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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節看笑話

竇三被吊在一個木架子上,傷痕累累,手腳在不自覺的抽搐,有血滑落,在腳下匯集成小小的湖泊,在填滿小坑之後由於張力很大,高出瞭四面的小土坡,在昏黃燈光下閃耀著詭異的光芒。

血繼續往下滴,終於沖破瞭張力,宛如一條紅色的小蛇蜿蜒而下,洪城就站在那裡,任由這條血蛇在自己的靴子上啃咬,他隻是盯著竇三的眼睛看,這不是一個堅強的人,拔它指甲的時候,他也會哭號,慘叫,屎尿齊流,可他就是不松口,懦弱者的表現除瞭求饒,他一樣不少,洪城總覺得就要攻破他的最後防線瞭,他卻依然如故,哭泣,哀嚎,就是不張嘴。

洪城這些年殺過人,很多,也折磨過人,不少,有許多市面上成為鐵漢子的人在他手裡都如同爛泥,面前的竇三讓他升起瞭一點敬意。

這念頭也隻是稍一閃現就消逝無蹤,一想到陛下陰沉似鐵的面容,他就渾身戰栗,完不成陛下交代的事情,那後果他想都不敢想。

這次極為突然的襲擊,百騎司居然沒有收到一點消息,直到火起的那一刻,他都在幸災樂禍,認為這種天災,又可以讓他看看金吾衛的笑話,沒想到,火苗起來的越來越多,如果現在他還不明白這是遭到瞭襲擊,陛下早就可以把他砍頭瞭。

第一時間就是保衛皇宮,百騎司的密探佈滿瞭皇城,洪城隻有第一時間前來請罪,他一夜未眠,又滴水未進,嘶啞著聲音再一次問竇三:“你是誰?事主是誰?你受誰的派遣?說出來,老子給你一個痛快,讓你再也不遭這種零敲碎打的活罪。”

竇三耷拉著腦袋,不言語,剛才的那一輪刑罰,耗幹瞭他的體力,腦袋裡一片空白,手腳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灼熱感,耳朵裡嗡嗡的響,似乎有千百隻蜜蜂在飛舞。

一桶冰涼的井水潑在頭上,他全身打瞭個寒顫,抬起腫脹的頭顱透過密封的眼睛看著面前的洪城,嘴裡含糊不清的請求:“殺瞭我,殺瞭我。”

把耳朵貼近竇三的嘴巴洪城才聽清楚這三個字,心裡不由的失望不已,這是死士。隻求死,不求生。一位屬下匆匆的走瞭進來,在他耳邊輕輕地說瞭兩句話,洪城的眼睛立刻就明亮瞭起來,信心大增。

用鞭子挑起竇三的頭顱笑著說:“竇三,你以為那你不說,百騎司就沒辦法知道你是誰嗎?最妙的是,你居然還有妻兒在城外的莊子裡住著,這就讓人去請她們,你不說沒關系,不知她們娘兩知不知。”

竇三身體劇烈的搖晃起來,他瞞著妻兒就是想給她們留下一大筆錢財,好讓自己的子孫脫離奴籍,自己的孩子雖然隻有五歲,卻生的聰明伶俐,站在傢裡小少爺的窗前,就可以記下那麼多的文章,連教書的先生都為他惋惜,隻可惜是奴仆,如果是良人,哪怕是窮傢小子,他也會收為弟子,將來光宗耀祖可以預期,渾噩半生的竇三,頭一回對自己能吃飽喝足的奴仆身份感到無比的厭倦。

新傢主竇忠拒絕瞭他想要贖回兒子的願望,還拿走瞭他多年的積蓄,一句奴仆就是奴仆,想要做人,下輩子吧,這句話將他所有的美好願望全都擊得粉碎,直到公子的到來。

一位竇傢的老朋友看中瞭竇三的兒子,還把竇三的妻子也一同要瞭回來,在官傢重新上瞭籍,這些都在竇三的眼皮底下進行的,最後公子給瞭竇三三十貫錢用來安置傢人,當他看到兒子恭恭敬敬的拜先生為師的時候,就認為自己可以死瞭,死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怕。

如今所有的事情在畫瞭一個圓之後,又回到起點,這比死亡更加的讓他感到恐懼,他嘶吼著說:“求你,別去找她們,就讓她們好好活下去,她們什麼都不知道,你想要知道什麼,我告訴你。”

洪城笑瞭起來,長長的松瞭一口氣,是個人就有弱點,死士不在乎自己的命,卻會在乎別人的命,比如傢人,這真是夠諷刺的。

“大唐律法沒有殺你妻兒這條,最多打為奴籍,你如果乖乖地全說出來,老子把你 妻兒再撈出來,給她們上籍,你打聽打聽,我老洪從來都說一不二,吐口唾沫砸個坑。你是死定瞭,天王老子也救不瞭你,老子的承諾隻有這麼多,那你看著辦。”

竇三到底全部說瞭出來,連自己的猜測都說瞭,在摁完手印之後,洪城才感覺到又累又餓又渴,他卻不敢有半點的懈怠,匆匆的向太極宮奔去。

“主謀是竇燕山?他不是死瞭麼?”李二看著供狀,見洪城隻是叩頭,不敢言語。

忽然又問“:雲傢也被燒瞭?”

“回陛下,雲傢是重災區,有四個人向他傢投擲火把,還有火油,硫磺,硝石,燒的最慘,隻剩下兩間馬棚,不過雲傢在火災中表現不錯,管傢讓水龍先去救小戶人傢,最後才救雲傢。”知道主謀是竇燕山之後洪城就知道雲傢被燒實在是理所當然。

“這小子恐怕早就猜到竇燕山還活著,恪兒來報,在清理竇傢老宅之時,發現瞭密室,密室裡有爪印若幹。雲燁看後,就匆匆回瞭玉山,而後寸步不離雲傢。

連城裡宅子的東西都打著要成親的牌子拉瞭回去,想來早就做好瞭被襲擊的準備,還從竇傢廢墟裡挖出大量藏寶,小子,你看朕的笑話,那朕也就看一回你的笑話,朕有上天幫忙,天降大雨,撲滅大火,不知你用什麼法子來對付竇燕山,竇傢會放過你這個罪魁禍首?”

李二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又對洪城說:“不許你去通風報信,否則三罪並罰。”

洪城從太極宮裡出來,太陽已經升得老高,眼前有些昏花,鉆到禦廚要瞭一大碗粥,兩隻雞,蹲在太陽底下猛吃,吃瞭半截又抬起頭對著太陽說:“雲兄弟,不是哥哥不幫你,是聖命難為,你們神仙打架,哥哥這種蠢人實在攙和不起,你多保重。”

說完之後似乎心情好瞭許多,又對廚房裡喊:“給我來一壺酒。”

劉叔坐在莊子派來的馬車上把昨夜的事情一點一滴都給大管傢錢通說瞭個清楚明白,錢通聽完劉叔的一番話,拍拍他的肩膀說:“老劉,你的確能幹,不枉我把你推薦給傢裡的老奶奶,這件事情辦得極好,回府之後,我會老奶奶為你請功。”

老劉笑的話都不會說瞭,雲傢的賞賜從來都是豐厚的,大管傢錢通如今早就不是奴籍瞭,妻兒老小都不是,自己傢有幾百畝田地,有幾傢佃戶,日子舒坦,他自己偏偏硬是給改成奴籍,老奶奶催他幾次讓他改過來,他就是不改,還給自己弄成死契,看來不打算離開雲傢瞭。

這在別傢是不可能出現的,別傢的仆役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成為良人,隻有雲傢的仆役似乎並不在乎,現在的日子比起那些需要交稅的良人舒坦到哪裡去瞭,沒名堂的人才想出傢門找罪受。

前些日子傢裡的幾個丫鬟到瞭年齡,都許配給瞭莊子上的殷實人傢,沒人小看,取回傢裡都當姑奶奶伺候,沒別的,就是圖那幾個丫鬟和府上的小姐,姑奶奶,老奶奶熟悉,常常從府裡接一些活計幹,算一算比一年到頭在地裡刨食都劃算,還別提都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娶到的幾戶人傢嘴都笑歪瞭。

路上可不是隻有他們一行,雲傢長安城裡的丫鬟坐在牛車上很是興奮,說話的聲音不免大瞭一些,都是被關在長安城裡關瘋瞭,如今能去雲傢莊子,一個個都大聲的談論自己到底能被派去伺候哪位主子。

事實上,雲傢的主子不用選,沒有苛待下人的,隻要不去伺候小小姐就是福氣,小小姐的惡名聲也不過是養瞭一頭巨大的豬,還把那頭豬當寶貝,與其說是伺候小小姐,不如說是被派去伺候那頭肥豬,所以丫鬟都不願意跟,小小姐的丫鬟也總是換,那頭豬聽說最喜歡頂人,一頂就頂個大跟頭。

他們在談論雲傢,沒註意身後不遠的地方跟著一輛牛車,趕牛車的是一個三十餘歲的漢子,帶著鬥笠,跨坐在車轅上,似乎在專心趕車。

五百貫的價錢,是幹掉雲燁的賞金,長安城的遊俠,還有一些專門做沒本錢買賣的好漢都趨之若騖,隻要幹掉雲傢的任何一位主人都有一百貫的賞金可以拿。

這位趕車的就是一位遊俠,接受瞭五十貫定金,就趕著牛車去雲傢莊子試試運氣,現在的隊伍裡沒有雲傢的主人,最大的才不過是一位管傢,誰會出一百貫的銅錢去殺一個管傢?所以他不動聲色的跟在雲傢的牛車後面等待時機。

他跑得最快,被人傢送瞭個一陣風的外號,隻要得手,他就自認可以逃出重圍,這樣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幹瞭,從未失過手。

雲傢半道上有一個小茶攤,賣茶水的是一個瞎瞭眼的婆婆,雲傢把泡茶的手藝交給瞭瞎眼婆婆和她的兒子,他兒子可是精神小夥,如果不是有一個瞎眼老娘需要照顧,早就出去闖生活瞭。

從丫鬟們紅紅的臉蛋就看得出,那個收拾得極為利索幹凈的小夥子有多麼受女孩子歡迎瞭。

“狗子,來些茶水,口渴的厲害。”錢通大聲的招呼著小夥子,小夥子露著大白牙笑著拎一壺茶走瞭過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