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鏡明花作 > 第97章 >

第97章

沒一會功夫,薑小乙沖破瞭『穴』道。

她從馬背上爬起,活瞭一下身子,有些奇怪地想著,那手法老道,她怎麼這麼快將『穴』道沖開瞭?她稍加思索,手『摸』到頭頂,想來是剛剛臨時他為她疏通瞭氣脈……

真是個奇怪的,他像是那群的首領,可卻又救瞭她。

薑小乙『迷』『迷』糊糊回到本營,火沒完全撲滅,到處彌漫著糊焦的刺鼻味。前方傳來馬蹄聲,空慧帶著那幾百騎兵回來瞭,應該是在軍需所撲瞭個空。薑小乙準備與他說明糧站之事。剛要開口,轉念一想,如果有一說一全部交代出去,好像也摘不幹凈,她沒法解釋為何被方放瞭回來……

合該迂回行事。

薑小乙來到空慧身旁,故作急切地問道:“大師,可有抓住軍需所的敵!”

空慧搖頭道:“隻有幾處野火,並無敵。”

薑小乙:“沒有敵?地上明明有那麼多馬蹄印,為何會沒有敵?”

空慧:“這……”

薑小乙試探著說道:“該不會是敵誘敵之計?”

一旁的空定恍然大悟。

“糟瞭!糧站!”

你們可終於想通瞭,薑小乙騎上馬,跟在這群騎兵後面一路奔向糧站。

路上,她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位“大”,心中默道,你既然放回來,該想到瞭會通風報信,你立場不同,你求多福吧。

她攥緊韁繩,狠夾馬腹,跟著隊伍全速奔襲。

他們很快來到糧站,依舊是一片死寂。空慧帶進入糧站,不多時,薑小乙聽到士兵發出的驚呼聲,想來是已經發現瞭內部的異常。她手握兵器,也跟著進入糧站。

“敵襲!有敵襲!速速搜查!”

他們點亮火把,把死掉的士兵並排擺在地上,挨個糧倉搜尋。過一會士兵們出來瞭,道:“大師不好瞭!糧草都被撒瞭毒粉!”

空戒氣得脖子通紅,一口銀牙恨不得咬碎瞭。

“報!西南側一間糧倉似乎發生過打鬥。”

一群匆匆圍瞭過去,薑小乙看著這倒塌的糧倉,這不是剛才她差點被劈開的地方嗎?士兵們邊邊角角搜查好一陣,什麼也沒搜出來。他們在糧站折騰瞭近一個時辰,最後查出的結果是——糧食損毀大半,敵無影無蹤。

薑小乙蹲在那一排屍首前,驚訝地發現他們連行兇的楔釘都拔瞭。她瞇起眼,虧她報信時有那麼小小的憂慮,現在看來,這位“大”是藝高膽大,堅信得掉才會如此放心地放她離開……

她正這樣想著,有士兵喊道:“快看那邊!”

薑小乙察覺到什麼,猛然回頭——夜空之上,東北方竄起火舌。

那正是軍需所的方向。

大火燒亮瞭整片黑夜,這次怎麼看都不是“野火”瞭。

薑小乙嘴巴微張,往那邊瞭幾步。

“這……”望著那火光,薑小乙漸漸意識到,這好像不僅僅是“藝高膽大”的問題。她該不是中計瞭吧?那“大”是不是早猜到瞭她會把消息告訴空慧,所以將計計瞭?

薑小乙的臉忽然間變得好熱,她覺得一路而來的所有“奇策巧思”都被傢拿捏在手中,『揉』來又搓去。她情緒極『亂』,既有憤怒,又有不甘,有點莫名其妙的佩服在裡面,又酸又麻。

空戒等也看明瞭,這是方再次被調虎離山瞭。

空戒怒不可遏,連連罵道:“『奸』賊!這□□賊!”

薑小乙也咬瞭咬嘴唇,她很多想說的,但又無可聊,所有混『亂』隻能消解,這些復雜的思緒繞來繞去,最後皆化作那沉默的月下影。

她冷哼一聲,道:“耍猴呢你!”聽著像抱怨,又像是嘲。

隊伍火急火燎趕往軍需所,不出意外,又不見瞭。

等撲滅大火,天也亮瞭。

眾將士被折騰得一個個都沒瞭形,又累又餓,困得打顫。

然而折磨沒結束,他們剛休息瞭一會,本營方向又傳來噩耗。

“敵軍出城瞭!敵軍出城瞭!”

空慧驚道:“你說什麼?”

“敵軍穿越防線,已經殺到本營瞭!”

不一會,有大量慌不擇路的逃兵湧向後方,口中喊著:“殺來瞭!敵殺來瞭!快跑啊!”

軍需所頓時大『亂』,空慧幾番想要整兵都失敗瞭。他看著周圍勞累頓乏一臉驚恐的士兵,明此戰大勢已去,咬牙道:“撤退!先撤退!”

薑小乙拄著刀鞘艱難站起。

所謂兵敗如山倒,一旦士氣沒瞭,隻剩下丟盔卸甲的醜態。

薑小乙運氣不錯,有匹馬能騎,一直逃在最前面,後方五裡地外,敵軍緊追不舍……

薑小乙心道完蛋瞭,這回徹底完蛋瞭,照這個態勢下去,他們定會被趕盡殺絕。

這場追擊戰持續瞭整整三日,薑小乙的魂都要跑沒瞭。行至北峽嶺腳下,薑小乙的馬匹累倒。她正準備徒步翻越山嶺,後方又傳來消息,敵撤兵瞭。

薑小乙以為聽錯瞭。

那士兵扯著嗓子嘶吼道:“援軍來瞭!們的援軍來瞭!”

他們原地待瞭一會,果然沒有追兵瞭。過瞭一陣子,天空傳來一聲鳴叫,薑小乙抬頭,見一直黑『色』老鷹盤旋天際。它撲騰著翅膀落在空慧胳膊上,空慧取下傳訊,又將之放。空慧看完瞭信,臉『色』明顯松下一些,周圍道:“原地紮營,糧草隨後到!”

事後薑小乙才道,這是他們的主力軍隊來瞭。

這支軍隊之前一直在中原活,他們原本的計劃是與南方的錢蒙軍匯合,一路北上。但是中途不劉楨從哪得到瞭些消息,臨時改道,帶兵繞過天京,攻打慶縣。

慶縣駐軍本不多,能夠反擊全靠那一夜的出其不意,現在方援軍來瞭,他們然要回撤城內。

翌日清晨,押運糧草的隊伍到瞭,空慧組織眾生火起灶,先讓大夥吃瞭頓飽飯。

飯吃到一半,劉楨他們也到瞭,幾名將領聚在一起,進瞭大帳。薑小乙離大帳很近,她一邊吃東西,一邊偷偷從懷裡取出一張符紙……經過那一晚,她忽然想起這些符籙該怎麼使瞭。她選瞭一張空符紙,咬破指尖,在上面花瞭點什麼,往地上一拍,屁股再一坐,細密的聲音從地面傳來——

“得到消息立即趕瞭過來,好來得及。”

這是劉楨的聲音。

“唉,都是們師兄弟太過無能,才遭來如此大敗!們願受軍法處置!”

這是空慧的聲音。

劉楨:“非是幾位大師的過錯,是的消息太過遲緩,敵換瞭守將都沒能察覺,要罪責,才是第一。”

薑小乙聽得直歪嘴。

都說些廢話,你有罪,他有罪,這麼幾個,難道能真砍瞭誰不?快說點有用的聽聽。

空慧像是聽到瞭薑小乙的想法,馬上問道:“慶縣守將換瞭誰?”

劉楨:“肖宗鏡。”

薑小乙愣住瞭。

“……姑娘,你在做什麼?”

耳旁忽然傳來聲音,薑小乙嚇得一哆嗦,轉眼一看,一個清秀的小道士蹲在她側後方,淺笑著看著她。

眼熟……

薑小乙瞪著他,這看著也眼熟!

小道士穿著一身淺灰道袍,面容溫和,如墨的青絲一根桃木簪高盤腦後。

他說話聲音很好聽,又輕又軟,但話裡的內容薑小乙不是很喜歡瞭。

“姑娘在偷聽?”

薑小乙裝傻道:“偷聽?什麼偷聽?”

小道士手劍指,在地上輕輕一點,下面的聲音徹底斷掉。

薑小乙歪歪嘴。

“有兩下子,你是什麼?”

“小道張青陽。”

薑小乙抱拳:“見過。”而後好整以暇起身準備離開,張青陽的手搭在她的肩膀,輕聲問道:“姑娘可是細作?”

薑小乙:“別冤枉!”

張青陽:“當然不想冤枉,姑娘來把話說清吧。”

她被張青陽帶進瞭大帳,一屋子都看瞭過來。三個和尚,劉楨,有裘辛和另外幾名將領,這些她都認識。張青陽將剛剛的事告訴瞭眾。薑小乙理瞭理衣裳,淡然承認。“是偷聽瞭,但不是細作,有點好奇而已。”

劉楨:“用符籙偷聽?姑娘會道術?”

薑小乙:“算不上道術,跑江湖的把戲而已。”

劉楨笑道:“姑娘為何好奇們的議事?”

薑小乙:“是怕你們再做錯事,與你們拴在一條繩上,不想死呢。”

一旁將領怒道:“放肆!”

薑小乙硬氣道:“要是一開始聽的,根本不會輸得這麼慘!”

劉楨挑眉:“哦?姑娘有何見解?”

薑小乙道:“你去找那呆瓜一樣的隊長一問,他叫……叫王詮!不道死沒死,沒死來峙。”

劉楨守衛道:“去找。”

沒想到這王詮福大命大,真沒死,他被帶進大帳,一看陣勢,嚇得跪倒在地。劉楨問道:“薑花姑娘是你手下的嗎?”

一旁張青陽聽到“薑花”兩字,微微一頓。

王詮側頭看瞭薑小乙一眼,忙道:“是、是的。”劉楨:“她在戰前可有說過什麼?”王詮將薑小乙戰前的分析說瞭一遍,懊惱道:“她的確說瞭如果朝廷有能在,定會在慶縣下功夫,是小的失職,應當上報才。”

空慧也道:“當時也是薑姑娘最先發現瞭敵的誘敵之計,們太過輕敵,才導致大敗。”

劉楨道:“勝敗乃兵傢常事,各位不必太過介懷,的軍隊現下圍困慶縣,趁此時機們要好好整頓隊伍,真正的勝負在後面。”他環顧一圈,聲音不輕不重,“請諸位放心,軍必勝。”

眾將抱拳,齊道一聲:“是!”

薑小乙心中微,這些面過失,勇於承認,又積極改正,這種氛圍讓失敗看著都不那麼“失敗”瞭。

他們給她的感覺,與那“肖大”截然相反。

他們是“敗軍之將”,他們被“肖大”打得屁滾『尿』流,醜態畢『露』,可他們的氣勢不退反進,明明一個個灰頭土臉,眼中卻迸發著未來強烈的渴望。

而“肖大”則不然,他是此戰的勝者,但她感受不到他的興奮,他像是一根已經被燒幹的蠟燭,隻因過去萬分輝煌,所以隻靠著餘溫也足以灼傷敵。

哪邊會贏?

薑小乙依然覺得是方。

奇謀巧計隻能挺得住一時,隻有團結一致的心才能撐到最後。

而且,回想剛才她偷聽到的話,劉楨是得到瞭消息才特地趕回來的,這說明他在宮中是有眼線的,而且從傳訊速度看,應該不是簡單角『色』。

朝廷本搖搖欲墜,身邊叛徒頻出,薑小乙設身處地替“肖大”想一想,也覺得興奮不起來瞭。

怎一個慘字瞭得。

薑小乙嘆氣道:“能瞭嗎?”

劉楨道:“請再等等。”

薑小乙:“等什麼?你要是真的信不過,把趕出軍營好瞭。”

劉楨笑道:“薑姑娘請別誤會,馬上來瞭。”

“來?誰來?”她話音剛落,大帳外又進兩。這兩位薑小乙都沒見過,打頭一位身姿卓越,面相平凡,卻藏著一股說不出的凜冽之氣,讓見之生畏。後面一位則較為沉默,眼睛半垂看著地面,腰間挎著一把刀,一路跟著瞭進來。

“韓琌。”劉楨道。

這名字薑小乙可從文小青那聽過無數次瞭,原來他是韓琌。

韓琌停在薑小乙和王詮身旁,微一側目,薑小乙立馬後退半步。她感受到一股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強烈戾氣,她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文小青絕不適合這瘋子。

“這是誰?”韓琌道。

劉楨:“這是薑花姑娘。”他沒有多說,直接問後面那個。“徐懷安,你認不認得她?”

那個叫徐懷安的年輕看向薑小乙,片刻後,淡淡道:“不認得。”

劉楨點點頭,沖薑小乙道:“姑娘可以瞭。”

薑小乙莫名有點怕這位韓琌,巴不得早點離開此地,匆匆一行禮,扭頭。

到大帳口,她隱隱聽到劉楨的話。

“殺氣如此重,是因為聽到他的名字瞭?”

……誰的名字?

可惜薑小乙已經聽不到他們的談話瞭,她站在陽光下,深吸一口氣,才察覺到背後濕漉漉的,盡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