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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節知己

自從雲燁極度無禮的對待通律司郎中之後,雲傢就真正的變成門前冷落車馬稀瞭,在這個時候雲燁給相熟的幾傢人去瞭信,請他們最近不要來雲傢,雲燁很想在現在安全的前提下,看看世間百態,人情冷暖。

以前雖然貧窮,但是為人四海豪邁,傢中從來不缺朋友,現在發達瞭,就想感受一下這種感覺,把自己和現實剝離開來,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冷靜的觀察一下。

李二以前告誡過雲燁,人心易變,經不起考驗,所以在能不考驗的情況下盡量不要考驗,因為這會讓自己非常的受傷。

他拿自己區別對待尉遲恭和單雄信來給雲燁講過例子,為什麼同樣是降將,自己待尉遲恭親如一傢,見到單雄信的第一刻就下令斬首,哪怕單雄信已經請降瞭。

李二說這些話的時候,是第一次接觸雲傢的烈酒,所以不知不覺中把自己灌高瞭,揮舞著大手,驕傲地說:“不是誰都有資格投降的,尉遲恭對故主宋金剛基本上做到瞭不離不棄,山窮水盡之下才在介休城下歸降,這樣的人朕哪怕冒險也要嘗試著收服一次。

所以朕把他原來的部下八千人依然撥給他統領,就想通過信任贏得這位猛將的心,小子,你知不知道,當時朕在洛陽城下與王世充大戰,戰事進入膠著之態的時候,很多降將都逃跑瞭,殷開山和屈突通合力把尉遲恭捆來見朕,建議殺掉他,知道朕是怎麼做的? 朕把他請到臥室裡,拿給他一大包金珠寶貝,告訴他,如果想走這是盤纏!“

雲燁至今還記得李二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何等的得意,因為第二天他和王世充作戰的時候,尉遲恭就救瞭他的老命,還幫助他抓住瞭單雄信,大破瞭王世充,後來太子李建成拉攏尉遲恭都沒有成功,這是李二這輩子最得意的事情。

至於單雄信就不是一個好的打工仔,給誰打工都隻考慮自己,根本不為雇主考慮,隻要勢頭不對,就立刻投降,毫無節操,所以被幹掉是理所當然,這番評論雲燁如果告訴單鷹,估計單鷹絕對會找李二拼命不可,在兒子的眼中,自己的老爹絕對是世上最完美的人,所以這個閑話不敢傳啊。

投降也要有資格,要不然就會被人傢當豬宰,三姓傢奴沒人喜歡,數數李二收攏的降將,果然都是這樣的,既然是李二成功的經驗,雲燁就必須學習,從這一點也能看出來李二是多麼反感兩面三刀的人。

反正大傢都在試探,你試探我,我試探你,試來試去像一群蠢貨一樣,人心就是在試探中逐漸失去的。

雲燁打算當一回蠢貨,因為這是流行趨勢,所謂從眾最佳,隨著大流走,樣子愚蠢瞭些,但是人傢不會把你當成異類,想想看,一群蠢貨裡的那個聰明人是多麼的危險。這種聰明人李二一個人當就好,雲燁自己還是蠢一些比較好。

那些平日裡對雲傢百般巴結的人不見瞭,那些時常來尋找雲燁去狂賭爛嫖的紈絝不見瞭,那些整天跟在旺財肥屁股後面聞馬屁的人也不見瞭,總之天地一片安靜。

魏王泰看上瞭一個學究的女兒,硬是搶瞭回去,當天晚上就入瞭洞房,等第二天步履蹣跚的小姑娘回到娘傢哭訴完準備上吊的時候,魏王府的管傢再次把小姑娘搶走,拖回府裡準備讓魏王爺繼續蹂躪。

這一切都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老學究仰天嚎哭,拿頭撞著登聞鼓,要求面見皇帝,皇帝大怒,認為魏王做事荒唐,責令李泰自己處理好此事,否則罪責難逃。

魏征對皇帝輕描淡寫的處理此事大為不滿,認為魏王強搶民女,乃是犯瞭天條,必須嚴加斥責才是,陛下一不將魏王送到宗人府管教,二不為百姓做主,乃是大大的不該,這是官逼民反的先兆。

皇帝深以為然,命令李泰必須接受諸位大臣的詰問,誰知道那位老學究當著大臣的面仰著頭說自己去敲登聞鼓,乃是為瞭見見自己的親傢,雖然自己隻是一個小民,但是嫁閨女該有的禮數不能缺,魏王納自己的閨女為妾,是他全傢的榮耀,關這些大臣何事。

知道自己已經上當瞭,魏征急於結束這件事,魏王新納的妃子,特意來到大堂上為自己的夫君作證,證明自己乃是心甘情願的,那裡有什麼強搶民女這一說,都是坊間傳聞誤人,差點因此壞瞭皇傢的名聲。

李泰拿大臣耍著玩,這遠遠的比雲燁的事件要嚴重得多,魏征已經顧不上什麼民女案瞭,上瞭折子說自己無端被羞辱,堅決的要告老回鄉,同時上折子的足足有六位老臣子。

這就是著名的魏王娶妾的傳說?雲燁聽到這事,搖頭苦笑,原來的歷史上李泰這麼幹,確實是一件混帳勾當,隻是為瞭報復魏征等人查抄瞭他在京城的賭坊。

現在發生這事情,雲燁知道,這是李泰在用特殊的辦法幫助自己。心中不由的感慨萬千,這時候,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兄弟靠譜,多年的心血沒有白費。

李泰到底被圈禁在武德殿瞭,禁足一年的懲罰終於平息瞭大臣的怒火,等魏征回過頭繼續準備將雲燁留在長安的勢力一掃而空的時候,他發現,何邵以及雲傢的店鋪全都關門瞭,除瞭何紹傢的那座藥鋪繼續開門之外,剩下的都不見瞭。

他隱隱感到不妙,去自傢坊市的便宜坊去查看的時候,發現店主已經換人瞭,正在大張旗鼓的修葺店鋪準備重新開張,打問一下才知道,長安的便宜坊都已經改主人瞭,何邵除瞭拿走便宜坊的招牌,其他的統統打包賣給瞭長安的勛貴,魏征自己傢就一口氣買下來三傢。

這如何使得?自己是在清除雲傢,但是絕對不是在為自己攬財,回到傢裡狠狠地處置瞭買下店鋪的大兒媳,看到護著妻子大哭的癡兒,魏征心痛如刀絞,這些年自己忙於政務,忽視瞭自己的大兒子,這個智力上有缺陷的大兒子,已經和商傢牽涉很深,雖然做主的就是自己的大兒媳,可是打的招牌就是他鄭國公魏征的。

店鋪還回去瞭,可是那個向來賢惠的兒媳卻從此一言不發。

傢事國事沒一件順利的,唯一可喜的就是雲燁好像也認命瞭,待在雲傢莊子裡,整日裡以耕作為樂,閑暇時就帶著傢將去秦嶺狩獵,不管長安傳來怎樣的流言,都悄無聲息的忍耐,連回罵這種事都沒有。

今日魏征要看到瞭嶽州的地理圖冊,那座大城正在有條不紊的修建著,現在雖然隻能看到地基,但是它溝通南北的作用已經顯現瞭,大量的流民繼續從山野,沼澤中走出來,因戰亂而損失的人口正在迅速的恢復,

以前征發的勞役已經帶著足夠的錢糧回到瞭傢鄉,徙往嶽州的罪囚,到期的也已經被釋放,好些人選擇留在嶽州,繼續當勞役,賺取不菲的酬勞。

如今在工地上幹活的都是洞庭湖的水賊,他們每日都在嚴厲的軍法管制下,艱辛的勞作,這樣嚴厲的處置,嶽州百姓對他們沒有絲毫的同情,誰都知道這些人是罪人,是在贖罪,隻要有膽敢出逃脫的水賊,甚至不用長孫沖追捕,當地的百姓就會把他捉拿回來,嶽州百姓固執的認為,自己的傢園是這些水賊毀掉的,那就該由他們替自己重新修建一座更大的傢園。

買地,賣地的工作在健康的進行,大張的嶽州地圖上標示的清清楚楚,那裡是皇傢離宮,那裡是官府衙門,那裡是大軍屯駐的營地,那裡是商業區,那裡是居民區,雲燁甚至給這座城裡留下瞭兩座不高的小山峰,開辟出來作為專門供百姓遊樂。

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下水管道,河流曲池,魏征就對雲燁佈置城池功能的能力感到吃驚,兩條猶如手臂一般的長堤,伸出去不過區區五裡長,就緊緊地鎖死瞭水陸要道,假以時日,魏征能夠想像這座新城該是如何的繁華。

拿到這些東西的原因就是長安的勛貴們希望可以分一杯羹,想在嶽州給自傢留下一份說的過去的產業,魏征思慮再三,在給關庭瓏的批復中回瞭一句,蕭規曹隨,就徹底的對長安勛貴關上瞭嶽州的大門。

處理完公文,魏征呆坐在椅子上陷入瞭沉思,自己這樣對待雲燁是不是公平?他第一次發現自己並沒有站在公正的層面看待雲燁,很多時候都是出自自己對於未知的可怕。

很早以前他就和雲燁討論過財富和道德的問題,當時雲燁說他不喜歡看到貧窮的善良,寧願看到富裕的無情,也不願意看到貧窮的善良,他說過,貧窮是原罪,一個擁有無數善良勤勞的百姓的國傢,憑什麼要忍受世世代代的貧窮?

魏征還能記起雲燁說這些話的激動情緒,他這些年一直在為這個目標努力,而自己好像已經偏離瞭自己的初衷。

魏征坐在黑暗裡喟然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