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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專門研究紅色的色盲

只要關於紅色,瑪麗都很清楚。身為科學家,紅色是她畢生研究的對象。如果你想知道我們為何看不見紅外線,為什麼西紅柿是紅的,為什麼紅色代表熱情,問瑪麗就對了。
若瑪麗不是色盲,人們也許不會對她的成就感到驚訝。她完全無法辨識顏色,對她而言,世界就像一部黑白電影。
不過,現在一切都將改變。瑪麗的視網膜錐狀細胞本身並沒有缺陷,只是信號未能經過大腦處理。神經外科技術的進步意味著瑪麗有被治癒的機會,很快就能看到色彩斑斕的世界。
由於瑪麗是色盲,所以儘管她非常瞭解紅色,卻不能說對紅色瞭如指掌。瑪麗還需要明白一件事:紅色看起來是什麼樣子?
資料來源:弗蘭克·傑克遜,《瑪麗不瞭解的是什麼》,重新發表於《心靈的本質》,大衛·羅森塔爾編,牛津大學出版社,1991。

心智與身體是兩種不同但並存的東西,大多數受過教育的人對這種觀點並不感興趣。非物質的靈魂寄宿在動物性的身體中,即精神存在於機器中,這樣的觀點已經過時,也缺乏根據且不符合科學。

但否定錯誤的世界觀並不能保證我們擁有正確的世界觀。如果拋棄心物二元論,取而代之的是什麼?顯然這個取代物是物理主義:世上只有一種東西,即物理的東西,所有的事物包括人類的心靈都是由物理上的物質構成的。可以確定的是,與其描述這種「東西」是微小的亞原子撞球,不如說它能轉化成能量。它不僅構成各種形式的椅子,椅子以外的所有物品也都由它構成。

即便真的如此,物理主義者的熱忱也有可能被過度解讀。就算世上只有這麼一種「東西」,也不一定表示凡事只能從物理的角度理解。

瑪麗的故事說明的就是這一點。身為科學家,瑪麗可以從「物理」的角度完全掌握紅色的性質,但有一件事她無法說明,那就是紅色是什麼樣子。科學對世界的描述無法使她形成這個認知。科學是客觀的、實驗的、量化的,感官經驗(其實就是心靈層面的經驗)則是主觀的、經驗的、性質化的。簡而言之,無論物理世界的描述多麼完整,都無法捕捉我們心靈層面的經驗。正如哲學家所言,心靈不可簡化成物質。

這是對物理主義者的挑戰。世上除了物理的東西再無其他,心理層面的經驗卻無法從物理角度加以解釋,這兩個彼此相悖的命題如何同時存在?這豈不等於跳出了心物二元論的煎鍋,卻又捲入物理主義的火焰?

如果我們想像瑪麗是個物理主義者,她會怎麼說?或許她會說現實與表象之間的差異是事物的本質與表象存在的不同。科學關心的是前者而非後者,因為知識總是與事物為什麼這樣有關,而與事物看起來怎樣無關。瑪麗知道有關紅色的一切知識,只是不知道大部分人看到的紅色是什麼樣子。當然,瑪麗確實看得見紅色,只是她眼中的紅色像一種灰色的陰影。

因此,當瑪麗第一次看到五彩顏色時,世界將以全新的面貌呈現在她面前。但說瑪麗看到了全新的世界這種說法對嗎?或許她只是很自然地說,自己終於「知道」紅色看起來是什麼樣子了。不過,日常的言談有時會導致我們看不出哲學家應該關注到的細微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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