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西方哲學簡史 > 第11章 十二世紀哲學 >

第11章 十二世紀哲學

十二世紀注定是一個令我們很感興趣的時代,因為發生了很多值得我們關注的事情,主要有:俗世皇帝與教廷的衝突、倫巴底的崛起、十字軍東征和經院哲學的發展。無一例外,上述四件趣事全都延續到了十三世紀。不過,在這個世紀,除了十字軍走向了滅亡,其他三件事都進入了發展的高峰:教廷取得了決定性勝利,倫巴底獲得了穩固的獨立,經院哲學也達到了頂峰。而且,這四件事都和教皇及教會權力的增長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第一件事的聯繫自然不必說,那麼後三件——與教皇聯合對抗皇帝的是倫巴底,直接發動十字軍第一次遠征的是教皇烏爾班二世,經院哲學家都是教皇領導下的僧侶。

從表面來看,中世紀有一件怪事,即:人們不知道自己有獨創性。就連經院哲學家也是如此,即使他們有了獨創性的成果,也總是希望能掩蓋住這一切。他們日常所做的工作,無非是引用《聖經》,或者就是先引用柏拉圖,再引用亞里士多德。

然而,實際情況並不是這樣。儘管羅馬帝國早已衰落了,但在意大利北部城市,出現了一些商業繁榮、文化發達的共和政體社會,就像早期的羅馬一樣,這些小城先進而富饒。同樣,儘管經院哲學家們的確很尊崇亞里士多德,但他們比任何一個阿拉伯人都有獨創性,有的人甚至還超過了普羅提諾或奧古斯丁之後的任何哲學家。在政治領域也是如此,顯著的獨創性無處不在。

一、俗世皇帝與教廷的衝突

歐洲發生教廷與世俗皇帝之間的鬥爭這一情況,要從教皇格裡高利七世算起,直到十二世紀中期才結束。格裡高利七世的政策被他的接班人烏爾班二世用更溫和的方式繼承了下來。起初,為了自身安全,烏爾班二世待在諾曼。1093年,亨利四世被自己的兒子康拉德殺死,烏爾班二世便趁著與康拉德結成同盟的有利時機控制了意大利北部,並得到了以米蘭為首的倫巴底聯盟的擁戴。第二年,烏爾班二世進行了一次勝利遊行,這次遊行經過了意大利北部和法蘭西全境。那時,法蘭西國王腓力一世向烏爾班二世申請離婚,但遭到了斥責,腓力一世無奈,只好臣服於烏爾班二世。

1095年,在克萊蒙宗教會議上,烏爾班二世親自命令十字軍進行第一次東征。這件事的結果有好有壞,好處是教皇的權力迅速增強,壞處是大批的猶太人被屠殺了。不過,和前幾任教皇相比,烏爾班二世的晚年生活是少有的幸福,因為是在羅馬安然度過的。

教皇烏爾班二世在克萊蒙宗教會議上鼓吹派遣軍隊收復被阿拉伯人佔領的聖地耶路撒冷,由此開始了長達一百年,前後六次的十字軍東征。通過十字軍東征,教皇的權威樹立了起來

下一位教皇是來自於克呂尼修道院的帕斯卡二世。他繼承了格裡高利七世和烏爾班二世的事業,並在法蘭西和英格蘭取得了勝利。當時,帕斯卡二世為了讓亨利五世放棄主教敘任權,提出讓主教和修道院院長放棄世俗財產的建議,但遭到了主教和修道院院長聲勢浩大的抗議。亨利五世見有機可趁,便逮捕了帕斯卡二世。帕斯卡二世無奈,只好作出很大的讓步。直到1122年,在沃爾姆斯宗教協定中,亨利五世才放棄了主教敘任權。亨利五世同時放棄的,還有對勃艮底和意大利選舉主教的管理權。

經過這一系列鬥爭,原本處在皇帝的從屬地位上的教皇,終於和皇帝平等了,而且在教皇的選舉事務上已經完全擺脫了皇帝的控制。此時的教皇已成了教會的全面統治者,主教的重要性降低了,僧侶的品德也更好了。

二、倫巴底的崛起

這一部分與一位皇帝有關,他就是神聖羅馬帝國皇帝腓特烈一世弗裡德裡希·巴巴羅薩。巴巴羅薩精力充沛而富有才幹,受過很好的教育,有相當淵博的古典知識,而且很推崇《羅馬法》。儘管他以羅馬皇帝的繼承者自居,但身為德意志人,他很難贏得意大利人的臣服。雖然倫巴底聯盟認可他的統治,但卻反對他干涉他們的內部事務。

巴巴羅薩與勃艮第的比阿特麗克絲成婚

巴巴羅薩當政時期的教皇是英格蘭人阿德裡安四世,最初,這位精力充沛的教皇與巴巴羅薩的關係很好,因為羅馬同時向他們二位提出了獨立的要求。這一次,羅馬人作了充分的準備,為此還請了異端者阿諾德支援他們。人們雖然認定阿諾德是異端,但卻沒有人懷疑他的苦行是否誠心。哈德裡安四世的前任就曾給巴巴羅薩寫信,提醒他注意阿諾德支援羅馬這件事,當時的巴巴羅薩很是氣憤。

果然,沒過多久,阿諾德就鼓動羅馬人發動暴亂,並殺死了一位紅衣主教。於是,阿德裡安四世果斷命令羅馬教會停止舉行任何宗教活動。在基督復活節的前一周,迷信的羅馬人屈服了,而阿諾德則被巴巴羅薩的軍隊燒死。1155年,在群眾的抗議聲中,阿德裡安四世為巴巴羅薩舉行了加冕禮。

1157年,阿德裡安四世與諾曼人和好如初,之後就和巴巴羅薩決裂了。從此,教皇和皇帝之間的戰爭又持續了二十多年。在這場戰役中,倫巴底聯盟自始至終反對皇帝。1162年,巴巴羅薩的軍隊攻入米蘭,並徹底破壞了這座城市。五年後,巴巴羅薩大舉進攻羅馬,教皇一派形勢危急。但是皇帝一派的形勢更糟:流行病毀掉了巴巴羅薩的大軍,巴巴羅薩單槍匹馬地逃回了德意志。1176年,巴巴羅薩與倫巴底聯盟進行了雷格納諾戰役。在東羅馬皇帝的支持下,倫巴底聯盟取得了勝利。之後,巴巴羅薩被迫與倫巴底聯盟講和,給予了他們實質上的自由。但戰爭的主角——皇帝和教皇,誰也沒有取得全面勝利。

儘管在與俗世皇帝的鬥爭中,教皇的權力不斷增強,但一旦世俗的皇帝不能對教皇構成威脅時,教皇的權力也會衰落。不過,倫巴底聯盟城市的崛起卻是經濟發展的必然結果。不久之後,這些城市中還產生了一種新的文化,在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有很高的水平。這些成就的取得,與它們支持教皇而反對巴巴羅薩的戰爭取得勝利不無關係。

倫巴底聯盟的城市雖然與教皇結盟,但它們在思想方面並不受教皇的影響,還保有非教會性質的世界觀。在十二、十三世紀,這些城市的許多人就像宗教改革後的英格蘭和荷蘭商人那樣,持有的觀點跟清教徒的異端觀點很相似。在這以後,他們對教會的擁護只存在於口頭上,在心裡卻傾向於自由思想家。

三、十字軍東征

在文化上,十字軍具有一定的重要性。至少在表面上,十字軍東征的目的是宗教性質的,因此由教皇帶頭發動十字軍東征是再自然不過的事,而且,十字軍東征的宣傳激起的宗教熱情,有助於教皇權力的增長。

十字軍第一次遠征時,德意志的很多猶太人遭到了屠殺。十字軍第三次遠征時,這種悲劇又在英格蘭上演了。在十字軍東征之前,全歐洲與東方的貿易幾乎都把持在猶太人手裡;十字軍東征之後,猶太人被成批地殺死,之前由猶太人把持的貿易權就落在了基督徒手裡。

不過,十字軍東征也帶來了一項好處,即促進了基督教世界與君士坦丁堡的學術交流。這種交流造成的結果是,有許多希臘文著作被翻譯成了拉丁文。在威尼斯人的帶動下,西歐與君士坦丁堡之間的貿易往來加深了。

四、經院哲學的發展

狹義地說,早在十二世紀初,經院哲學就開始興起了。經院哲學有鮮明的特徵。一是被哲學家局限在自認為正統的教義之內,在受到教會譴責時,哲學家們就自行放棄了自己的意見,這就像是法官服從上級法院一樣;二是十二世紀以後,人們逐漸對亞里士多德有了較為全面的認識,亞里士多德越來越多地被正統教義公認為權威;三是哲學家普遍相信辯證法和三段論法,具有煩瑣與好辯的一般氣質;第四哲學家突然提出了亞里士多德和柏拉圖在共相問題上意見不同這一問題,但這並不說明他們主要關心共相問題。

十字軍進入君士坦丁堡

羅塞林是第一位最正宗的經院哲學家。他是貢比涅人,大約生於1050年,起初在布列塔尼的羅什講學,1092年的萊姆斯宗教會議指控他為異端,出於對私刑的恐懼,他宣佈撤銷自己的學說。後來,他去了英格蘭,在魯莽地抨擊了安瑟倫以後逃到了羅馬。1120年前後,他的事跡就不見於記載了。他的全部著作也遺失了,只保存下來一封寫給學生阿貝拉德的信,這是一封論三位一體的信。除了這封信,人們瞭解他的觀點的途徑,主要是他與安瑟倫等人論戰時寫的文章。

與老師羅塞林相比,阿貝拉德更有才華和名望。1079年,阿貝拉德生於南特,他先在布列塔尼的羅什跟著羅塞林,後來去了巴黎,拜師於唯實主義者威廉。然而,他似乎也超越了威廉的學問,因為在巴黎的一所天主教會學校任職時,他就已經能夠批駁威廉的觀點了。後來,他又投到拉昂人安瑟倫門下專攻神學。

阿貝拉德的人生轉折點發生在1113年之後。當時,他認識了教會參事富勒伯特的侄女厄羅伊斯,並與她成了情人。富勒伯特很是氣憤,於是就閹割了他。這以後,他隱居到了聖鄧尼修道院,而厄羅伊斯則去了一所女修道院。1121年,阿貝拉德在斯瓦桑受到譴責,原因是他的一部關於三位一體的著作背離了正統教義,他被迫撤銷了自己的觀點。之後,他擔任了聖吉爾塔修道院院長。四年之後,他回到了「文明的地方」。1141年,他又在桑斯受到譴責。之後,他住在克呂尼修道院,一年後去世。

總體來說,邏輯與認識論這兩個方面體現了阿貝拉德的重要性。阿貝拉德認為,邏輯是具有神聖性的基督教科學,因為《約翰福音》說「太初有道」。寫於1122年的《是與非》是阿貝拉德最著名的著作。這本書之所以著名,是因為阿貝拉德以辯證的議論維護和反駁了許多論點。從教條的沉睡中喚醒人們是這本書的主要作用。阿貝拉德認為,辯證法是除了《聖經》之外唯一通向真理的道路,儘管經驗主義者們不接受這種觀點,但它的確很有價值,因為它鼓勵人們大膽運用理智,而且還是當時各種偏見的溶解劑。然而,除了阿貝拉德,當時大多數學者都不熱衷於辯證法。

寫了一本隨筆集的撒利斯伯利人約翰並不是一個重要的哲學家,不過因為是教皇哈德裡安二世的朋友,晚年還當過沙爾特的主教,因此,他算是十二世紀少有的與教會關係融洽的哲學家。約翰自稱是學院派,還說他對世俗皇帝只是有限的尊敬。他認為,儘管邏輯本身是沒有生氣的,但它依然是學問的良好階梯。對他而言,「哲人王」是柏拉圖,亞里士多德至少在邏輯方面還有改進的空間。他生活的圈子的氛圍很像牛津大學30年前的膳後休息室。在他的晚年,教堂、修道院的學校都變成了大學,從那時直到現在,英格蘭的大學都是這樣的。

翻譯家在十二世紀時翻譯出的希臘著作主要有三個來源,分別是君士坦丁堡、帕勒爾摩和投雷多。當時,雖然人們掌握的希臘哲學並不全面,但博學之士已經有了一種認識:希臘哲學還有值得西方發掘的地方。那時的人們曾經很渴望獲取全部的古代知識,而實際上正統教義的桎梏並沒有多麼嚴重,人們可以著書立說,可以展開討論,也可以宣佈撤銷異端學說。對羅馬教廷而言,不論教士抱有何種神學方面的異端,他們在政治方面絕對都是正統派。因此,從政治方面看,把初期的經院哲學視為教會爭奪權力時的一個衍生物也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