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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失蹤

剪子插在心口上,還流瞭那樣多的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明玉已經活不瞭拉。

魏瓔珞也知道,但她不肯信。

每個人都一樣,不肯相信親人愛人就這麼拋下自己,撒手而去,非得折磨大夫,折磨自己,折磨到最後,嗚的一聲哭瞭出來。

“索倫侍衛,您這是幹什麼呀?”

“快,快攔住他!”

“不要讓他驚擾瞭娘娘!”

太監們抱手的抱手,抱腿的抱腿,海蘭察兩眼通紅,面色猙獰,連太陽穴附近都在爆著青筋,誰也不敢讓這樣一個人靠近令妃娘娘。

“索倫侍衛,主子吩咐瞭誰也不見!”小全子抱著他的腿道,“您這樣亂闖,是在為難奴才!”

“滾開!”海蘭察已經被噩耗燒糊瞭腦袋,竟一腳將人踢開,撲向寢宮大門,“令妃,你出來!我有話要問你!”

房門緊閉,無人應答,就在海蘭察要破門而入時,沉璧帶著人從外頭走瞭進來,一見眼前光景,立刻面色一沉:“令妃傷心過度,不願見人,你有什麼話,可以對我說。”

“我就問她一句……”海蘭察盯著緊閉的房門,“明玉因何而死?”

沉璧嘆瞭口氣:“我們到明玉的房間,她便已自盡而亡,什麼話都沒留下。”

這樣的解釋還不如不解釋,海蘭察掙開眾人,撲到門上,捶著門道:“令妃,明玉是你最好的朋友,最親近的心腹,她的死,你就半句交代都沒有嗎?出來!”

他動靜這麼大,終於驚動瞭弘歷。

弘歷一聲令下,侍衛沖入延禧宮,將海蘭察給綁回瞭養心殿。

“海蘭察,你真是放肆!”弘歷怒視對方,“誰準許你在延禧宮大吵大鬧,驚擾令妃?”

海蘭察跪在地上,頭顱低垂,倔強的不給半句解釋。

若換平時,少不得要責他一頓,但今日念在他痛失愛侶,故而弘歷不與他斤斤計較,目光一轉,落到跪在另一邊的葉天士身上。

腦子裡不禁浮現出沉璧的面孔,浮現出她今早對自己說的那句話——“皇上,關於明玉的事,臣妾有事稟報……”

“葉天士。”弘歷冷冷道,“你說。”

葉天士已經跪瞭有一會瞭,嘆瞭口氣,如實道:“姑娘曾來找過臣,臣斷出銀針已入心肺,根本無藥可醫,明玉姑娘囑托臣不要說出去,沒想到卻尋瞭短見——”

海蘭察聽到一半,就已怒不可遏,一把抓住對方的領子道:“她不讓你說,你就什麼都不說?”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弘歷大聲呵斥,李玉上前阻止,最終將海蘭察拉開,他深呼吸幾下,忽然哽咽起來:“是我的錯,全都怪我,她沒說,我也沒問……”

男兒流血不流淚,隻是未到傷心時,送走海蘭察後,葉天士低聲詢問道:“皇上,令妃娘娘那兒……”

“不必告訴她。”弘歷道。

葉天士有些忐忑,他原本覺得自己為患者保密,乃天經地義之事,如今見瞭海蘭察的悲慘樣子,又覺得有些後悔,甚至覺得若是自己能早些告訴海蘭察,告訴魏瓔珞這事,說不準明玉會有另外一個結局。

故他猶豫片刻,道:“皇上,臣知情不報,已是大錯,現在還隱瞞令妃娘娘,怕是……”

“不必多此一舉。”弘歷望著延禧宮方向,神色復雜,“她原先不明白,現在也該想明白瞭。”

隻不過,世上有些事,即便能夠想明白,卻一時半會也接受不瞭。

叮鈴,叮鈴,叮鈴……

寶月樓中,輕歌曼舞。

裙擺在空中旋轉,鈴鐺叮當作響,沉璧快樂地跳著舞,折腰一曲占盡翹楚,笑容如蠱似惑又無辜。

“娘娘。”遺珠來到她身旁,小心翼翼道,“剛得到的消息……令妃失蹤瞭。”

舞步一停,沉璧轉過頭來:“她去哪瞭?”

“不知道。”遺珠搖搖頭,“剛剛皇上派人去找她,哪知人不在宮裡,現在延禧宮上上下下都快找瘋瞭。”

沉璧呵瞭一聲:“我知道瞭……把我的鞋子拿來。”

腳鈴聲聲,如奏一曲異族小調,調子從寶月樓一路蔓延至宮門前,沉璧等瞭許久,總算等到瞭她要找的人,笑著喊:“富察大人!”

傅恒入宮辦事,現在事情辦完,正要出宮,見又是她,眉頭忍不住皺瞭一下。

沉璧迎瞭上來,聲音有些焦急:“瓔珞失蹤瞭!”

之後,她匆匆將延禧宮裡發生的慘案與他說瞭一遍,然後嘆道:“明玉的死,她十分自責,我真怕她會出事。”

傅恒沉默片刻,仍然充滿距離感地說:“容妃,我隻是個外臣,不能幹涉宮事,抱歉。”

行瞭個禮,他舉步前行,眼看就要走出宮門,忽轉頭一看。

身後空空如也,沉璧不知何時已經離開瞭。

傅恒猶豫片刻,忽然一咬牙,轉身朝後宮方向走去。

沒瞭女主人的長春宮,總是落木蕭蕭,無比的寂寞。久而久之,除瞭鳥雀,無人光顧。

今兒卻奇瞭,空蕩蕩的宮殿內竟傳來掃地的聲音,一下又一下。

“你果然在這兒。”

掃帚停瞭一停,重又掃動起來。

傅恒從門外走進來,朝對面那人道:“你已不是當年長春宮的小宮女,你是令妃,讓人知道你在這兒打掃,他們會怎麼想?”

說罷,他劈手奪過她手中的掃帚,丟開瞭。

魏瓔珞木然看他一眼,不爭不怒,忽地往地上一跪,身旁一隻水桶,桶沿搭著一塊抹佈,她麻利的將抹佈打濕擰幹,然後開始擦地,就如同她還是長春宮的一個小宮女。

傅恒嚴厲地:“魏瓔珞!先皇後走瞭,明玉走瞭,從前在一起的人,就剩下你一個,可那又如何,你是魏瓔珞,沒有他們,你也可以自己站起來!”

魏瓔珞起不來,她仍跪在地上,一刻不停地擦著地板。

“你夠瞭!”傅恒單膝跪在她面前,雙手按住她的肩膀,試圖搖醒她,“這不是你的錯,就算她沒有自盡,也活不瞭多久,太醫不是已經說過瞭嗎?針入肺腑,無藥可救!”

“不……是我的錯。”魏瓔珞閉上眼睛,垂淚道,“因為我的私心……”

傅恒:“什麼私心?”

“皇後娘娘曾說過,將來要為我送嫁,可惜她沒有看到。”魏瓔珞淚眼朦朧,“我想讓明玉出嫁,披上那身鮮紅的嫁衣,實現我永遠做不到的夢……”

傅恒呆呆看著她。

口口聲聲要她不要留在過去,但他自己能做到嗎?

倘若他能做到,他就不會留著舊友寄的書信,乳母織的舊袍,同學送的舊書,以及瓔珞送他的那隻舊香囊。

傅恒恰恰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念舊的人。

“現在你明白瞭?”她抬起一雙淚眼望著他,喃喃道,“是我的錯,不該將自己實現不瞭的夢,強加於明玉身上。”

這不僅是你的夢,也是我的夢……傅恒癡癡看著她,幾乎以為自己隻不過做瞭一場噩夢,他沒有娶爾晴,她也沒有嫁給弘歷,他們仍然青春年少,一個是長春宮的小宮女,一個是她的少爺……

可惜這不是夢。

魏瓔珞哭瞭許久,終於平靜瞭一些,掃瞭眼仍放在她肩頭的手,不留痕跡的推開他:“抱歉,富察大人,我失態瞭。”

傅恒:“瓔珞……”

魏瓔珞站起身,雖然身上還穿著宮女的衣裳,但神態已經恢復成宮妃的模樣:“富察大人,您這樣稱呼,不合規矩。”

傅恒強忍悲傷:“令妃娘娘,請你多保重。”

魏瓔珞頭也不回地往外走,走到一半,忽然停下腳步:“……富察大人,是誰告訴你我在這兒的?”

傅恒:“我在路上遇到容妃,她說你失蹤瞭,我一猜,你便是在這兒。”

容妃?魏瓔珞一楞,繼而若有所思:“容妃,容妃……等等,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