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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試探

情報科的人很快就找到瞭國民黨中央組織部調查科上海實驗區的秘密據點。

這個據點是一座花園式洋房,進瞭大門,裡邊有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裡種滿瞭各種花草樹木,在樹木掩映中,聳立著一棟二層小洋樓。調查科買下瞭這棟房子,從外邊看就是一座普通的洋房,可裡邊稍加改造,就成瞭一個秘密活動的據點。

門口掛瞭一塊牌子,上面寫著“西藥研究所”的字樣,裡面的人並不是很多,每天到這兒來上班的隻有許明槐和手下的情報組組長、行動組組長、機要秘書鄭茹娟以及骨幹特工共十幾個人,其他情報人員和行動人員則分散隱蔽,待命出動。

凌飛接到手下報告以後,便親自到那兒去探查。他發現在洋房的對面有一傢咖啡館。咖啡館臨街的一面是一排落地玻璃窗。他便走進去,坐在一角,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從玻璃窗向外悠閑地看著過往的行人。

來咖啡館的人大多就是為瞭享受獨處的滋味,所以,咖啡館裡雖然人不少,但是卻很靜。這很適合凌飛進行監視活動,因為在這兒,你隻要不亂說亂動,就不會有人註意你。

這時已經快到傍晚瞭,從“西藥研究所”裡陸續有人走出來,看來他們下班瞭。凌飛仔細地看著從裡面走出來的每一個人。看著看著,凌飛的眼睛一亮,他看到瞭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姐。凌飛看到她的臉上流露出一種擔心,一種發自內心的對某個人或某件事的擔心。凌飛隻看瞭她一眼,直覺便告訴他這個人就是他要找的鄭茹娟。

他剛舉手叫侍應生來結賬,卻突然發現鄭茹娟穿過馬路向咖啡館走來。侍應生已經看到他舉瞭一下手,便向他走過來,彎下腰低聲問:“先生,您還要點什麼?”他順嘴說道:“再來一杯咖啡。”

鄭茹娟走進來,找瞭一個空位坐下,要瞭咖啡,坐在那兒發呆。凌飛本想過去和她搭訕,可是又覺得很唐突,而且店裡人多眼雜,一旦出什麼紕漏,就麻煩瞭。再說,調查科既然選擇這兒做秘密據點,他們會不會在這傢咖啡館裡安插耳目呢?如果這傢咖啡館裡有他們的耳目,那麼自己緊隨著鄭茹娟出去,也是會引起敵人懷疑的。想到這兒,他決定提前走。他喝完瞭咖啡,天還沒有黑,他發現鄭茹娟好像也有走的意思,便招呼侍應生結賬,提前走出瞭咖啡館。

凌飛在路上慢慢地走著,不時回頭向後看看,因為他不知道鄭茹娟出來以後是向東走還是向西走。本來,老刀是讓他在找到鄭茹娟以後,先把鄭茹娟的傢庭情況摸清楚。可他覺得現在的情況很特別,他想如果鄭茹娟在營救楊如海這件事情上能夠起作用的話,再按照以前的做事規矩按部就班地去做,豈不誤事嗎?所以,他並沒有去做細致的調查,而是決定直接找到鄭茹娟,進行一下試探再說。

他憑直覺向西走,不敢走得太遠。他想,雖然鄭茹娟心裡有事,但是一個姑娘傢不可能一個人在咖啡館待到很晚,她應該會在晚飯前趕回傢,免得父母擔心。他這樣想著,慢慢地向前走著,好在很快他就看到鄭茹娟走出瞭咖啡館,並且向他這個方向走來。

他迅速地向後面掃視瞭一眼,發現沒有人跟蹤,於是,他放慢瞭腳步,直到聽到那高跟鞋的聲音響在身後的時候,他打定瞭主意。就在鄭茹娟從他身旁走過的時候,他突然扭頭,輕聲叫瞭一聲:“鄭小姐!”

鄭茹娟一邊走路,一邊想著心事,突然聽到身邊有人叫她,吃瞭一驚,一抬頭,看到一個年輕人正看著她。可她卻不認識這個人。於是,她很警惕地說:“對不起,我好像不認識您。”

凌飛說:“鄭小姐,我知道您不認識我。楊先生是我姑父,我是為楊先生的事來找您的。”

一聽他提到楊先生,鄭茹娟更是大吃一驚,她拿不準這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是共產黨有求於己?還是調查科的人來試探自己?想到這兒,她很冷淡地說:“我不知道您說什麼?”

凌飛知道,必須讓她盡快相信自己,否則站在街上會引起懷疑。他很快地說道:“鄭小姐,楊先生送出來的第二張紙條告訴我姑媽,讓她來找您。”說到這兒,他見鄭茹娟更加吃驚,便繼續說,“我們邊走邊談,否則,會引起別人的懷疑。”他一邊說著,一邊向前走去。憑直感,他覺得鄭茹娟一定會跟著自己走的。

果然,聽瞭凌飛的話,鄭茹娟便隨著凌飛向前走去。鄭茹娟走著的時候,腦子飛速地旋轉,她想自己替楊先生往外送紙條這件事調查科是不可能知道的,因為這件事隻有楊先生和自己知道。楊先生是絕不可能投降的,那麼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楊先生讓自己送出去的第二份情報,是讓他們的人來找自己。

那這個人就一定是地下黨的人,自己的確是不希望楊先生被害,可眼下楊先生已經被押送到瞭警備司令部,自己也愛莫能助瞭。莫非他們是想把自己拉過去做他們的內線?想到這兒,鄭茹娟打瞭一個冷顫。她隻是想找一份既輕松又賺錢的工作,這才讓舅舅幫她謀瞭份差事,她可不想在政治鬥爭中陷得太深。

想到這兒,她便很冷淡地說:“這件事已經過去瞭,楊先生也已經被押送到瞭警備司令部,您要想救他還是找別人吧!我真的是無能為力。”

凌飛一聽她的話,就猜到瞭她的心思。他心中暗笑,這個姑娘真的是涉世不深,連拒絕人都不會。如果想拒絕,就該把話說絕。如果她說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一個什麼楊先生”的話,那這場談話就很難往下進行瞭。這樣一想,凌飛笑瞭笑說:“鄭小姐,您先不要忙著推辭,我找您沒有別的意思,一來是代表我姑媽向您表示感謝,二來是想請您幫個忙,如果您今後聽到關於我姑父的消息,希望您能轉告我一聲。”

鄭茹娟聽瞭凌飛的話,覺得很為難,她不好意思再拒絕,遲疑瞭一下,忽然問道:“你是共產黨嗎?”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凌飛也早就想好瞭說辭,就說自己不是共產黨,是有人把這個消息告訴瞭自己的姑媽以後,姑媽不太放心,便又告訴瞭自己,讓自己來找鄭茹娟幫忙。

當然,他知道鄭如娟肯定不會完全相信,但是,不管相信不相信,這個身份是不能直接承認的。這是當時險惡工作環境下的權宜之計,隻要你不承認是共產黨,一旦落到敵人手裡就還有回旋的餘地,而一旦承認瞭身份,就沒有回旋的餘地瞭。

可是,從剛才的一番談話中,凌飛看出瞭鄭茹娟雖然涉世不深,甚至可以說還很單純,但是她卻很聰明,自己撒謊,就很難取得她的信任,那麼今後的合作就會很難。雖然老刀一再囑咐自己不要暴露身份,要從長計議。可是,營救楊如海同志卻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容不得再耽誤時間。並且,他也看出來,鄭茹娟雖然身在敵特機關,卻很正直善良,她冒著風險替楊如海傳遞情報就說明瞭這一點,她很有可能會被爭取過來,即便是不能成為自己的同志,也可以為我們提供一些有價值的情報。

想到這兒,他對鄭茹娟說:“您的這個問題本來很好回答,但是我卻又很難一下子對您說清楚,這樣吧,我們找個地方,詳細談一談怎麼樣?”

鄭茹娟卻說:“今天已經很晚瞭,我們明天中午再談吧。”說著話,她順手一指前邊不遠處一個弄堂口的小飯館說,“明天中午12點,我們就在那兒見面吧!”

凌飛說:“好吧!”

凌飛剛想轉身離開,鄭茹娟突然又問:“請問我該怎麼稱呼您?”

凌飛說:“我叫王平。”

兩人分手,凌飛邊走邊想:這個鄭茹娟雖然是剛剛參加工作,幾乎沒有什麼地下工作的經驗,但是的確很機靈,也很冷靜。假以時日,她必定會是一個很出色的特工。但願能夠把她爭取過來,那樣的話,就等於是我們在調查科安插瞭一個千裡眼、順風耳,調查科的活動就會掌握在我們的手中。

想到這兒,凌飛心裡一陣興奮,但是他卻沒有放松警惕,他一邊走一邊好像是不經意地向後面掃視瞭幾眼,沒有發現被跟蹤,這才加快腳步,回到瞭他的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