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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捨

依依不捨,依依不捨。二零一零年的六月四號,我這株小草以一篇《仙人》開始,在“蘋果樹下”和許多好朋友及一些傑出的作家,在大家長董橋的呵護下各“書”己見。

二零一四年的四月二十七日,是大家分手道別的日子,“蘋果樹下”這版將從此告別《蘋果日報》。董橋說:“你畢業了,可以戴方帽子了。”直到今天我都沒搞懂作者跟報社的關係,每次寫完稿請大家長指點後,他都說:“這個禮拜天登。”我就順理成章地上了“蘋果樹下”,到禮拜天刊登的日子又興高采烈地買十幾份寄給各方好友。

“蘋果樹下”就像一個大家庭,裡面的作家都是家庭的一分子,他們跟你分享他們的思想,他們所知道的人、事、情。還記得邵綃紅寫抗戰時期美國女作家項美麗冒生命危險幫她父親邵洵美搬家,在大卡車從淪陷區到上海租界中間的一座橋上,被日本兵攔截盤問的驚心動魄畫面。還記得楊凡寫張大千送給張夫人的《憶遠圖》,上面題的字“雲山萬重,寸心千里”。還記得顧媚寫畫家趙無極的前妻朱纓自殺身亡前給她的最後一封信,只有凌亂的七個字“一片冰心在玉壺”。還記得金聖華寫傅雷曾說的“赤子之心,永遠不老”,文中並提到“文革”初期傅雷夫婦不堪受辱,以死明志,雙雙自盡前還留下現鈔五十三點三元作為他們的火葬費。還記得……這許許多多的記憶豐富了我的生命。

董橋經常寫他收藏的文玩字畫、舊書裝幀,文章不分段落,我總是一口氣讀完,雖然不容易懂,有時重看一兩次,每看一次都有新的得著。

被退過一次稿才知道大家長不是來者不拒,有一篇以擬人法寫婚紗,用婚紗做第一人稱,題目是《婚紗歷險記》。董橋說good try但吃力不討好,從此《婚紗歷險記》就被打入冷宮。好友怕我氣餒安慰我:“沒有一個作家不被退稿的,這表示你是個作家。”我不但不氣餒反而特別高興,這表示董橋以前對我文章的讚賞是真的,同時也免了我獻醜。我回了一封簡訊:“我知道你會看著我的。謝謝!”他寫道:“不過是一篇文章而已,偶然一篇不滿意,改寫一篇不就完了。對不?”大家長以為我會失望,怕打擊到我的信心,其實我倒覺得被退稿的經驗蠻好。

在“蘋果樹下”的大家庭裡,大家長永遠在右上角,小草永遠在左上角,楊凡永遠在左邊中間佔據一大片版位,把所有作家都擠得周圍散去,我取笑他是大肚子。

樹下消磨了不少溫馨愉快的日子,沒想到現在是互道珍重、各奔前程的時候。

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