是用30年時間也不可能修出這麼多鐵路。第一,這需要大量的錢……」先生說:「這個我已經想到了,我將用美國的資金修一部分,用英國的資金修一部分,用德國的資金修一部分,用日本的資金修一部分,然後用鐵路的收益償還他們。」我搖搖頭,接著說:「第二,有些路是永遠修不通的。比如,在西藏的那一些。您的鐵路要經過的山口高達海拔1.5萬英尺……」這時一直微笑著坐在一旁的宋靄齡女士插話了:「再高也有道路呀?」我說:「沒有道路!要說有,也只是羊腸小路,盤旋直上雲天,陡峭得連一頭健壯的犛牛也爬不上去。」靄齡口氣堅定得不容置疑:「只要有路,先生就一定能夠把鐵路修上去!」

端納抵擋不住靄齡的鐵嘴,只好敗下陣去。

這年的7月22日,孫中山被選舉為中華民國鐵道協會會長。8月,他來到北京,袁世凱以接待國家元首的禮節接待了孫中山。袁世凱對孫中山竭力恭維奉承,對他的話幾乎是言聽計從。袁世凱腆著大肚子在孫中山面前低三下四的卑順,使靄齡轉變了對他的一貫印象。她對孫中山說:「我原來一直以為袁世凱是個猴精猴精的奸詐鬼,沒想到是這樣一位厚道慈祥的大頭翁。」孫中山問何以見得,靄齡說:「人太奸詐了老用心思琢磨別人,就不可能長胖,必定是尖嘴猴腮;只有心眼厚道的人才能心寬體胖,腆出大肚子來。這樣的人即使想使壞,也必定不難鬥!」孫中山聽得大笑,故意說:「聽口氣你還是個相面專家。我比袁世凱瘦得多,你看看是不是不如他心眼好啊?」靄齡心思一時轉不過來,就撒嬌地撲向孫中山,用手去捂他的嘴。孫中山只得連連後退。

孫中山也對袁世凱失去了警惕,接受了他「全國鐵路督辦」的委任。孫中山誠懇地對袁世凱說:「今後我們二人分工合作,10年之內,你練精兵百萬,我築鐵路20萬里,共同使中國走向富強。」

查理擔任了全國鐵路督辦司庫,與孫中山一起奏響了鐵路狂想曲。

查理與靄齡一次有關愛情的長談

靄齡隨孫中山繼續考察,他們一起拜訪了鐵路工程師詹天祐,向他請教了許多技術上的問題。然後又參觀了中國人自己設計施工的京張鐵路。

就在孫中山和黃興熱心於「實業」,以「奠定中華民國百年根基」的時候,宋教仁等同盟會領導人卻在熱心於走議會政治的道路,他們接受了章士釗提出的「毀黨建黨」的主張,積極著手同盟會的改組工作。宋教仁想通過「新舊合作」,建立合法的中國第一大黨,進而爭取國會選舉的勝利,組織責任內閣,以分散袁世凱的政治權力。經過幾個月努力後,同盟會聯合了統一共和黨、國民公黨以及共和實進會等,於8月25日正式成立國民黨。孫中山出席大會並被選為理事長。但他明確表示不行使實際職務,一切黨務工作都由宋教仁負責。

10月,孫中山在上海開辦了中國鐵路總公司,自任公司總理。靄齡又多了一個職務:總理秘書。但她越來越多地流露出「督辦夫人」、「總理夫人」的傾向,她處理各種事務時的精明幹練令人佩服,但有時過於專斷卻招致了非議。

1913年2月,查理也隨孫中山東渡日本考察鐵路並籌措資金。一年多來他第一次和女兒朝夕相處,看到靄齡在鐵路方面的知識大有長進,她已不再只是給孫中山準備資料,在和日本鐵路專家談話時,她往往能抓住實質,提出最需要瞭解的情況,還不時插話,根據中國的實際情況修正日本專家的建議。查理很為此感到滿意。但他也發現了靄齡的秘密,那就是她對孫中山的其他隨員不時流露出的頤指氣使,以及在孫中山談話工作時她那毫無顧忌的含情脈脈的注視。憑他的經驗,他知道女兒可能已墜入情網。而從孫中山有意無意的躲避中他知道這還僅僅是她自己的單相思,以他回國以來對中國社會的瞭解,他感到這會損害孫中山和自己以及女兒的名聲,徒招物議而妨害正在進行的大業。他感到有必要及早斬斷她的情絲,使她能夠正常地生活和工作。

在橫濱海灘上,查理和靄齡一邊欣賞海邊的風光,一邊進行著一場艱難的談話。查理裝作非常輕鬆的樣子,逐漸把話題引了過來。

「靄齡,看到你這一年多來的進步,我非常高興。現在你都快成半個鐵路專家了。」

「是嗎?謝謝爸爸的誇獎!」

「很熱愛這項事業,是吧?」

「爸爸,我願意為孫先生的鐵路宏圖獻出我的一切!」

查理凝望著遠處的海浪,似乎若有所思:「你年歲不小了,除了事業,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爸爸……」靄齡有些迷惘。

「告訴爸爸,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了?」

「這……」靄齡猶豫不決。

「噢,出發前有人給你介紹一位剛從美國留學歸來的博士,人我已經見過,我和你媽都感到還不錯……」

「不!我不要!」

「為什麼呢?」

靄齡低下頭,憋了半天,猛地抬起頭來,兩眼放出堅定的光芒:「我要嫁給孫先生!」

查理迎著靄齡的目光,定定地望著。

靄齡沒有一絲退縮。她的心在激烈地跳動,臉上開始發燙。她想過了,這事可能會在家中掀起軒然大波,愛激動的父親也許會跳起來,但她自幼形成的堅毅性格,以及對孫中山越來越強烈的情感,使她有信心承受一切。

查理的反應出乎靄齡意外。他並沒有發怒和暴跳,而是先笑了一聲,靄齡聽出這笑聲有些乾澀,但她決心不去理會,靜等父親的下文。

查理平心靜氣地說:「這真是你的想法嗎?」

「是的。」

「嗯,你有沒有想過,他的年齡跟你父親一樣大……」

「年齡從來不是愛情的鴻溝。」

「他有妻室……」

「我只知道我愛他,別的事不屬於我的考慮範圍。」

「他是我們家的老朋友,你一直是稱呼他叔叔的……」

「在我遇到的所有男人中,他是這個世界上的最強者!我別無選擇。」

「那你向他表示過這個意思嗎?他的態度怎樣呢?」

「我已經多次向他傳遞過愛情的信息,我相信他會接受的。」

「你憑什麼認為他會有和你一樣的想法呢?」

「他正在進行一項偉大、艱難的事業。一位哲人說過,每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位偉大的女性。我不敢自命偉大,但是我年輕,受過良好教育,對他有一片赤誠忠心,我的工作受到許多人的稱讚,他對我的工作一直十分滿意。我認為他要完成他的事業,非常需要我和他一起並肩奮鬥。」

「靄齡,現在你來聽我說。你崇拜他,喜歡他,這不難理解。四五十歲的男人是最美的,這一點與女人絕對不同。四五十歲的男人還不顯衰老,但又經歷豐富,事業有成,還會疼愛體貼別人,與毛頭小伙相比,自然透露出一種成熟之美,頭上又有一個成功的光環,容易引起懷春少女的以心相許。但這是不是愛情還要具體分析。你知道,愛情是兩個人站在完全平等的地位上,互相吸引,互相愛慕,既不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投靠和佔有,也不摻雜任何功利的目的。你現在對他是崇拜呢還是……」

「我就是愛他,愛他,非他不嫁!」

「你現在陷入了一種感情的盲點,你只看見自己,並沒有看清對方,也沒有看清環境。革命打倒了皇帝,可人們的觀念並沒有多少改變。老夫少妻在世俗觀念中是大受非議的。即使他也同樣喜歡你,注意,我說的是即使,而事實上據我觀察,他還沒有這個意思。現在還講即使,即使你們都願意結合在一起,那麼人們也會說,是他欺騙和引誘了你,在他的道德品質上抹上難以消除的污點,使他難以抬頭,難以做人;反過來人們也會說,你是因為貪圖他的地位和名聲,而犧牲自己的青春。總之這件事的結果,不是有助於他的事業,不是對你勇於獻身的高尚情操給予讚揚,而完全招致一種無謂的非議,你們會被流言蜚語所包圍,會被好事者的唾沫所淹死。這不僅壞了我們宋家的名聲,也壞了孫先生的大事業。孩子,及早回頭,重理思緒,你年輕的生命途中應該是鮮花鋪路,而不應該是荊棘橫道……」

「爸爸,你的道理也許是對的。但是任何責難和非議都不能使我有絲毫動搖和猶豫!要我打消念頭,除非是……」

「除非什麼?」

「除非是孫先生親口對我說,不!說他不喜歡我,不需要我!此外沒有別的力量能扭轉我的決心!」

「啊,上帝!願全知全能的上帝拯救你!你遲早會面臨一場痛苦而一無所得。」

「我不願您的預言成為事實!」

靄齡和父親這次談話後的第三天,國內傳來了一個令所有人震驚的消息:國民黨在國會選舉中大獲全勝,取得多數席位。就在躊躇滿志的宋教仁從上海出發,準備到北京組織內閣與袁世凱分庭抗禮的時候,袁世凱派出刺客於3月20日在上海車站向宋教仁連發兩槍,一代革命精英在經歷了整整兩天的巨大痛苦之後,含恨辭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