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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盡方法吊住性命

八月十一日病情又有惡化的趨勢,但是一天之內,清醒的時候還是不少,他要末不開口說話,嘴巴一張,必定是說既已醫樂罔效,何不讓我早走一步,也好少受許多折磨。從這一天下午開始,杜月笙便陷於昏迷狀態,偶然翕動一下嘴唇,即令把耳朵貼上去,也聽不清楚他在說些什麼。八月十三日凌晨三時半,醫生又發現他脈搏全無,呼吸停止,乃由梁寶鑒和吳必彰打針急救。當時,杜月笙的許多友好,多一半都在堅尼地台杜公館守候,等著送他的終,一部份人連續熬夜,精神不濟,業已回家休息,但當他們得著消息,又快馬加鞭的趕了來,友好到齊,梁寶鑒、吳必彰的急救針偏又生了效,杜月笙第二度悠悠醒轉,再次還魂。

這時候杜月笙的家人親友,團團的把梁寶鑒和吳必彰圍住,聽取兩位大醫師的意見。梁寶鑒、吳必彰一致斷定,杜月笙病到這個地步,實已回生乏術,用針藥急救,把他這樣不死不活,昏迷不醒的吊住,徒然祇有增加他的苦楚,卻是底下的話,不但醫生,便連至親好友誰也不便於開口:是否應該順其自然,按照病人的心願,讓他早一些解脫

家屬方面,意見完全趨於一致,能有辦法可想,就不該棄之於不顧,「好死不如惡活」,他們堅持請求醫生用盡一切方法,保住杜月笙的最後一口氣那怕是一分一秒也不可放棄努力。

於是,又決定了,想盡方法把杜月笙的性命「吊住」,不管他輾轉病榻,是何等的痛苦。

在這個大前提之下,八月十四日,凌晨兩點四十分,醫生作最後一次的挽救決定替杜月笙輸血二百五十CC,這二百五十CC血輸了一個鐘頭又四十分鐘,三點三刻,天還沒有亮,杜月笙第三次死去活來,不過這一回他既睜不開眼睛也說不出話了,他口呿失聲,兩眼微闔,祇從嘴巴張一個洞,眼睛瞇一道線,偶或在喉嚨口咯咯作響,所有親友,都已明白,杜月笙是距離死亡,只有一步。六時一刻,突然又在昏迷之中暈厥,脈搏呼吸,第四次全部停止。親友們大叫:

「不好了!」梁寶鑒立命護士注射強心針,杜月笙的第四次進入死亡狀態,為時八分鐘,結果還是把他硬拖回來。

沒有人認為他渡得過八月十四日這一天,偏有奇跡出現,當陸京士等人正往分頭打電話,邀集在港恆社兄弟,是日下午三時,齊集堅尼地台十八號,為老夫子辦後事。忽有一位遠客來到,那是時任行政院顧問,由台北專程趕來送終的呂光。

呂光行色匆匆,抵步以後,直趨病榻之前,他看了杜月笙的情況不禁慘然,但是他心中焦急,因而他不管杜月笙聽不聽得到,湊近杜月笙的耳朵,高聲的告訴杜月笙說:

「洪蘭公明天到香港來,總統叫他當面向杜先生致眷念慰問之意,本來我們約好今天同機來香港的,但是因為洪蘭公臨時趕不及,他要我轉告杜先生,明天中午一定趕到香港。還有維善,他也搭明天的飛機。」

一聲聲,一遍遍,垂死中的杜月笙竟似聽見了,眾人驚喜交集的看見,他的眼睛睜大些時,嘴唇嗡動,杜月笙正在微微頷首。

所有的醫生都認為這是難以置信的事,自八月十四日下午直至十五日中午,杜月笙不需任何藥物,僅祇是呂光帶來的一句話,「總統命洪蘭友面致眷念慰問之忱」,帶給杜月笙無限的鼓舞與感奮,他又活下去了。其間,祇不過在十四日夜晚和十五日清晨各通過一次大小便,杜月笙還忍住了痛楚,他不曾呻吟,身體也不起顫動,彷彿肉體上的痛癢,和他完全無關。

杜門親友圍著呂光問長問短,呂光說了些台灣親友對於杜月笙病篤的關懷,還有好些朋友即將分批趕來,和他自己一樣,想跟杜月笙見上最後一面呂光又說:他是接到錢新之的電報,方始摒擋一切搭機來港,錢新之曾在電報中關照,以杜月笙和呂光的緣份,他應該趕來送杜月笙的終。

八月十六日下午二點一刻,在台灣求學住在陸京士家中的杜維善,得了陸京士的急電,由陸京士夫人陪同,先一步自台灣飛到香港,他走進大門時即已泣不成聲,於是由陸京士趨前加以撫慰,囑他不要在病人跟前落淚。然後便由陸太太陪著他到杜月笙的床前,由於杜維善喉梗咽塞,祇好由陸京士一聲聲的喊:

「先生!先生!維善來了!」

於是,杜月笙勉力的睜開了眼睛,他眼珠遲滯的望了杜維善和陸太太一眼,便乏力的闔上,這意味著他殘存的精力,恍如一線游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