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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金十萬私下還脫

但是杜月笙對於任何人的反應,一概置之不理,他說完了話,長長的吁一口氣,然後他像似老僧入定,輕輕的闔上了眼睛。

錢新之、顧嘉棠等人辭出,留下一房間的沉重氣氛。那一夜,陸京士又度陪侍在病榻之側,杜月笙的家屬,也不眠不休的,候在杜月笙的周圍。

由於杜月笙的氣喘,越演越烈,從他最後一次扶到床上的時候開始必須日夜都用氧氣,所以陸京士搬張椅子坐在床邊,目不轉睛注視杜月笙的口鼻,唯恐他的氧氣罩子滑落下來,屆時,他必將呼吸因難,大汗淋漓,極為痛苦的從沉睡之中醒轉。

這一夜,杜月笙時醒時睡,神情十分疲憊,凌晨五點鐘,嘶嘶的喘哮之聲,又自他的喉間發出,一房間人,驚惶著急,看情形又是一陣劇喘要來,於是便有人跑出去請值夜的梁寶鑒醫師,替杜月笙打針、急救,手忙腳亂了半天,依然還是攔不住又一度的喘大發,直喘得臉色鐵青,大汗濕透了棉被,然後,杜月笙方始渡過了這一關,喘勢稍戢,他便兩眼盯望著得意門生陸京士,斷斷續續的在說著:

「京士,我們分手的時候快到了,我還有兩件事體相托,頭一樁,你的這些弟妹,你要多多的照顧,多多的協助。第二件,頂要緊的還是恆社,希望你多出點力,負責維持。」

陸京士立即應允,他誠懇的說:

「先生,請你放心,這兩件事,我會時時刻刻記在心裡。」

「好,好極了!」杜月笙的臉上,流露出欣慰之色,然後,他望著站在陸京士身後的妻子兒女,提高了聲音,說是:「有一件事,妳們切切不可忘記,京士有十萬塊港幣,存在我這裡,這一筆錢,妳們立刻就要歸還。」

杜維藩還在答應:「曉得」,陸京士卻驚駭萬分的站起來,他忙不迭的說:

「先生,先生,你記錯了,我何嘗有十萬港幣,存在先生這裡?」

「我怎麼會記錯?」杜月笙卻一口咬定:「你本來是有十萬港幣,存在我這裡的嘛!」

陸京士和杜月笙過從二十多年了,相知之深,無人可及,他把杜月笙先囑咐他維持恆社,和故以存款為借口,叫他的家屬先付自己港幣十萬兩件事,聯在一起,頓即恍然大悟,於是不惜點破了說:

「先生,我曉得先生的意思,先生怕維持恆社,沒有經費,所以故意這樣說的。」

「不,」杜月笙猶在否認:「我不過是要歸還你存的十萬港幣而已。」

「先生,」於是,陸京士委婉懇摯的又道:

「先生不必再為恆社經費的事體操心了,一則,恆社目前用不著這許多錢,二來,即使將來有所需要,自會由我們大家設法。」

「你不要再多講了好??京士,」杜月笙又有點喘息咻咻,「我明明說的是還你銅鈿,你為啥要把恆社的事拉在一起?」

至此,陸京士當然不便刺刺不休,和杜月笙爭辯,他祇好回轉身來,向杜維藩眉頭一皺,兩手一攤。

從八月七日這一天起始,杜月笙沉睡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不過他沉睡祇是為了培養精力,使他自已能夠妥妥善善的安排後事,而在所有棼雜如麻的事項之中,杜月確最注意的還是他和知己友好之間,銀錢的往來,賬目的清楚。人欠欠人,十萬百萬,在這般人裡一向是「言話一句」,既不見賬目,又絕無字據,因此就必須由他自已「言話一句而理楚了清。八月七日上午,杜月笙的多年好友,上海叉袋角富豪朱如山來探疾,便由杜月笙主動的提起:

「如山兄那裡,我還有十萬……」

當時,朱如山稍微緊張了些,他打斷了杜月笙的話,急急聲明:

「杜先生,你交給我的是十萬港紙,不是美金啊!」

杜月笙側過臉來,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然後,方始點點頭說:

「是港紙,當然是港紙了。」

第二天一早,朱如山便開了一張十萬港紙的支票當眾面交杜月笙。杜月笙卻順手把那張支票遞給陸京士,他說:

「京士,這是還你的十萬。」

陸京士立刻推拒的說:

「先生,這萬萬不可。」

「你收下。」杜月笙一力堅持,「言話不要講這許多了,好??」

陸京士師命難違,又怕杜月笙心急發喘,祇好拿在手中,等杜月笙又度瞑目養神,他方始當著眾人,將十萬港幣那張支票交給姚玉蘭,告訴她說:

「娘娘,我怎麼會有十萬港幣存在先生那裡呢?這件事我昨日就已經說明白了,但是先生一定要我收下,當他的面,我不能不收,否則先生不會依我。現在我把這筆錢交給娘娘,請娘娘保管,還是杜公館公中的錢,娘娘也不必告訴先生,現在凡事都要順著他的心,祇要先生覺得心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