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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千年前,三火在九幽煉獄裡以一身神力為代價為阿音煉成化神丹,也是在那時,他在煉獄裡發現瞭蠢蠢欲動的魔族。不過當時他身上有天啟的神印,尚能將魔族壓制在煉獄。那時正遇大澤山危機,他來不及將九幽煉獄的詳況說出元啟已被天宮的詔令尋回。羅剎地一戰,仙妖兩族死傷慘重,怨氣積聚在三界之中,九幽煉獄的封印在那日突然松動,眼見著煉獄封印即將被破,上古魔獸就要沖出禁制屠戮三界,三火情急之下欲以本命龍魂作為封印重封煉獄,卻被碧波所攔。

那隻藏在下三界裡保護自個的命猶如保護世界遺跡的水凝神獸,在三火燃盡龍魂的最後一刻,把自己的獸魂和三火的龍魂相連,合兩人數萬年的神力一起重新封印瞭九幽煉獄,魔獸的魔力和兩人的神力相撞,在靜幽山卷起滔天動蕩,待一切回歸平靜時,靜幽山整座山體已經被完全封印。

三火和碧波本以為他們會成為封印上一抹拱世人瞻仰的殘魂,卻沒想到醒來時兩人不僅囫圇保全瞭性命,還身處九幽煉獄深處,遇到瞭神秘莫測的玄一。

他本以為玄一就是那個一直想沖破九幽煉獄塗炭生靈的魔族首領,卻在瞧出他身上魔力的一瞬改變瞭猜測。

玄一身上的浩瀚魔力他隻在白玦真神和上古真神身上見到過,如此可怖的實力,九幽煉獄根本關不住他。

彼時他和碧波一身神力散瞭個幹凈,隻能勉強維持獸態,連化形成人都已不能,性命生死全系於那魔君股掌之間。

“既然你們有本事壞瞭清漓的籌謀,壓制住封印,那本君便再給這三界一千年時間。”

由始至終,那魔君隻道瞭這麼一句。在那之後,他和碧波陷入沉睡,五百年後他醒來時,碧波已經和那個神秘的魔君做瞭幾十年鄰居。九幽煉獄冰冷陰森的弒神花海深處,已經被那隻天不怕地不怕的胖鳥活生生整瞭個鳥語花香的後花園,隻有王座上冰冷的魔君依舊是千年前的模樣。他和碧波走不出這裡,那神秘魔君也從未開口放他們離去,兩人在這弒神花海裡一困就是千年。他們唯一知道的,便是兩人千年前在煉獄外佈下的封印沒有被關在這裡的魔獸撕開,三界尚還安寧。但這安寧還能維持多久呢,他能感覺到封印的力量岌岌可危,那個弒神花海外一直想撕裂封印的魔族首領和上古魔獸們從來沒有放棄。

還有羅剎地之戰後仙妖兩族到底落瞭個什麼戰局?元啟、阿音和那隻小狐貍如今又是何般模樣?

三火睜開眼,藏不住眼底的擔憂。他悄然抬眼望向樹上被倒掛的碧波,胖嘟嘟的水凝獸正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地望著王座上的魔君,眼底露出一抹狡黠。

或許那魔君和千年前比還是不一樣瞭吧,三火眼底的擔憂稍稍散瞭些許。他肯告訴碧波元啟現在的安危,也許有一日會放他們離開弒神花海。

三火閉上眼,開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修補體內的神力和魂力。無論如何,還是先恢復神力為上。

王座上,淡漠的魔君漫不經心地望瞭這兩獸一眼,萬年無波的眼底竟浮過微微笑意。

與此同時,弒神花海外。清漓望著幽深而神秘的花海,眼底亦是沉鬱一片。

她一身魔氣更甚當年,臉上幾乎被弒神花所覆蓋。幾個化成人形的上古魔獸立在她身後,當年對清漓的面服心不服已經被微微懼怕所代替。

這些上古魔獸俱是窮兇極惡之輩,但也沒見過比清漓更能折騰自己的。千年前她在仙妖大戰之日引兩族交戰的怨氣入靜幽山,率領魔族企圖打破封印,卻失敗在守護封印的兩獸手上。清漓元氣大傷,這千年靠吞噬弒神花來修復魔力,如今她仍每天都吞噬大量的弒神花來增強魔力。弒神花本就是世間最邪惡的物種,吞噬它時全身骨頭猶如被巖漿澆灌一般痛不欲生,連這些在煉獄裡活瞭上萬年的魔獸都不敢輕易招惹弒神花,更別說吞噬它瞭。

自千年前沖破封印失敗的那日起,花海深處的那位魔君便將自己所在之處完全用魔力籠罩,再也不過問花海外的事,這些上古魔獸一心想沖破煉獄禁制重現人間,被玄一所棄,又見識瞭清漓的手段,自然以清漓為首。

他們努力瞭千年,眼見著煉獄的封印再次松動,最多不過三個月,封印就會被全部破開,屆時便是他們重臨世間之日。

“魔尊,還有三個月,封印就會被我們所破。”一魔獸上前,朝清漓躬身道:“多虧瞭魔尊這千年不斷以弒神花攻擊封印,才有我們重見天日之日。魔尊放心,一旦我們離開煉獄,也一定繼續以您為尊,在三界拱衛您的大業!”

唯有曾經被玄一選中獻祭弒神花的清漓才能指揮得瞭弒神花,沒有她,天啟佈下的九幽煉獄的封印就永遠不可能被撼動。

清漓身後的魔獸連聲稱是,皆一臉臣服。

清漓冷冷看著身後的魔獸,心底的不屑一閃而過。

這些上古魔獸個個桀驁,如今被關在此處才會臣服於她之下,一旦出瞭煉獄,就很難再為她所控。

可那又有什麼重要,隻要她能把這些魔獸帶出煉獄,三界必定生靈塗炭,隻要能毀瞭白玦和上古拿命換來的三界,她做什麼都甘願。

體內弒神花炙熱的魔力不斷噬咬著心脈,清漓眼底一片幽暗,待她出瞭九幽煉獄,第一個要殺的就是孔雀族那個背信忘義的老匹夫華默。若不是當年華默趁機吞噬瞭她一半神識,讓她神脈大損,她又怎麼會在破解封印的關鍵時刻被三火妖龍和那隻水凝神獸擊敗,讓魔族重臨三界的大業毀於一旦。這一千年若不是她離不開九幽煉獄裡的弒神花,她早就去百鳥島宰瞭那華默。好在三火和碧波雖然重新佈下瞭封印,卻也死在瞭她手裡,她足足準備瞭千年,如今封印被破在即,千年前的一幕即將重演。

如今她唯一不安的便是這弒神花海後的玄一。玄一究竟為何會將弒神花海隔離,再也不讓她入內,裡面究竟發生瞭什麼?

清漓眼底拂過一抹沉思,深深望瞭弒神花海一眼,轉身朝煉獄的巖漿深處走去。

無論玄一為何封住瞭花海,也無法改變她即將打破煉獄封印,率領魔族大軍重臨三界的事實。

華默和清漓的熊熊野心被藏在夜色下無人可知,天宮裡仍是一片祥和熱鬧。鳳隱頭天把元啟阻在鳳棲宮外,舒舒坦坦睡瞭一覺,神清氣爽地從床上爬起來,一推開門笑容便凝在瞭臉上。

鳳歡正戰戰兢兢地立在鳳隱的殿門前,伸手叩殿門的手伸到一半,見鳳隱推開門,一張臉苦哈哈的。

鳳隱越過鳳歡那張苦瓜臉,瞧見瞭正安安穩穩坐在院裡桃花樹下擺弄著身前石桌上小壺的元啟。

他身後,規規矩矩立著十二位有品階的仙侍,這是天帝出巡才有的架勢。元啟這般出行,可算是擺譜至極瞭。

“陛下,神君一清早路過鳳棲宮,見咱們宮裡的桃花開得艷,便進來賞花瞭。您歇的熟,屬下來不及稟告。”

哪裡是來不及稟告,分明是元啟端著神君的架子直接入瞭鳳棲宮,強行占瞭她的院子。

昨天她說的還不夠明白嗎,他做他的清池宮神君,她做她的鳳皇,互相能有多遠避多遠,免得看瞭心裡頭膈應。

鳳隱瞇著眼,還未出口趕人,元啟已抬眼朝她望來。

“姑姑早些年在清池宮的時候甚是喜愛桃花酒,還曾教我釀過,我好些年沒瞧見開得這麼好的桃花瞭,取瞭一些來煮酒,陛下可不要怪罪。”

他溫溫和和的請罪開口,又占瞭神君和她師君的名義。鳳隱瞅瞭瞅那十二個木墩子一樣的天宮仙侍,溜到嘴邊的嘲諷瞬間便成瞭春風化雨的笑意。

“神君說得什麼話,我宮裡的花花草草能讓神君看上,是它們幾世修來的福氣,神君隻管用便是。”

“那就好,時辰還早,晚宴還要些時候才開始,陛下既起瞭,不如嘗嘗我煮的桃花酒,看比著姑姑煮的如何?”元啟朝鳳隱招瞭招手,唇角笑意柔和。

鳳隱微微一怔,元啟抬首望來招手的一瞬像極瞭當年大澤山裡兩人在禁谷裡相處的時候。她眼底有些怔忪,待回過神來時,已經坐到瞭元啟對面。

“我不善飲酒,最多淺酌兩杯陪陪神君。”鳳隱掩瞭眼底的異色,笑道。

“想不到都這麼多年瞭,你的酒量也未怎麼見長。”元啟感慨道,無視鳳隱瞬間變冷的目光,遞瞭一杯酒到她面前,“我煮的酒沒有姑姑的烈,你多喝幾杯也無妨。”

“不瞭,我一向不愛飲酒。神君有在我宮裡煮酒的功夫,還不如留在自個兒宮裡賞景慢酌。”

鳳隱接過琉璃杯飲下,毫不客氣道。她不是不愛飲酒,這些年在人世的時候她興之所至也不免酩酊大醉,但她就是不愛這般心平氣和的和元啟坐著喝酒。

喝酒是件快活的事兒,喝的人不對,多喝一杯都是折磨,多看一眼都是不耐。

桃花酒入口,鳳隱微微一愣。元啟煮的桃花酒清冽悠長,醇中帶甜,半點不烈,著實合她的口味。

但這酒再好喝,她也實不願和他飲上三杯。鳳隱把空瞭的琉璃杯推回元啟面前,揚瞭揚下巴,叩瞭叩桌面兒,“神君,鳳隱陪你再飲一杯,飲下這杯,酒也喝瞭,花也賞瞭,人也看瞭,今晚是神君的壽宴,等著提前覲見神君的女仙君們這會兒怕是都要踏破景陽宮的殿門瞭,鳳隱就不留神君瞭”。

瞧她這幅恨不得立馬將他掃地出門的模樣,元啟眼底有些暗。他看瞭看手中酒壺,忽而道:“這些年我雖避居清池宮,倒也聽過世人對我的傳言。”

“噢?神君都聽到什麼瞭?”鳳隱挑眉。

“世人都說清池宮的元啟神君生得好,模樣放在三界裡都是拔尖的。”元啟說著把琉璃杯推到鳳隱面前,迎上她微怔的眼,笑道:“想必我這樣的容貌,景陽宮的殿門被踏破,也是應該的。”

元啟話音落下,鳳隱面上的神色那是藏都藏不住的荒唐。這話世人說的確實不假,元啟承襲上古真神和白玦真神的好底子,容顏氣質身份真是沒得挑,可這話誰說都行,偏生從他嘴裡說出來,也太不要臉瞭些。

鳳隱撇瞭撇唇角,懶得搭理元啟,端起琉璃杯一口飲下,豈料酒還未入喉,元啟的聲音復又響起。

“就是不知道本神君這樣的容貌,可還能入鳳皇陛下的眼?”

“咳咳咳咳咳!”

這話落在鳳隱耳裡,她一個沒穩住,一口酒全嗆進瞭喉裡。

院裡本來還低眉順眼的仙侍們聽見元啟神君這般自薦枕席的話,個個兒神色古怪。鳳歡張大嘴望瞭望元啟,又看看自傢鳳皇,乖覺地閉上嘴垂下眼,眼觀鼻鼻觀心,渾似個泥塑的菩薩。

滿院裡還能說得出話的,就隻有鳳隱瞭。她臉色泛紅,倒不是聽瞭這話害羞,純然是被這口桃花酒給嗆的。

她在人間歷經桃色,一著不慎,倒差點兒被個清心寡欲瞭上千年的少年郎給撩撥瞭。

鳳隱瞇瞭瞇眼,把玩著手裡的琉璃杯,看瞭元啟身後那神情古怪的十二仙侍一眼,怕是她還沒走出鳳棲宮的殿門,元啟神君心儀鳳皇的傳言就要傳遍天宮瞭。

元啟究竟要幹什麼?

鳳隱心底泛起疑惑,但她渾不是個喜歡猜測的性子。

她眉眼微挑,忽然起身走到元啟面前俯下瞭身。微風拂過,鳳隱身上醉人的桃花酒香落到元啟鼻尖,他神情不變,眼眸卻一下深瞭下來。

院裡一陣倒吸氣的聲音響起。直到鳳隱的嘴唇即將觸上元啟的耳朵,她才停下來。

桃樹下,花葉翻飛,酒香四溢,一雙璧人長發交纏,格外魅惑桃色。

“元啟,昨日我想說的話已經說完瞭,以後也沒什麼想和你再說的。我不是當年那個懵懂無知的水凝獸,沒時間陪你在這兒風花雪月。你若想解乏逗樂,出瞭這鳳棲宮,多得是人願意陪你。”

鳳隱這一聲極低,除瞭元啟沒有人聽得見。她一句道完,起身便朝內殿而去,半句不欲再和他多說。

她回身的一瞬,卻被元啟握住瞭手腕。這雙手骨節分明,白皙修長,觸手溫熱,鳳隱的唇角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抿成瞭沉默的弧度。

“是本君說錯瞭話,冒犯鳳皇瞭。”元啟溫和的聲音響起,他起身放開鳳隱的手腕,拿起琉璃杯再一次滿上遞到鳳隱面前。

“這一杯酒算是本君向鳳皇賠罪,還請鳳皇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計較本君剛才說的話。”見鳳隱望著琉璃杯皺眉不語,元啟垂眼,“鳳皇若能飲下本君這杯賠罪的酒,本君答應鳳皇,若無鳳皇允許,本君再也不踏進鳳棲宮一步。”

元啟話音未落,鳳隱一把接過琉璃杯飲下,指尖一甩將杯子扔在石桌上,頭也不回朝內殿走去。

“鳳歡,替本皇送元啟神君回景陽宮。”

鳳皇一句落定,衣袂翩飛,轉眼之間已不見瞭身影。

在一旁當瞭半天泥菩薩的鳳歡磨磨蹭蹭走上前,朝神色不虞的元啟張瞭張口:“殿下,我傢陛下讓我、讓我……”

“她不是交代瞭你要做的事?不用把時間耗在本君身上,去吧。”

元啟說完,意味深長地看瞭一眼桌上空落落的琉璃酒杯。三杯桃花釀被鳳隱飲下,不多不少,正好半壺。

他隨手一揮,桌上的酒盅和琉璃杯化為虛無,徒留酒香。元啟轉身離去,留下一臉懵逼的鳳歡。

鳳棲宮裡,鳳隱聽瞭鳳歡來稟元啟留下的話,皺眉道:“禦風果然把本皇要查瀾灃之死的真相這件事告訴他瞭。”

“陛下,那我……”

“不用管他,你隻管去查,盡早將當年瀾灃上君去禦宇殿前發生的事查清楚。”

“是,陛下。”鳳歡領命,悄然退下。

恰在此時,青龍鐘聲敲響,天宮為元啟舉行的千歲壽宴,終於開始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