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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申華東哈哈一笑,卻是不肯回應柳鈞的激將。柳鈞想不到申華東並不是看上去的紈絝,有的是氣量。但他用他嚴謹的邏輯思維將申華東的前言後語一串聯,相信申華東次來絕非找情敵示威,他索性將申華東領入他的辦公室,將門一關,道:“我這兒隔音良好,你有話請說,別跟我打啞謎。”

申華東笑道:“幹嘛,幹嘛,是不是你想玩漂移?說一聲嘛,你看不上我的車,我拼老命也要給你借來你看得上的。別不好意思說。”

柳鈞定定看著申華東,“我跟楊四小姐是朋友。我把你今天的話提煉一下,可以給楊小姐傳達以下三段論……”

“你不可以臆測。”申華東跳起來,“好吧,我不滿市一機的產出,對楊董組合的管理水平有懷疑。”

“僅僅是這些嗎,跟我虛虛實實玩半天,掏瞭我半天心肺,你別給我裝什麼事都沒有。”柳鈞盤旋於申華東身周,大有一付不說明白不許走的架勢。

申華東也不甘示弱,“你們公司是不是都一根筋的,你的工程師跟我算電費,你跟我玩三段論。我要是能說我早說瞭,問題是我自己心中都沒概念,跟你怎麼說?”

柳鈞不接受這個理由,拿眼睛掃射申華東。申華東無奈地道:“好吧,好吧,算我今天強龍入瞭地頭蛇地盤。市一機前一個股東買市一機的目的很理想化,想實業救國,可是買下考察一個月後,放棄瞭。我們買市一機的目的是看中那塊地,可與市區地塊分割後的市一機眼下尾大不掉,想賣掉,沒人要,資產太大包袱太重;想經營,這不,咨詢行傢的意見來瞭。”

“你心中的關鍵問題是不是既不認可楊巡的主導,也不認可楊巡聘用的董總?又因為我與楊巡有仇……”

“不,我不想利用你。但我認為我們可以合作,首先我們有差不多的意識形態,這是合作的良好基礎。”

“你一上來就不肯開誠佈公,跟我玩不平等遊戲,這算良好基礎?你擺明瞭調戲心態,可惜被我戳穿。”

“靠,不能讓我心理平衡平衡?我女朋友讓你搶瞭,我又是主動找你發展友誼,你說你該不該有所表示?”

“該。你還有什麼問題,盡管問。”柳鈞看一眼手表,“但絕不能耽誤我的午餐約會。”

“跟誰的?”

“還能跟誰。我打個電話。”

申華東鬱悶地斜睨著柳鈞跟餘珊珊打電話解釋遲到原因,但他很快見到柳鈞臉上露出驚喜,不等他納悶出結果,柳鈞已經放下電話告訴他,“珊珊等不及,自己乘公交過來瞭。”

“你憑什麼?憑什麼?”

申華東非常不明白,他千般呵護,卻不肯賞他一笑的公主,為瞭柳鈞卻肯大清早乘公交出城主動找上位於工業區的門。但申華東還是挺紳士地將車子被砸掉的柳鈞送到公交車站等候,自己憤懣地離開,眼不見心不煩。讓申華東更憤懣的是,公交車下客點與柳鈞的公司大門還有近一公裡的距離,需要步行進去。而就是這麼麻煩,餘珊珊依然做得心甘情願,柳鈞憑什麼。

可愛情這東西若是有道理可講,便不是愛情。餘珊珊有豐富的拒絕人的經驗,卻很少談戀愛的經驗,她一眼看準柳鈞,一顆心便沒道理可講瞭,此後當作若無其事也隻是因為柳鈞有女友。等柳鈞向她表明,她便開始瞭飛蛾撲火的歷程。柳鈞因工作延誤約會時間跟她來電招呼,她幸福於柳鈞做事細心周到;她不厭其煩地調換兩輛公交車,才乘上去工業區的城鄉公交,一路她也幸福地想著很快就要與柳鈞見面;那麼等見到公交車站上柳鈞吊頸等待的身影,她的幸福感更是不可理喻瞭。

柳鈞果然當眾就是一個大擁抱。餘珊珊紅著臉掙開,偷看一眼周圍看好戲的人,卻又忍不住挽住柳鈞的手臂,兩眼緊緊盯著柳鈞瞧。她立刻看見柳鈞臉上的抓痕和烏青,心疼得仿佛那些抓痕是抓在她的心上。柳鈞見餘珊珊傻傻地兩隻眼睛隻往他傷痕招呼,又不好意思問出來,隻得自己解釋:“都是皮肉傷,不礙事,大多數是我跟跆拳道教練過招打出來的,學藝不精,呵呵。進去看看我的公司,再進城好嗎?你猜剛才是誰絆住我?”

“不,不去你公司……不,我們就門外瞧瞧,行嗎?你是不是很忙?要不你先忙你的,我在這兒等一會兒。”

其實柳鈞本就不想帶餘珊珊進車間閑逛,他不願將公司治理成自傢後院,就像以前的國營前進廠。可想不到餘珊珊更遷就,幾乎是對他沒要求。“剛才來的人是申華東,我沒想到他會來,他似乎有接管市一機的意思,來向我咨詢一些問題。他剛走。”

“他是故意的,他才不會接管市一機。大傢早說市一機大股東是申傢,錢多一塊壓死人,楊巡隻好免費出勞力管著市一機,得利兩傢按比例分,楊巡一分沒多得。眼下市一機好好地賺著錢呢,申華東插手自討苦吃幹什麼。他純粹沒事找事。”

柳鈞被弄糊塗瞭,想想餘珊珊說的也是在理。但是難道申華東此行隻是為瞭占用他和餘珊珊的約會時間?顯然也不可能是。“隨便他們,我不會搭理市一機的事,損人未必利己,間接幫人我又不情願。看到那邊白色圍墻瞭嗎?就是我的騰飛瞭。”

“這兒大多數公司用的是鐵柵欄,為什麼……不,我也覺得白圍墻好看,幹凈。”

“其實我也想用鐵柵欄,可是基建資金不夠瞭。白墻麻煩,每天有什麼老軍醫辦假證麻將桌的廣告,我們門衛常備一桶白粉,隨時刷新,墻面近看百衲衣一樣。我已經栽下爬山虎,指望明年爬山虎掩蓋白墻,驅逐廣告。呃,會不會申華東想徹底將楊巡從市一機抹掉?”

“隨便他們,那幫人沒一個跟市一機有感情,隻知道折騰折騰折騰,哪天將市一機榨幹瞭才會罷休。像市一機這種企業,一個不懂技術的人怎麼管?我想象不出市一機在那幫人的管理下,有誰能像你一樣地搞研究。申華東號稱洋MBA,可是他會做下來反反復復做實驗嗎?我看死他。”

“術業有專攻,申華東可能會反反復復審核一堆財務數據,得出什麼結論。嗯,大門口坐著的是這回工亡職工的媽媽和姐姐,你別招惹。”

餘珊珊偷偷看那邊穿白衣戴白帽的兩個人,看幾隻花圈和條幅,不敢吱聲,也不敢多看,免得給柳鈞添麻煩。可是她著實替柳鈞擔心,門面一直這麼熱鬧,還能不影響公司的日常工作?起碼有業務員上門見到這種景象,首先扣掉印象分。也不知道這種對峙會持續多久。但餘珊珊是工廠出身的,她從小見過鬧得更厲害的。隻是那時候工人鬧的是集體,現在工人鬧的是柳鈞個人,餘珊珊無法接受。站在公司門口聽柳鈞指點介紹完,兩人離開大門好遠,餘珊珊才再次回頭看。她見到那對母女也瞧著她。“柳鈞,沒辦法請他們離開嗎?”

“辦法是有,不過我不反對和平對抗。讓他們坐著吧,總有倦怠的一天。”

“影響你們嗎?你迷信嗎?”

“還好,我不迷信。你也別想太多,好多事隻要放寬心胸,都可以不成其為問題。”

“是啊,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爸爸也常這麼說。可是我心急,一急就全是土匪作風瞭。”

“土匪有你這麼美麗的?”

“壓寨夫人,哼。”

“原來我才是土匪。”柳鈞對著一棵樹拳打腳踢上演全武行,餘珊珊看得笑彎瞭腰,趁機出一把太平拳,兩人嘻嘻哈哈一路鬧到候車站,鬧上公交車,才安靜下來。在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中,柳鈞時不時附耳來一句“我愛你”,餘珊珊隻覺得飛上瞭天堂。

中飯時候,柳鈞接到申華東的電話。這回柳鈞煩瞭,道:“大哥,我跟珊珊吃飯,你有話稍後再說,別侵占我們寶貴時間。”

“我很急,抱歉。我剛剛查看市一機賬本,這三個月公司的贏利,竟然有一大半來自抄襲你專利的產品。”

柳鈞一愣,董其揚不是說他們而今主攻新買來的圖紙嗎?“你打算主持正義?”

“或許你可以起訴,要求停止侵權。”

“嗯,大哥,我是人類,隻有十枚手指,而不是蜈蚣,不經砍。這種事你別找我。”

“你害怕楊巡報復?不是一碼事瞭,我想想。”

“不,我不做你的打手。我不清楚你想幹什麼,但如果你所說的合作是這種合作,你太糟踐我。”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請原諒我考慮不周。給我時間,我再好好想想。但是你難道不願起訴侵權?”

“那是我的事。”柳鈞憤怒地放下手機,申華東這叫哪壺不開拎哪壺,他最恨別人再提這件事。但一轉念,就想到瞭,“申華東看起來真有想方設法將楊巡從市一機抹去的意思。難道他想跟我聯手,讓我充當他的打手?”

“他算什麼東西!別理他,讓他有空做點兒實事,別玩政治鬥爭。”

“珊珊,我承認我不是聖人,我很願意看到楊巡倒黴,很願意配合申華東下手,但我不願充當打手角色,處於從屬地位。”

餘珊珊才一點頭,立即又連連搖頭,“不,我們不急,我們再不冒險,我們來日方長。”

柳鈞點頭,但是復仇的火苗已經在柳鈞的胸膛點燃。

晚上送走餘珊珊後,柳鈞在回市區傢的路上將此事掏出來前思後想。不錯,他不願再次愣頭青一樣地與楊巡對抗,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放棄對抗。對抗辦法應該多的是,比如他公司工亡職工傢屬采用和平對抗,他相信他也有辦法。唯一需要瞭解的是,申華東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而申華東在申傢決策層又占多少斤兩。

不料申華東心急,又打來電話,開口就酸溜溜的,“約會結束沒有?現在可以談正事瞭不?”

“約會剛結束,甜蜜得不想談正事。你是不是一整天坐立不安,才一而再地編造理由打我電話破壞和諧?”

“做人不要太惡毒。”申華東氣得將電話敲瞭。柳鈞回傢將手機一關,也不再給申華東機會。他還沒想好。他最想不明白的是,申楊應是一丘之貉,申華東怎麼忽然想起對付楊巡來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