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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當前,卻是修禪的好機會

天華寺燃起的熊熊大火,燒紅了山,映紅了海,似乎連天空也被點燃了,閃動著熾烈的光焰。

眼看全寺所有的殿堂樓閣、生活設施一一被官兵們放火焚燒,凝結了無數高僧心血的古剎毀於一旦,自己多年辛勤勞作的成果化為烏有,一些年輕僧人再也坐不住了,目光裡噴射著怒火,義憤填膺地站立起來。那些在四周虎視眈眈警戒的官兵,立刻抽出寒光閃閃的兵器,擺出戰鬥的隊形,緊緊包圍上來。年輕僧人雖然手無寸鐵,卻滿懷正義,一腔熱血;如狼似虎的官兵刀劍在手,殺人如麻,嗜血成性。雙方緊張地對峙著,互相仇恨的目光碰撞著,搏擊著,似乎能聽見刀槍劍戟交鋒時所發出的叮噹作響的聲音。

氣氛緊張得近似窒息,空氣中充滿了火藥粉末,只要有一根頭髮絲墜落,便會轟然爆炸,血光沖天,橫屍遍地,血流成河……

“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

突然,一聲洪亮的佛號響起,猶如一劑清涼的甘露,使得年輕僧人們心頭正在猛烈燃燒的怒火熄滅了許多。

是契此。

契此像是變戲法一樣,從懷裡掏出了一隻口袋——那位神秘的無名老僧遺留給他的那只布袋。這布袋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製成,攥在手裡只有拳頭大小,展開之後卻長達五六尺,似乎比人們平時裝糧食的口袋還要大一些。他拎著口袋,走到與官兵怒目相視的僧人們面前,笑嘻嘻地說道:“師兄們胸中生有憤恨之氣,心裡存有惱怒之火,就請你們全部吐進我的布袋中來。”

將心中的怒氣吐到布袋裡?是人們聽錯了,還是契此神經了?

契此微笑著催促年輕僧人們:“來來來,師兄們,你們莫小看我這只布袋,展開盡十方,虛空無掛礙。你們盡可以將歷生歷劫累積的不平之氣、嗔怒之情,都吐入其中。吐出來之後,我可以保證你們輕鬆愉快,得到大自在。”

僧人們見契此這樣說,不由得滿心疑惑。一位脾氣暴躁的壯年僧人呵斥契此道:“小沙彌,走開!你在這裡胡攪什麼?人心中的火氣,豈能吐得出來?”

契此馬上十分嚴肅地說道:“你吐不出來,不等於其他師兄也吐不出來。”

其他僧人卻異口同聲地說自己的火氣也吐不出來。

契此聽後,哈哈大笑起來。

他笑得莫名其妙,眾人被他笑得莫名其妙,面面相覷。契此才不管呢,他笑夠了,然後正色道:“諸位師兄的火氣既然吐不出來,那就是說明火氣的本性是空的!既然自性本空,也就沒有實質,它會自動消失。你們現在站立著幹什麼?火氣吐不出來,自然就已經平息了啊!”

大家都是久參的參禪人,不禁心中凜然一顫,都感受到了滾滾的禪機……

雲清和尚不失時機地站起來,對大家說道:“契此說得對,無論何時何地,我們都不能忘記,我們是佛陀的弟子,要用佛法關照我們的心念。禪宗歷代祖師說過,十字街頭好修禪。現在,雖然大火當前,刀鋒相逼,也正是修禪的好機會!大家都坐下來,專心參禪。”

那位壯年禪僧是性情中人,看著好端端的寺院化為了灰燼,其心不甘,說道:“師父,我的心如同烈火在焚燒,實在難以平靜!”

雲清和尚說:“那你就向心靈之中的不平之處看去!心性乃空,念頭何生?”

雲清和尚在沉默了片刻之後,驚天動地大喝一聲:

“參!”

於是,一個極其罕見的場景出現了:

在烈火炙烤之下,在火光映照之中,在虎狼之師的包圍中,在士兵的刀光劍影裡,數百僧人席地跏趺而坐,心神內斂,深入禪定,靜靜修行……

大地無言,因其悲愴而震動!

蒼天不語,為其壯烈而驚魂!

鬼神無情,見此情景也動容!

官兵們何曾見過這種莊嚴、神聖而又神秘的場面,他們利器在手,反而頭皮一陣陣發麻;他們從來殺人不眨眼,現在卻感到了一種發自靈魂的寒戰。那個窮凶極惡的首領,也莫名其妙地覺得脊背發涼,心驚肉跳,急忙帶著他的手下們撤離,不再追尋影清他們三個逃兵,直接回了兵營。

等到官兵走後,附近村民提著水桶前來幫助僧人們撲火。然而,天華寺的所有建築座座著火,到處冒煙,而且都是木結構,烈焰騰空,火舌十丈,熱浪輻射,人們根本無法靠近潑水,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古老的天華寺漸漸化為灰燼……

大劫難過後,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全寺僧人一臉的茫然,不知如何是好。天漸漸黑了下來,鄉親們請眾僧到自己家裡安歇,然而,大家誰也不想離開,都默默靜坐在天華寺尚在冒煙的廢墟前,彷彿在守候著什麼。

入夜時分,一個年輕僧人眼尖,他發現已經坍塌的藏經樓廢墟裡,寶氣縈繞,金光閃爍。莫非,還有未燃盡的余火不成?然而,那分明不是炙熱的火光,而是清涼的祥光。幾個青年禪僧扒開廢墟,發現了兩函完好無損的佛經!

烈焰沖天,火舌席捲,連石頭都被燒崩了,兩函佛經居然能安然無恙!

雲清和尚打開兩個經函,裡面存放的分別是居士沮渠京聲所譯的《佛說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天經》以及鳩摩羅什翻譯的《佛說彌勒大成佛經》。他指著契此說:“契此,大火燎天,玉石俱焚,何緣此二經獨獨能夠倖免於難?”

契此裝傻充愣:“弟子如何知道。”

雲清直視他的眼睛說:“看來,彌勒菩薩與這裡有大因緣啊!”

契此一笑,並不搭話。

雲清和尚繼續說道:“契此,這兩函佛經就留給你吧。你要好好看看彌勒菩薩是怎樣予民歡樂、普度眾生的。”

契此說:“那好,我就讀讀吧。”

說著,他真的將兩函佛經搬到了自己跟前。然而,他不是恭恭敬敬地捧讀,而是半倚半靠在經函上面!

世界上哪有這樣讀書的!何況這是莊嚴神聖的佛經!果然,雲清和尚說道:“契此,不要胡鬧!經書是用來誦讀的。”

契此笑道:“黑燈瞎火,正是睡覺的時候,經函何妨當作枕頭呢?”

雲清和尚也笑了,不再言語。

靜默中,不時傳來僧人們的歎息聲。是啊,好端端的天華寺已經化為了灰燼,今後如何安身呢?雖說“禪僧無家處處家,隨緣消業度年華”,然而禪修悟道,畢竟需要一個相對固定的地方。

契此坐了起來,鄭重地對雲清和尚說:“大和尚,天華寺徹底毀了,短時間之內難以恢復。這裡房無一間,糧無一粒,已經無法再住眾了。因此,我建議您帶領大家去投靠縣城附近的岳林寺。”

雲清和尚面露難色,說:“這些僧人好說。出家人本來就沒有家,四海雲遊,走到哪裡,哪裡就是家。關鍵是天華寺的殿堂房舍雖然被燒燬了,但在這裡遺留著大片的水田、旱地、山林、海塗。這是歷代祖師留下來的產業,抬不走,背不去,如何處置是好?再說,咱們數百人一下子擁到岳林寺,岳林寺的田產有限,如何能養活得了這麼多人?”

契此一笑,說:“大和尚儘管放寬心,我也想過這個難題。禪宗叢林不是已有設立田莊的先例嗎?咱們不妨也把天華寺的產業組成一個田莊,委派一個人當莊主,將每年收穫的糧食、財物上交到岳林寺,豈不就能保證僧人的吃穿用度了嗎?”

雲清和尚卻仍是一臉的愁雲,歎了一口氣說:“禪宗叢林自從有了田莊以來,因為遠離本寺,莊主難以得到有效的監控,弊端百出。如果用人不善,輕者錢糧流失,中飽私囊;重者導致上下不睦,爭訟糾紛不斷;甚而綱紀不振,戒律敗壞……所以,我很是害怕落下千古罪人的罵名。”

契此是天然生就的樂天派,依舊樂呵呵地說道:“你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用人的成敗上,關鍵是制度。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上一代人都說,馬祖建叢林,百丈立清規。正是叢林清規的日益完善,為禪宗的興盛與發展提供了根本保證,所以,目前是十個僧人九個歸禪。有人說,‘佛之道,以達摩而明;佛之事,以百丈而備。’因此,我們要借鑒百丈懷海的經驗,為田莊設立完善的制度,以保證莊主的權力得到監督與控制。”

雲清和尚受到了啟發,興奮地說道:“對對,我們可以在莊主其下設副莊主、監收、甲乾等職稱,然後僱傭莊戶。以莊戶耕種,甲干提督,監收收租,各掌其事,互相制約。如此既能節省資費,又可防患於未然。好,太好了!”

雲清和尚擊節之後說道:“不過,莊主位置還是十分重要。尤其是咱們這裡,田莊初創,百廢待舉,實在是……契此你看……”

契此哈哈一笑,說:“大和尚,您就別故設圈套讓我鑽了。我明白,從頭到尾,說來說去,你的中心意思是讓我來當這個莊主。我……”

雲清和尚不等他再說下去,趕緊合掌鞠躬,說道:“謝謝契此為我分憂解難,莊主一職,非你莫屬。”

話到如此,契此也就當仁不讓,將這個艱難的差事承擔了下來。

雲清和尚說:“天華寺的因緣已經成為過去,財產、僧眾盡歸岳林寺,所以,新設立的田莊就叫岳林莊吧。”

契此帶領五六個自願留下來的小和尚,在天華寺斷垣殘壁中清理出一片空地,在冒煙的灰燼裡扒出一批石料,伐來一些樹木,鋪上稻草,三間茅屋算是搭了起來。他們有了一個棲身之所。

從此,契此就成了岳林莊的莊主。

 

空拳建道場,佛日金輝重演海潮音;

劫灰成世界,天華廢墟再構岳林莊。

 

經過契此與幾個小師弟幾年辛苦,終於在天華寺廢墟上建成了一座生產、倉儲設施完善的田莊。此後,歷經千年歲月,直到二十世紀中葉,岳林莊經歷了五代、兩宋、元、明、清、民國,經久不衰,它所管理的財產,一直屬於岳林寺。

 

[1] 負責管理佛殿香火的僧人。

[2] 始於南朝梁武帝時期,其懺悔儀式為他所創,所以稱之“梁皇懺”。

[3] 對亡者追薦的佛事之一,能令餓鬼得度。

[4] 即吃飯,是中國漢傳佛教叢林中特有的儀制,是將進食視為一種重要的修行方法。

[5] 各種煩惱。漏,指貪慾、嗔恨、愚癡帶來的煩惱。

[6] 剋期,即限定日期之意。即在限定的期限,刻苦修行,以期證悟。禪宗盛行的“禪七”——以七天為一個週期的禪修,是最常見的剋期取證。

[7] 停止掛單。

[8] 菩薩階位的最高位。

[9] 即夜間不睡覺,結跏趺坐終日,不分晝夜。

[10] 心不專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