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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節砍頭?

清晨,太陽一出來就顯示出自己的凜凜神威,長安城最熱的季節到來瞭,沒有風,隻有熱浪,哪怕是早上,也覺不出一絲涼意,各個坊門大開,長安城裡的居民又要開始一天的生活。

黃傢的狗,在坊門打開的一瞬間就竄出坊市,三兩下就來到瞭獨柳街十字,在轟走瞭一大群蒼蠅之後,伸出殷紅的舌頭舔舐地面的青石板。

一股惡臭撲面而來,讓路人無不掩鼻逃遁。

一塊石頭飛過來,砸在黃傢的賴皮狗身上,老狗發出一聲哀鳴,迅速夾著尾巴竄回傢門。

“這黃傢的狗要不成瞭,吃什麼不好,舔人血。”一個年老的坊丁拿著掃帚從門裡出來,後面跟著一個年輕的後生,挑著兩大桶水。

強忍著惡臭,用瓢潑灑清水,水濺在石板上還沒等滲下去,就成瞭紅色的污水,順著石板縫隙漫延開來。

“柳叔,這啥時候才能把血洗幹凈,獨柳街快臭的住不成人瞭,都洗瞭三天瞭,還這麼臭,我挑水挑的肩膀都疼。”年輕後生邊灑水邊抱怨。

“胡咧咧個啥,小後生幹點活有啥,小心被鬼魂聽見,一百六十四條人命啊,聽說是大戶人傢的子弟,個個細皮嫩肉的,全都是讀書人,可惜瞭。讀書人怎麼就不明白道理,非得自己往刀口上撞,什麼事能大的過殺頭?”老坊丁有些遺憾。

“讀書人怎麼瞭,被砍頭也會流血,放兩天也會臭,不是說要曝屍三日的嗎?怎麼一晚上就不見瞭?”

“國法再大,也打不過一個禮字,歷朝歷代啊這凡是被曝屍的罪囚,除瞭沒根沒底的孤魂野鬼,隻要是沒被殺絕的,到瞭晚上,都有親眷好友偷偷的把屍體抬回去安葬,官府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就蒙混過去瞭,沒人會計較。”老柳在長安城裡混瞭幾十年瞭,對這些門道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

雲燁被放出宮瞭,雖然聽承乾說重臣都在太極宮開會研究如何控制蝗災。他還是有些膽戰心驚,總覺得一幫老傢夥就在宮門口等著擒拿自己。

還好,沒有外人,隻有老莊和劉進寶,好機會!

三個人三匹馬一溜煙的出瞭出瞭長安城,雲燁這才大大地松瞭一口氣,如同逃出鬼門關一樣的輕松。

“傢裡怎麼樣?我被關在皇宮裡外面什麼事都不知道,也不知奶奶她們能不能應付這場蝗災?”

老莊拽一下韁繩,放緩馬步對雲燁說:“傢裡好著呢,您不在,老奶奶就帶著管傢仆役,還有全莊子的農戶,分成幾撥沒日沒夜的抓蟲子,傢裡的雞,鴨,鵝都放出來瞭,一個個吃的直打晃悠,這才把傢裡的糧食保住瞭六成,有四成喂瞭蝗蟲,要不是咱傢傢禽多,和上面的胡莊,梁莊一個下場,聽說有幾個莊子連麥稈都被蝗蟲啃光瞭。”

說起這事,老莊就不自覺的挺胸口,甚是自豪,全長安附近的莊子就自傢的莊子地裡還有糧食,別人傢慘不忍睹,哭喊連天的。

“說起來還是侯爺英明,您當初讓那些農戶們養雞養鴨子他們還不願意,俺早就知道他們是一群蠢材,侯爺您什麼時候幹過不靠譜的事?還敗傢子?為這,俺那些日子沒少揍那些胡咧咧的蠢貨,現在沒人說您敗傢瞭,被揍的還專門到府上給老奶奶磕瞭頭,認瞭錯。”

“莊戶們還安心嗎?沒有逃難的?”雲燁想起歷史上的幾次蝗災無不造就瞭大批難民,拖兒帶女的情況淒慘。

“沒有,沒有一傢逃難,咱莊子上有六成糧食,侯爺開恩又免瞭租子,傢裡還有牲畜傢禽的,比往年的光景都好,逃什麼難啊,再說瞭,全關中都是這模樣,往哪逃?”

雲燁這才放下心來,沒有逃難的,就說明自己這個莊主是合格的,花兩百貫買來牲畜,雞鴨,發給農戶,對自己實在是算不瞭什麼,雲傢就不靠地裡的那點糧食活命,全莊子地裡的產出換成錢都不一定有兩百貫,再說瞭,自己不是又弄回來一萬貫嗎,保住莊子的人口,花一千貫他也不在乎。

“我前些日子和人打賭贏瞭一萬貫,錢送回來沒有?”算算日子,李二應該把那幾戶大族收拾瞭吧?抄傢應該抄的很徹底吧?老盧江可是答應我的,一萬貫?哈哈哈,下次再見著老盧這個敗傢老頭,再氣氣他,誰讓他帶頭欺負我書院的教習的?不過他要是不欺負,老子還弄不來這一大群人才,老盧啊,老盧,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想起來就高興,反正你盧傢享福享瞭好幾百年瞭,與其折在武媚手裡,不如倒在李二腳下,好歹人傢也是千古一帝。

“回侯爺,錢沒送來,不過官府說瞭,盧傢有數的男丁都給砍瞭,問還有好多女眷奴仆在發賣,問咱傢要不要,到時候好折算錢。”莊三停順嘴就說瞭。

雲燁霎那間如同進瞭冰窖,全身寒冷隻覺得天旋地晃,無力的從馬上溜瞭下去。

老莊,劉進寶慌忙下馬把雲燁扶起來,這一會的功夫,他全身被汗水濕透,臉色蠟黃,如同大病一場。

“盧傢被殺瞭多少口人?”

“聽說有一百六十四口。”

“回長安,回長安,咱這就回長安。"雲燁掙紮著站起來,要往馬上爬。

莊三停,劉進寶不敢勸,隻好把雲燁扶上馬,他們走在地上,小心地照料著自傢侯爺,怕他再從馬上掉下來。

”居然死瞭,居然被砍頭瞭?居然全傢被砍頭瞭?”雲燁一遍又一遍的喃喃自語,似在問別人,又仿佛在問自己。

天氣悶沉沉的,路兩邊全是被蝗蟲咬死的殘敗莊稼,還有農戶在地裡努力的抓捕蝗蟲,曬幹後,好去雲傢莊子換錢,沒有人理會大路上的主仆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都在為以後能填飽肚子操勞。

我這麼奔波又為瞭什麼?我爬上房頂冒著被雷死的危險又為瞭什麼?

雲燁大腦裡混亂之極。

我除瞭喜歡忽悠忽悠李二,騙騙他那些食古不化的大臣就沒有什麼罪孽,再說這些事也算不上罪孽,說不定是好事,我隻是從牛進達那裡沾染瞭一些喜歡救人的惡習,我隻想少幾口人餓死,沒有想幹掉誰全傢,以前就是過過嘴癮,說說罷瞭,明明是好事為什麼要流那麼多的血?

矛盾真的無可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