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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走

爾晴將眼一抬,對傅恒笑:“傅恒,你在跟我開什麼玩笑?”

“你將青蓮賣去私娼館。”傅恒盯著她。

爾晴勃然色變:“她在哪?”

“她已經吞金自盡瞭。”傅恒道。

叫傅恒心寒的是,聽到這個消息,爾晴竟松瞭口氣,重又笑瞭起來:“所以呢?你要為瞭一個婢女,休掉我這個結發妻?”

一條人命在她眼裡,竟與草芥無異。

她甚至還能笑得出來!

傅恒心中發涼,沉聲道:“七出之條,淫、妒、多言,你連犯三條,我不能容忍,馬上收拾東西,離開富察府!”

終於意識到他並不是在開玩笑,爾晴漸漸收斂起笑容,給身旁的杜鵑使瞭個眼色,杜鵑悄無聲息地退出門去,爾晴走近桌前,拿起那封休書。

嘶,嘶,嘶——

休書在她手裡一點點變成碎片。

“我既嫁入富察傢,便絕不會離開。”一松手,滿手碎片落在地上,爾晴示威般的挑起眉,“你要休妻,可以,除非我死!”

“你明明舍不得死,卻又口口聲聲將死掛在嘴邊。”傅恒愈發看不起她,“你問我為何要休妻,我倒想問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加害青蓮?”

爾晴一聽,嗤瞭一聲。

傅恒皺眉:“你笑什麼?”

“隻是想起從前在紫禁城,主子一句話,奴才就丟瞭命……沒有為什麼,就因為主子高興。”爾晴感嘆道。

正因為類似的事情見多瞭,所以她才生出一股危機感,無論使出什麼手段,她都要成為一個主子,而非奴才。

她要主宰他人命運,而非被人主宰!

攏瞭攏耳邊鬢發,爾晴不後悔害死青蓮,主子要奴才去死,何錯之有?反倒覺得傅恒小題大做,但誰叫他是一傢之主呢?爾晴隻得放柔語氣,安撫他道:“更何況,青蓮謀害少主人,落得這幅下次,也算是咎由自取。”

“事到臨頭,你還悔改,反而往一個死人身上潑臟水?”傅恒冷聲道。

“好呀,你不信你的結發妻,反而去信一個狐媚子?”爾晴嘖嘖兩聲,“還說你們兩個沒有私情,呸!那個賤骨頭,落到暗娼館正合適,死得這麼早,還算便宜瞭她!”

傅恒忍不住閉上眼睛。

“住口。”他實在是不想再看到這女人的臉,聽見這女人的聲音,“收拾你的行李吧。”

爾晴沉默片刻:“你……真要趕我走?”

傅恒:“你今天就走。”

“你……怎能如此無情?”爾晴一咬牙,“不,我不走,我是富察府的少夫人,我哪兒都不去!”

傅恒碰都不想碰她一下,朝門外喊瞭一聲,立刻進來兩個身材粗壯的嬤嬤,傅恒一聲令下,兩位嬤嬤一左一右,抓住爾晴:“少夫人,得罪瞭!”

“她已經不再是少夫人瞭。”傅恒冷淡的宣佈這個事實,“帶她走!”

“富察傅恒,你瘋瞭,你真的瘋瞭!”爾晴掙紮起來,“我不走!我死也不會離開!放手!你們敢以下犯上,松手啊!”

爾晴如同瘋瞭一樣,尖尖指甲往兩位嬤嬤眼裡挖去,一個嬤嬤猝不及防,被眼角被她挖出瞭一道血痕,登時惱羞成怒,想著她反正已經不是少夫人瞭,手上立刻加大瞭些力氣,掐得爾晴大呼小叫。

“住手!”

房門開瞭,老夫人扶著杜鵑的手走瞭進來,見瞭這幅場面,登時氣得發抖:“傅恒,你究竟要對你妻子做什麼呀?”

“額娘!”爾晴掙脫兩人,撲到她懷裡,哭道,“傅恒因為青蓮,就要休我!”

“額娘,青蓮死瞭。”傅恒冷冷道,“被這女人送進暗娼館,受盡折磨,最後吞金死的。”

“傅恒!青蓮隻是個婢女!”富察府人氣惱萬分,“況且你剛剛進瞭軍機處,立刻就要休妻,你的仕途,當真不想要瞭嗎?”

青蓮固然可憐,可老夫人更看重兒子的事業,她不想因為這件事,影響瞭傅恒的仕途。

尤其是傅恒年紀輕輕就進瞭軍機處,不知道多少眼睛正盯著他,尋著他的錯,這休妻一事可大可小,若真為瞭一個婢女而休掉結發妻,一旦傳揚出去,必定被參上一本,說他治傢不嚴。

一個人連自己的傢事都處理不好,還能處理好國事?

傅恒明明清楚這點,卻還是搖搖頭:“傢風不正,何以為官?來人,扶母親回去休息!”

爾晴與老夫人頓時傻瞭眼。

老夫人是爾晴讓人搬來的救兵,原本以為傅恒這個大孝子,無論心裡頭多麼不情願,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終究會放她一馬。

先前不就這樣嗎?因為老夫人開瞭口,所以他就默許她將爾晴嫁出府去!

可為什麼這一次不靈瞭?

“不,不要!”爾晴倉皇失措道,“額娘你別走,額娘,額娘你救救我,救救我!”

老夫人自是站在她這邊的,奈何錯瞭一次,傅恒不容許自己再錯第二次,在他看來,若不是自己前一次太過軟弱,明知不對,卻還是聽從瞭老夫人的話,青蓮就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為瞭讓同樣的悲劇不再上演,長痛不如短痛——他必須將這個歹毒的女人趕走!

“哇!”一個小孩子的哭聲響起。

原來是傅謙抱著福康安來瞭。

見自己的母親被人欺負瞭,小福康安忍不住癟癟嘴,替她哭瞭起來。

爾晴如見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連滾帶爬的到他身旁,伸手將他抱進懷裡,母子兩個一同朝傅恒哭道:“安兒不能離開額娘,他需要我啊,傅恒,別趕我走!”

傅恒厭惡道:“有你這樣的額娘言傳身教,對他的成長才大為不利,來人!把小少爺抱走!”

兩個嬤嬤過來,將最後一根稻草,從爾晴手中給抽走瞭。

爾晴忍不住伏地大哭,傅謙見瞭不忍,也勸:“三哥,你實在太過分瞭,怎能這樣對待結發妻子呢?”

“你同情她?”傅恒覺得可笑,“那你有沒有親眼見過,她在奪走一條無辜性命時,那種自鳴得意的醜惡嘴臉?你知不知道白發人送黑發人,青蓮的父母會有多麼傷心?讀瞭那麼多年聖賢書,你就學會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八個字嗎?”

傅謙啞口無言。

任誰看來,傅恒今兒都是鐵瞭心要休妻,便是貢臺上的神佛開口,怕也不能扭轉他的心意。

可是爾晴怎能容忍自己落到這樣一副田地。

眼中閃過一絲孤註一擲的狠厲,她忽然抬頭道:“傅恒,我說過,就算我死,也要從富察傢抬出去,你永遠,永遠別想擺脫我!”

說完,她忽然一頭朝墻上撞去!

鮮血如柱!

“哇!”福康安在嬤嬤懷裡大哭起來,不停朝她伸手,“額娘!額娘!”

屋中一片大亂,有人撲過來喊她名字,有人沖出去叫大夫。

鮮血沿著爾晴的額頭,緩緩鋪滿她的面頰,像極她大婚時的紅蓋頭。傅謙強忍住沖過去的*,轉頭對傅恒道:“三哥,大義滅親是很痛快,但你真要為瞭一個婢女,逼死結發妻子?若她今日真的死在富察府,且不說喜塔臘氏會不會報復,你就不怕毀掉富察傢的名聲?”

“爾晴,你醒醒,醒醒!”老夫人坐在地上,摩挲著握住爾晴的手:“你放心,有我在,傅恒絕對休不瞭妻!”

好像就是在等她這句話似的,爾晴幽幽睜眼,氣若遊絲道:“額娘……我不走……我不離開……”

傅謙的話沒有打動傅恒,卻打動瞭老夫人。

無論是為瞭兒子的仕途,還是為瞭富察傢的名聲,她都不能讓傅恒休妻!

“傅恒,額娘從未對你如此失望過。”老夫人緩緩轉頭,一臉沉痛地看著傅恒,“你為瞭一個女人,竟荒唐到瞭這個地步!縱然爾晴真逼死一個婢女,那又如何?不過是個玩意兒,誰都不會當真!爾晴是你用大紅花轎正經抬進來的發妻啊,哪怕有千萬個不是,你也該原諒她!”

見他仍舊無動於衷,老夫人一咬牙,補瞭句:“你若讓她走,那我也走!我們兩個一塊離瞭這個沒人味的傢!”

見自己的母親都放出這樣的狠話來,傅恒無奈嘆瞭口氣,緩緩道:“我可以不休妻。”

爾晴正枕在一個侍女腿上,額上壓著一塊帕子,聽瞭這話,唇角不由得向上一彎,卻不料他下一句卻是:“從今日起,她住到傢廟去,一生吃齋念佛,為自己贖罪!”

笑容凝在爾晴唇角,她極艱難的爬起,卻隻看見瞭傅恒拂袖而去的背影。