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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惡俗與藝術

批評者都同意,《De Puta Madre》這部電影的藝術性令人驚歎,演員演技一流,對話明快,節奏完美,配樂旋律極為動人,完美地烘托了電影。但批評者認為,這部電影在道德上令人厭惡,它呈現的世界觀是西班牙種族優越的世界觀,將苛刻對待老人視為必要的世界觀,也是認定無子女的婦女應該被強姦的世界觀。
在這個問題上,人們評價不一。對一些人來說,這部電影低俗的道德觀破壞了自身本來很高的藝術地位;對另一些人來說,媒介與信息應該被區別開。這既是一部偉大的電影藝術作品,也是道德上的恥辱。我們可以因為前者讚美它,也可以因為後者厭惡它。
這場討論並非只是一場理論上的論戰,因為電影傳達的信息讓人極度厭惡,很可能因此被禁,除非它能證明它的藝術成就高到足以不需要被審查。導演警告說禁播對自由藝術表達來說將是一場災難。他說的對嗎?

這場想像中的爭議在現實生活中有很多例子,其中最著名的也許要算萊妮·裡芬斯塔爾的《意志的勝利》(一部關於納粹紐倫堡大集會的紀錄片)和《奧林匹亞》(一部1936年拍攝的慕尼黑奧運紀錄片,片中強化了對亞利安人種族優越性神話的宣傳)。迄今人們仍強烈否定這兩部片子有任何可取之處。對某些人來說,裡芬斯塔爾是一位傑出的電影製片人,她將才華服務於邪惡。對其他人來說,她的電影具有藝術性,但是在道德上是失敗的。

奧斯卡·王爾德在這場大辯論中表達了自己極端的立場。他寫道:「無所謂道德不道德的書,只有寫得好與寫得不好的書。」王爾德認為藝術獨立於道德之外,因此,將倫理標準套在藝術裡就是個錯誤。

大部分人沒有這麼極端。然而,許多人還是認為可以將美學與倫理判斷區分開,只就美學而非倫理觀點來欣賞作品。

然而,即使大家都同意這一點,也無法終止辯論。主張倫理與美學應該分開是一回事,說因此我們可以將道德判斷放在一邊又是另一回事。認為《De Puta Madre》在藝術上極有成就卻在道德上非常糟糕,認為道德要求應凌駕於藝術要求之上,這兩種看法其實是一致的。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雖然承認某部電影極具藝術性,但可能還是要禁播。

相對於王爾德的立場,另一個極端是認為藝術與道德必須緊密結合的觀點。濟慈寫道:「美即是真,真即是美。」如果是這樣,任何扭曲現實的繪畫作品都會是美學與創意的失敗。認為某個藝術作品道德低劣卻又極具藝術性,完全是矛盾的。至於那些欣賞《De Puta Madre》的人,就更是大錯特錯。

顯然,明智的人都會強烈反對基本教義派的極端路線,但是這些人容易因絕望而遁入「什麼都可以」的相對主義中。然而在這個例子中,這一選擇也無濟於事。反對禁播《De Puta Madre》那些人不可能認為支持禁播的人的意見跟他一樣正確,因為這麼做等於要求自己承認不合理的做法(也就是禁播這部電影)最後還是合理的。同理,認為反對禁播具有合理性的人,一定也會反對審查制度。

如果兩邊都有一定的道理,這種道理一定有共同的基礎。不過,要找到這個共同點並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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