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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言

在這本書裡,所謂「人生的智慧」,含義完全是形而下的方面;「人生的智慧」在這裡的意思,就是如何盡量稱心、愉快地度過一生這樣一門藝術。關於這方面的教誨在哲學上可稱為「幸福論」。因此,這本著作教導人們如何才能享有幸福的生存。而這樣的「幸福生存」,從純客觀上審視,或者更確切地說,通過冷靜、縝密的思考(因為這裡涉及主觀的判斷),都可以定義為肯定要比非生存好。既然「幸福生存」是這樣的定義,那我們就可以這樣說:我們依戀這一生存,就是因為這一生存本身的緣故,而不是出於對死亡的恐懼;並且,我們渴望看到這一生存能夠永恆地延續。至於人生是否或者能否與如此定義的生存相吻合,這本身就是一個問題。對於這一問題,我的哲學已經清楚無誤地給予了否定的答案;但哲學上的幸福論對這一問題卻預設了肯定的答案。幸福論的這種肯定答案是基於人的一個與生俱來的錯誤,這個錯誤在我的主要著作【2】的第二卷第四十九章已遭到批判。但要完成諸如幸福論一類的著作,我就只能放棄更高的、屬於形而上和道德的審視角度——而我真正的哲學本來就是要引領人們進入這樣的審視角度。因此,我在這本書裡所作的議論只要是從平常、實用的角度出發,並且保留著與此角度相關的謬誤時,那麼,這些議論就確實經過了折中的處理。因此原因,它們的價值就只能是有條件的。其實,Eudamonologie【3】這個詞本身就是一個委婉詞。另外,這些議論還說不上完整徹底——其中的一個原因是我所討論的主題難以窮盡;另一個原因就是如果我要全面討論這個主題,那麼,我就只能重複別人已經說過的話。

就我的記憶所及,卡丹奴斯【4】本頗值一讀的《論逆境》其目的與我這本箴言書大同小異。它可以作為我這本書的補充。雖然亞里士多德【5】在他的《修辭學》第一部第五章裡,摻進了簡短的幸福論方面的論述,但那些只是老生常談。我並沒有利用這些前輩的著作,因為彙集別人的話語並不是我的工作;況且,如果我這樣做了,那我書中的觀點就不能一以貫之,而觀點的連貫性卻是這類著作的靈魂。當然,一般來說,各個時代的智者們,都說過同樣的話語,而愚人們——也就是各個時代數不勝數的大多數人——也做著恰恰相反的同一樣事情。因此,伏爾泰【6】說過:「當我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這個世界還是照樣愚蠢和邪惡,跟我們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所發現的並沒有兩樣。」

註釋

【1】尚福爾(1740—1794):法國作家和擅於辭令者。以風趣著稱,所寫的格言在法國大革命期間成為民間流行的俗語。——譯者

【2】指《作為意欲和表象的世界》。——譯者

【3】亦即幸福論。——譯者

【4】卡丹奴斯(1501—1576):意大利醫學家、數學家。——譯者

【5】亞里士多德(前384—前322):古希臘哲學家、科學家。——譯者

【6】伏爾泰(1694—1778):法國啟蒙思想家、作家、哲學家。——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